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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城市的另一端,氛围与周砚和林溪那间充满烟火气的小家截然不同。
位于市中心顶级公寓的顶层,沈言澈陷在意大利定制的柔软沙发里,窗外是璀璨夺目的城市天际线,但他眼中却只有一片化不开的阴郁。
他刚刚结束一场冗长且令人烦躁的视频会议。
团队在竭力安抚几个态度开始动摇的品牌方,公关则在焦头烂额地处理着因周砚那场“生命教育”直播和后续“开放日”带来的舆论反噬。
那些曾经被他视为蝼蚁、可以随意操控的公众声音,此刻却像无数细小的针,不断刺痛着他被骄纵惯了的神经。
“一个殡葬工……凭什么?”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狗仔偷拍到的照片
——周砚和林溪在街边馄饨摊旁,林溪仰头笑着,周砚正将剥好的茶叶蛋放进她碗里。
画面模糊,却洋溢着一种他从未在林溪脸上看到过的、全然的放松与幸福。
这种平凡的温馨,像一种无声的嘲讽,刺穿了他用金钱、名气和浮华堆砌起来的世界。
他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
林溪,那个曾经在他光芒万丈时选择离开的女人,如今竟然甘之如饴地沉浸在这种“低级”的满足里?
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猛地将手机掼在昂贵的地毯上,屏幕瞬间碎裂,如同他此刻濒临失控的心境。
“王姐!”
他提高音量,声音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尖利。
经纪人王姐很快从隔壁房间推门进来,她依旧是一身干练的职业装,但眉宇间难掩疲惫。
她看了一眼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言澈,怎么了?”
“调查得怎么样了?”
沈言澈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眼神锐利地盯着王姐,
“那个周砚,我就不信他真的一点污点都没有!
学历?工作失误?或者……私生活?
只要有一点,哪怕只是捕风捉影,我都能让他身败名裂!”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狠戾,仿佛已经看到了周砚在舆论漩涡中挣扎求饶的模样。
王姐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了解沈言澈,知道他此刻的偏执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
她将手中拿着的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这是目前能查到的,关于周砚的所有信息。”
她的声音保持着职业性的平稳,
“我们动用了三家不同的调查机构,交叉验证过。”
沈言澈一把夺过文件夹,迫不及待地翻开。
纸张哗啦作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文件夹里的内容,出乎意料地……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干净”得令人发指。
第一部分:教育及职业背景
高中:就读于省内重点中学,成绩优异,曾获全国高中生生物竞赛一等奖。
大学:以远超录取线的高分考入国内顶尖医科大学(XX大学)临床医学(八年制)专业。
转折:大一下学期,主动申请转入该校冷门的“现代殡葬技术与管理”专业。
据其当时辅导员回忆,周砚态度坚决,理由是基于对生命意义的个人思考与追求。
(附:转专业申请复印件及辅导员匿名访谈摘要)
大学表现:在校期间成绩始终保持年级前列,多次获得校级奖学金,参与过多项殡葬行业相关的课题研究,发表过两篇颇具影响力的专业论文。
工作:毕业后通过公开招考,进入现单位(XX市殡仪馆)。
从基层礼仪师做起,凭借出色的专业能力和极高的家属满意度,五年内晋升为首席礼仪师兼业务拓展顾问。
单位内部评价极高,领导器重,同事信服。
(附:部分匿名同事评价,多为“专业”、“可靠”、“心有大爱”等正面词汇)
第二部分:家庭及社会关系
家庭:父母均为中学教师,家风严谨清白,社会关系简单。
父母对其职业选择从最初的不理解到后来的尊重支持。
资产:名下有一套位于非核心地段、面积约90平米的按揭房产(与林溪同居处),一辆单位配发的殡仪车(使用权),无任何奢侈消费记录,银行流水清晰,无非正常大额收支。
人际关系:社交圈简单,主要为单位同事、大学同学及少数业内朋友。
无任何不良嗜好记录,无复杂情感史(林溪为其公开承认的、且似乎是唯一一段认真交往的恋情)。
第三部分:深度调查(重点关注可能存在的黑料)医疗事故?
经核查其工作单位记录及侧面了解,在其负责或参与的数千起殡葬服务中,零有效投诉,零责任事故。
曾处理过多起高难度遗体修复案例,均获得家属极高评价。
利用职务之便?
无任何证据表明其有收受红包、索要财物等行为。
相反,有记录显示他曾多次婉拒家属出于感激的额外酬谢。
心理问题?
调查显示其情绪极其稳定,抗压能力远超常人。
无任何心理咨询或精神类疾病就诊记录。
其选择殡葬行业的原因,经过多方核实,确系源于大一时一位对其影响深刻的亲属离世后的个人感悟与志向转变,并非一时冲动或心理异常。
私生活不检点?无任何证据支持。
在其与林溪交往前,生活轨迹基本为“单位-家”两点一线,业余时间多用于专业学习和提升。
报告的最后,是一家调查机构负责人的总结性批注:
“目标人物背景清晰,履历优秀,社会关系干净,个人品行在现有调查范围内未发现明显瑕疵。
其职业选择虽显特殊,但动机纯粹,且在专业领域成就突出,心理素质强大。”
“干净……优秀……突出……强大……”
这些词汇像一根根烧红的针,扎在沈言澈的眼睛里,刺在他的心上。
他猛地将文件夹狠狠摔在茶几上,厚重的玻璃台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低吼道,胸口剧烈起伏,俊美的面孔因为愤怒和嫉妒而扭曲,
“一个死人化妆的,凭什么这么干净?凭什么?!”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在他认知的世界里,人无完人,尤其是在那个充斥着死亡和晦气的行业里,怎么可能有如此“完美”的存在?
这一定是伪装!是隐藏得太深!
王姐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冷静地开口:
“言澈,冷静点。
这份报告说明,从常规途径,我们很难找到他的破绽。
这个人,和我们在娱乐圈里遇到的那些人,不一样。”
“不一样?”
沈言澈猛地转头,眼神阴鸷地盯着王姐,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个运气好点、会装模作样的底层小市民吗?
我看他就是故意表现得无懈可击,好显得我像个笑话!”
他的逻辑已经陷入了死胡同。
周砚的“干净”,非但没有让他打消念头,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破坏欲。
他无法容忍一个在他眼中如此“低贱”的人,竟然拥有着他可能永远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林溪毫无保留的爱,以及一份无可指摘的、几乎称得上“高尚”的人生履历。
这让他感觉自己那些炫目的光环、那些粉丝疯狂的尖叫、那些堆积如山的财富,在対方面前,都变成了肤浅而可笑的东西。
王姐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无力。
她知道沈言澈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任何理性的分析此刻都是徒劳。
但她还是必须提醒他:
“言澈,我们现在面临的舆论压力很大,几个重要的代言都在观望。
当务之急是稳住我们自己的基本盘,而不是继续和一个……”
她思考片刻,选择了一个相对中性的词,
“……和一个背景如此‘硬’的人纠缠下去。再闹下去,吃亏的恐怕是我们自己。”
“吃亏?”
沈言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我会吃亏?王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我有的是钱,有的是粉丝,有的是人脉!
我想弄死他,有一万种方法!”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那是一种被长期溺爱和绝对权力(在他自己的小世界里)腐蚀后产生的、不容许任何挑战的偏执。
“他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永远消失!”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王姐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沈言澈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
他所谓的“方法”,很可能意味着更极端、更不择手段的行动,甚至会触及法律的红线。
“言澈……”她还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够了!”
沈言澈粗暴地打断她,指着门口,
“你出去!继续给我查!我不信他真的没有一点漏洞!
花钱!找更厉害的人!
我要知道他从小到大干过的每一件坏事,哪怕只是小时候偷过邻居家一个苹果!”
王姐看着他那张因为嫉恨而扭曲的、依旧俊美却再无半点魅力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弯腰捡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转身离开了客厅。
关门的那一刻,她听到里面传来什么东西被扫落在地的碎裂声。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感觉,沈言澈正在亲手拆解他自己搭建起来的王国,而导火索,仅仅是因为一个他无法接受“被遗忘”的前女友,和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殡葬工”。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周砚和林溪刚刚结束一场关于“金缮”工艺的讨论。
林溪拿着那个被周砚用特殊胶水修复好的茶杯,爱不释手。
“你说,如果用传统的金缮来修复它,会不会更有意味?”
林溪摩挲着杯壁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纹,轻声问道。
周砚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目光柔和:
“金缮的核心是‘接纳不完美,化残缺为美’。你觉得合适,就可以试试。”
“嗯,”
林溪点点头,眼神发亮,
“我觉得很合适。就像我们……经历过一些事情,但那些痕迹反而让彼此的存在变得更加独特和坚固。”
她的话意有所指,周砚听懂了。
他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窗外,夜色温柔,万家灯火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
他们这个小家,是其中并不起眼,却温暖坚实的一盏。
而另一盏位于云端、光芒曾无比耀眼的灯,其内部却正在滋长着黑暗的、危险的裂纹。
沈言澈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手中紧握着一杯烈酒,眼神阴冷。
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安稳拥有。
周砚那“干净的过去”,在他眼中,不过是需要被更猛烈手段撕开的伪装。
他已然决定,要亲自下场,用更直接、更肮脏的方式,去玷污那份他无法拥有的“干净”,直至其彻底粉碎。
暗流,在无人窥见的深处,开始变得汹涌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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