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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陈染，这件事情我们说过，真的不用再提了，再说起来有什么意思呢？”
沈怀川的声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此刻却觉得有点陌生，说话这样沉，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烦躁的语气，真的是沈怀川么？
她见到的他，好像永远淡然，要么是低调的张扬，要么是内敛的温柔，她想象不出来沈怀川此刻的表情。
是因为屋里的女人么？
是什么事情呢？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为什么呢？
女人沉默片刻，说：“你现在过得还不错，我听宋留说，你新交了女朋友，还考上了云城大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出声打断：“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随口说一说，你现在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其实代表着你已经放下了一点是不是？袁钰他的状态也已经好很多，他其实也有一点后悔，我这次来就是想你去见见他。”
“见他做什么呢？今天我肯见你，是看在我们从前的面子上，我再说一遍，我不可能去云城，更不会去见他，如果你今天来就是要讲这些事情，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女人似乎还要说什么：“川哥……”
“需要我送你么？”
“不用了……”
姚想念心惊，下意识跑到旁边的卫生间躲起来。
等人走之后，她过了很久才出来，脑子里回想着沈怀川的话。
想到之前他和奶奶的那番话。
他不去云城。
因为那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是什么事情叫他这么生气呢？
她从来没有听他提起来过。
所以哪怕温和如沈怀川这样的人，也会生气难过，可他却从不肯说，一个字也没有说。
为什么呢？
姚想念有一瞬的难过。
他真的把她当女朋友吗？
或者是，只是短暂的女朋友？
他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过和她一直在一起？
她有些悲伤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没有走进去，下楼回去了。
之后的几天里，姚想念都没有去找他，万永安春风满面地回来，就见姚想念神情恹恹，“怎么回事？怎么蔫头巴脑的？”
姚想念有气无力地回：“没什么。”
“还没什么，你现在脸上就写着两个字，我难受。”
她翻了个白眼：“那是三个字。”
“不重要，怎么回事？和川哥吵架了？”
“你才来多久，川哥川哥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亲哥。”
万永安意识到什么：“吵架了？”
姚想念转过头，没说话。
他笑了：“真吵架了？诶，我还挺好奇的，你俩这性子怎么吵得起来的？”
姚想念郁闷道：“没吵。”
要是吵架就好了，起码还有话可讲，自从那天她从店里出来之后，沈怀川一条信息都没有给她发过，搞什么也不知道，她就忍不住乱想，猜他是不是要和她冷战分手。
当晚姚想念拎着枕头和杯子，跑到奶奶的卧室，熟练地闷声爬到里侧躺好。
奶奶柔声问：“心情不好呀？”
“这么明显吗？”
奶奶笑说：“你心情极好极坏的时候，就爱和我一起睡，最近显然是极坏的，怎么了，谁惹我的廿廿难过啦？”
“沈怀川，沈怀川冷暴力我，奶奶，他太讨厌了，你帮我打他好不好？”
黑夜陪着奶奶温柔的声音，姚想念蓄了几天的眼泪从眼角溢出来，话也憋不住，说完才意识到什么，抱着奶奶，声音闷闷的：“奶奶，沈怀川是我的男朋友，你知道吗？”
姚想念能够感受到奶奶轻轻吸了一口气，上半身轻轻起伏，温厚的掌心拍着她的背，“知道，我明天就去他家门口蹲着骂他！”
奶奶语气带着严肃的认真，她却被逗笑，眼泪流得更甚：“奶奶，你带着不问问为什么吗？”
“总不能是我们廿廿的错，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丁点儿大的时候就那么懂事，知道帮奶奶洗衣服，这样好的孩子怎么会做坏事情？肯定是他的错。”
“是的，就是他的错！”
姚想念破涕为笑，但转而又说：“不过，还是不要奶奶去骂他了，我要亲自去，等明天我就去，他要是不好好说，大不了我就不要他了！”
“不要了不要了，反正奶奶在呢。”
姚想念抱紧了老人：“奶奶，你怎么这么好呀？”
“你看看，嘴巴这么甜呀，明天奶奶就给你做好吃的，给你鼓鼓劲儿！”
“我想吃糖醋排骨！”
“好，就糖醋排骨！明早我去买排骨！”
奶奶应下之后，有些感慨道：“廿廿你记得，你三岁那年，肚子饿了，人还没有灶台高，却能偷偷掀开锅盖，摸出来馒头啃。”
“嗯？我小时候这么馋吗？”
“可不是？你呀，就在跟在人后头，一丁点儿大，仰着脑袋看人都站不稳的年纪，就爱帮我干活儿，抢我手里的东西呀，迈着小步子跑得还很快……”
姚想念本来还在为明天的见沈怀川忧心，但奶奶谈起从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姚想念听着听着不禁笑了，脑海里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两幕模糊的记忆对得上，加上背后老人轻轻而有规律地哄着她，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儿时，奶奶身上是阳光的味道，一切都变得简单而纯粹。
她记得那双手掌，是常年劳作的宽厚，老人的月光下的原本浑浊的眸子此刻如同天上星子般清澈温和，目光和蔼，时间流经的面容带着老人独有的温柔气质。
姚想念每每想起此刻，都在后悔自己没能好好看看老人的模样，没能好好和老人说些话，连老人说起自己的从前，附和得都那么敷衍。
第二天一早，姚想念醒来的时候，听见窗外传来的雨声，好像下得还很大，她身旁已经空了，奶奶早已经起床。
她洗漱完，坐在屋子捧着脸看外面下雨，脑子里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心隐隐有些乱，脚边的小狗从一早就在叫，姚想念给它喂了食物和水，它都不肯吃，绕着她脚边吠，偏偏又一声比一声惨。
她叹气和它商量：“你不要叫了好不好呀，你叫的我心好烦啊……”
小狗听不懂人话，姚想念也没有办法。
静静望着窗外，外面雨下得很大，是她来这里下得最大的一场雨，也不知道这样大的雨，奶奶还出去干什么。
她想，下次不能了，不能再叫奶奶自己出门了，年纪这么大，很危险。
她没等到奶奶，却看见了刚睡醒的万永安，他跑到楼下来喝水，明显还没睡醒，见到她脚边的小狗：“一大早被吵醒，它是不是饿了？你喂它点东西啊。”
“我喂了，还有水，它不吃也不喝，我能怎么办，不然你和它交流交流？”
“搞什么，我又不是狗我怎么和它讲？”
姚想念撇撇嘴：“那可不一定。”
万永安一大早脑子反应慢：“我靠，你骂我啊！”
姚想念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院外一个穿着深蓝色雨衣的男人，踩着拖鞋，进来的时候拖来一滩水：“快，你快，你奶奶在街上被车子撞了！你快点……”
姚想念登时怔住，后来他再说什么已经听不清楚，“在哪里？我奶奶在哪里？”
她连鞋子也来不及换，匆匆拿了一把伞，什么也挡不住，到了地方的时候身上已经湿了一半。
一路上男人跟她说：“救护车已经叫过了，但是咱们地方偏，车子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到。”
“我奶奶怎么样？她怎么样？”
“她……”
任凭她问，男人怎么也不肯再说。
姚想念不肯去想坏结果，只是加快了步子：“我自己去看，我自己去看，我奶奶不会有事情。”
她到的时候，奶奶就直直地躺在湿冷的地板上，也没有人来扶她一把，姚想念生气地挤开众人，看清奶奶身旁晕开一滩血水，顺着雨水蔓延，流到她的脚背上，烫得她浑身一颤。
有人为奶奶打伞，但却打得不好，奶奶脸上身上全是水，在搞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老人身子弱，淋雨是会感冒的吗？
她这样问，却没有人回她。
她坐在地上抱着奶奶，用小小的伞把奶奶的上半身盖住，夺过来旁边的伞，把奶奶的腿脚遮住，机械般开口道：“我奶奶不能这样淋雨，她身体不好，你好好打伞呀……”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姚想念浑身已经湿透了，有人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对方力气很大，声音很沉：“万永安，搭把手，把奶奶扶起来。”
她身上多了一件衣服，很浅的温暖传过来，目光偏移一瞬，落到地上某处，瞳孔猛然一缩，定定地看着地上散乱的新鲜排骨。
坐上车的时候，姚想念早已泪流满面。
身旁的人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发，声音低哑地安抚：“没事，姚想念，没事的，不怕……”
她颤抖着唇，轻声说了什么。
沈怀川低头问：“什么？”
她仰起头，面无血色，目光呆滞，苍白的唇微微颤抖，眼泪汩汩往外滚：“是我，是我的错，我……”
他皱着眉，不停告诉她：“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关系，别想这些，不会有事情，不会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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