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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
路又的吻太急,报复性地落下来,像是把所有质问都融了进去,却又不像。
他没能给钟启年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罕见地,自己的也没有。
钟启年没有第一时间反客为主,配合路又啃咬似的厮磨了一会儿,在路又动作终于慢下来,刚刚和钟启年拉开一定距离时不容拒绝地扣住人的后脑,敲开唇齿。
路又整个人背靠在明亮的落地窗,钟启年的禁锢不像牢笼,反而像安全屋一样把他安放在内,另一只手挪动到他后背和落地窗之间,阻隔了冬日的冷。
他站得不是很稳,被迫仰起头,却还是不甘让钟启年完全主导,攀着人的肩膀补上攻势。
博弈太久,没能占据上风的路又难得把恼羞成怒直接表现出来,重重地咬了一下钟启年的下唇。
却只听到身前人含混的轻笑。
钟启年动作完全没停,安抚一样,触碰路又已经有些发麻的嘴唇,手从人后背向下挪,整个小臂拦在路又后腰上,手掌按着侧面,防止他滑下去。
退路没有,左右也无可闪避。
钟启年很喜欢这样困住路又,让他无处可逃。
嘴上打不过钟启年,路又就要在别的地方扳回一城。
他在钟启年密不透风的圈禁中抬起手,攀上人的脖颈,手指上移,找到钟启年滚动的喉结,轻轻按下。
钟启年搂着路又的手臂骤然收紧,嘴上的动作都停滞一瞬,路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受到让他窒息的深入。
爱面子的小路主播把自己憋死也不会服一句软,可惜钟启年能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闹腾了。
他适时,却没那么愿意地停下,手臂还保持着让路又站稳的姿势。
毕竟这上面的重量在逐渐递进。
“小路主播,”钟启年凑上去,轻轻碰一下路又的嘴唇,看着眼睛难得睁得这么开瞪着他的路又,说话时尾调都是上扬的,“咬我做什么?”
“放开我。”路又推了一下钟启年,根本推不动。
这人的架势好像要和他嵌在一起。
“咬我做什么?”钟启年没听见似的,问得不依不饶。
“……看你不顺眼。”
手上推不开,路又屈膝想要去拌钟启年的腿,刚抬起来没十厘米,钟启年就弯下腰,没搂着路又的那只手吃痛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路又:“……”
演员。
路又的腿到底还是没能再抬起来。
“不顺眼?”钟启年不继续演了,单手捏着路又的下巴,调整角度让人直视他,“那再多看看。”
遇上流氓根本不用说话,因为流氓不会给人说话的机会。
不记得有多久,窗外霓虹灯的颜色换了几轮,楼下的灯逐渐暗下去,雪花纷飞落下,整座城市浪漫又寂寥。
早就站不住的路又被钟启年按在沙发上,被迫仰头,喉结也被人报复性地按着。
他却还嫌不够似的,勾手把人搂得更近。
冷风吹得人清醒。
明镜月每套别墅都配备后花园,隔壁每家都郁郁葱葱,唯独钟启年这里没布置,纷扬的雪落下来,早就积了厚厚一层。
路又不知道钟启年哪来的兴致,一到家就说要出去堆雪人。
路又后背靠在大门上,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钟启年就俯下身来,轻轻碰一下他后知后觉开始微微肿起的嘴唇。
路又再张嘴,他就再亲。
最后拒绝的话都被人温和地打碎了,路又戴着手套站在后花园的雪中,默默和钟启年拉开两步距离。
得脑子抽到什么地步才会大晚上跑出来堆雪人?
钟启年找了教程,后花园的雪一直没清理,几次积攒下来,两个人堆个雪人身子还算轻松。
大片的雪花还在往下落,体感在冬天算不上太冷,路又隔着手套抓起松软的雪,再拍上圆圆的雪人底座,压实。
他话很少,多数是钟启年在说。
“我小的时候,我爸经常不在家,但过年雷打不动要回来,每次回来都要抓着我堆雪人,原因特别朴素,他觉得小孩喜欢。”钟启年看着雪人身子差不多了,摘下手套研究着脑袋怎么放上去。
路又轻轻嗯了一声,聊作回应。
“当时主要是他弄得多,我就负责在旁边加油打气,天气太冷,我经常还会偷懒,所以到现在其实也不知道雪人怎么堆。”钟启年学会了,开始滚脑袋的雪球。
“那我能偷懒吗?”路又腿有点麻了,站起来拍拍手套上的雪。
“小路主播打算怎么给我加油打气?”钟启年抬头,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回头在这安个小暖屋吧,你偷懒更方便。”
路又垂下视线,看着钟启年捣鼓着乱七八糟的雪人脑袋,忽然笑了一下,单膝跪下来,没管浸湿他裤子的雪。
他结果钟启年手里不成样子的雪球:“我堆过,很小的时候。”
钟启年抬起头,想听路又继续说。
路又没再说下去。
他动作不算熟练,但比钟启年快得多,雪落在头发上,要掉不掉要化不化,惹得钟启年很想伸手拨弄一下。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只不过被路又下意识躲开。
小雪人的脑袋身子做好了,眼睛鼻子嘴和胳膊通通没有,路又就没经验了。
他之前只做到这。
路又从口袋里拿出放了不知道多久的小雪人暖手宝,看着雪人脸思考怎么装饰,带着冷意的怀抱却突然从身后笼罩下来,耳边传来钟启年愉悦的笑声。
“这么久不见它,我还以为你扔掉了。”
“我也没那么没礼貌。”路又想暗示他自作多情。
说这话本来是下意识的反应,但身后的人忽然没了动静,路又有点不适应,转过头也看不真切。
夜晚太暗,钟启年的头低着,眼睛被头发挡住,看不见眼神。
……真是败给他了。
路又也不看装饰了,把小雪人暖手宝的开关打开,回手贴到钟启年脸上。
刚打开的小暖手宝还没什么温度,钟启年却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抬起头,伸手将路又的手和暖手宝一起包住。
路又拍拍钟启年的手,从怀抱中离开,面对他。
也背对雪人。
“其实我不太喜欢雪人。”路又说。
像是怕被雪人听见一样。
钟启年握着暖手宝的手一僵,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乱了。
室外太冷,不适合待太久。
他伸手去拉路又,眼前的人却轻轻摇头,笑着眨了一下眼,说这样更身临其境。
“其实不是一开始就讨厌,相反,我还挺喜欢雪人的,”路又顿了一下,忽然转了话头,“你和……他们俩,有聊很多吗?”
“没有,”钟启年知道他在说什么,“没有聊得太深入的条件。”
路又没打算太刨根问底,象征性点点头:“我小时候很爱堆雪人,学校里是大家一起,回家之后是隔壁的小女孩带我。”
在学校还好,可路又放学后,路岳平是一定要见到人的。
和担心没关系,路又不在的话没人愿意伺候这种自嗨的局,伺候好了他能被夸奖两句,觉得自己的威严上来了,伺候不好也会全数怪罪在一个小孩身上。
路岳平一连几天找不到人,出了家门才看见路又正和隔壁的小女孩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树枝往雪人身上插。
雪人那天刚刚完工,路又笑得没什么防备心,小女孩也正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年纪。
本来一切都不错,直到路岳平气急败坏。
字都不算认全了的路又被那时他眼里不可抗拒的力量猛地一推,整个人摔到雪人上,刚完成的小人身子倒下大半。
路又转过脸,没来得及起身,脸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天色不算晚,视物还算清晰。
路又耳边嗡鸣阵阵,睁眼时入目就是雪地上绽放的殷红,连结成片。
没人敢来帮他,那天路岳平心情奇差,越打越上瘾,路又不知道自己倒下了多少次,身下的雪地早就不能看了,仅剩的薄层也染上刺眼的红。
“……所以你很讨厌雪人。”钟启年握着雪人暖手宝的手松开,把暖手宝放回口袋,借着手上温热的余温牵路又,冰凉的嘴唇去触碰他的脸颊和鼻尖。
钟启年其实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痛苦。
路岳平嘴上没个把门的,尤其是能彰显自己威风的事,吃顿饭的功夫显摆了不知道多少次自己把路又治得服服帖帖的案例。
只是重点在于描述和刻画他自己,有的部分过于一语带过了。
所以钟启年自负地想要盖过某些不好的回忆,在路又记忆里形成崭新的、浪漫的东西。
但他的想象还是太匮乏,直到现在,这样具体的事件才从简单的叙述文字中挣脱出来,在路又不算激昂的语气中叫嚣着站起来、跑起来,猝不及防地撞上他慌乱的心跳。
不应该自作聪明的,钟启年想。
痛苦怎么会被轻易盖过呢?他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
路又摇摇头,伸手把钟启年口袋里放着的雪人暖手宝拿出来,并不打算让他不见天日。
“它在我这放了很久了,不是小钟总送我的吗?”路又手里拿着圆滚滚的小玩意儿,想起这东西刚被放在自己手里那天。
钟启年一直这么冒犯,但还好他在冒犯。
路又感觉到熟悉的温度,拿着它,牵起钟启年的手,像当初他放在自己手心里那样放上去。
“回收的话,也要经过主人允许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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