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言

　　强大的电流击穿了神言的身体，心脏被尖锐的刺痛贯穿，她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
　　“嘶啊！”雷萨吃痛地大喊起来，“来人，快来帮我！”
　　他捂住手，痛得直吸气。
　　手腕上，蛇伞化成的手铐正在不断收紧，因主人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死死绞住敌人不放开。

　　屋内埋伏着一个健壮男人，屋外提着钢管的则是另一位长发男子，二人同时拥了上来，秉着看热闹的心态，左右观摩男人手上，正不断收紧的手环。
　　健壮男子科迪惊奇道：“这手环很帅啊。”
　　长发男北村表示赞同：“小姑娘审美不错。”
　　手环表面有着精细繁复的蛇鳞花纹，一般情况下，液金变幻武器之外的物件时，样式都是凭持有者心中所想来幻化。要么有参考，要么自己想象。
　　如此精致复杂的纹路，帅的嘞。

　　“混蛋！救我——”
　　雷萨的惨叫声让他们回过神，赶忙尝试将手环掰开，然而两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劲，累到气喘吁吁，也没有撼动分毫。
　　北村试着卸下雷萨的手腕和大拇指，将他的手拧成一个畸形的，类似鸡爪的样子，没想到手环也跟着收缩，勒得更紧。
　　雷萨的叫嚷声更撕心裂肺了。
　　“我从未见过主人失去意识后，还能继续变化的液金武器，叹为观止呐。”北村感慨。
　　科迪提议道：“要不剁了吧，换个义体，如何？”
　　“我看行。”北村点头。

　　“我操你们两个王八猴子的别自说自话啊老子同意了吗！不行，绝对不行！”雷萨嗷嗷大叫，痛得眼泪花花，屋外一个人影姗姗来迟，雷萨求助的目光立刻打了过去。
　　少年正安静靠在门框边，思索着什么，对屋内的混乱充耳不闻。
　　雷萨大声道：“予哥！予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救救我啊……”
　　少年听见呼喊，眼珠比脑袋先一步转动过来。

　　“我的传承是磁力，液金武器不是金属，它只依靠主人的意念而动。”桑予悠悠道，“义体也没什么不好，想用什么款式就选什么款式，还能随时更换涂装，多方便呢。”
　　科迪展示他手臂上的外机械骨骼，附和道：“是啊，心情好用红色，心情不好用黑色，不好不坏用蓝色，多有趣。我们的时间很赶，得抓紧了。”
　　雷萨蹲坐在地上，腕骨要被蛇伞勒碎了，右手已经胀成紫红色，肿得无比大，他痛叫着，只觉得这几个人都是疯子，没人管他死活。
　　“不管怎么样，予哥你先试试！”他抽着气说，“你灵感是A+啊，控制一下它！就试试吧，呃啊……”

　　没办法，他实在被折磨得受不了了。
　　桑予笑着耸了耸肩，踏步走进屋内，跨过倒在地面的神言，在雷萨面前蹲下。
　　这间屋子的人气很淡，从外透过窗户就能看清里边的陈设，显然是许久没有人住的。若是谨慎，该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
　　不对，但凡够慎重，都不会答应雷萨的要求，随他来送礼物。
　　真是自投罗网。

　　神言四肢僵直，瘫在地上，左手手臂长长伸着，和雷萨的右手连在一起。
　　桑予闭上眼，手指按在蛇伞上，尝试与这把液金武器建立链接。
　　“高阶么，神家的猎手，居然只用高阶……不对，奇怪。”
　　“能行吗？”雷萨咬牙问道。
　　他心中也萌发了要不砍断手臂算了的念头，实在是太痛了，手环再不卸掉，恐怕没一会儿，他的手就要因为血液流动不畅而坏死了。
　　又冷又麻，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他的手，他想忽略这份感受，腕骨上剧烈的疼痛又不断地提醒着他。
　　雷萨恨不过，一脚踹在了神言的腰上。

　　手臂突然一放松，又一凉，再就是火辣辣的灼烧感。
　　血液喷涌而出，雷萨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只剩半截的手臂，半茬白骨清晰的截面就在眼前，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啊！啊！！！”

　　“包扎。”桑予提着短刀，缓缓站起，“我解不开。”
　　他看了眼墙上的投影时钟，脸上阴沉，暗紫色的眸子幽深如海。
　　北村迅速从晶维匣里掏出外伤喷雾，往雷萨的伤口上滋，喷出的泡沫很快凝固在断口处，形成一种类似人类组织的胶状物质，柔软坚韧。
　　血止住了，他又用弹性纱布和绷带包扎，顺便开了管止痛药剂灌进雷萨嘴里。
　　科迪在一旁安慰道：“过几个小时就好了，先撤离，落地就给你买最好最漂亮的义体换上，行不行？”

　　“抓紧时间。”桑予松开手，短刀粉化，又汇聚回手臂，凝结成护臂。他屈膝，捡起地上雷萨的断手，把液金手环使劲拽了下来。
　　雷萨紧咬牙关，脑子都是懵的，心底有无边的愤怒，却不敢把怨毒的眼神投向任何人。

　　液金武器只勒紧了雷萨的手，套在神言手腕上那部分还是宽松的。
　　桑予顺着手环握住神言的手，收拢她的五指，调整姿势，将手环摘下。
　　电流的作用下，她的肌肉僵硬，桑予按压的力度也随之调适。

　　“予哥，真是怜香惜玉啊。”科迪打趣道，“对待尸体都这么温柔，还是说，她没死？”
　　“你说呢，”北村摊手道，“电环对B+级别的灵感者就已经起不到致命效果了，这女孩儿是神家的人，你觉得她会低于A？”
　　“也是，”科迪从靴子上拔出匕首，朝神言走去，“把她头砍下吧，身上也补几刀，不然我不放心。”
　　话没说完，匕首从他手里飞了出去，嗖的一声插上墙面，刀身一半没入其中。
　　“予哥，我逗你呢。”科迪干笑着去拔刀。

　　“不必杀。”桑予站了起来，“我已经摸清楚了，她不熟悉刺杀任务，是新来的，不知道上面为什么要派新手来拿下这单，摆明了要她死。”
　　这一圈人里，桑予看起来是年纪最小的，不过十五六的样子，但他资历老，实力强，科迪和北村作为后辈，对他很是敬重，从来不会打断他说话。雷萨作为技术人员，算他们的保护对象。
　　科迪注意到桑予身上那股懒洋洋的气息在消散，心中疑惑，但不敢问。

　　“资料都在吗？”桑予看向雷萨。
　　雷萨忍痛站起，扬了扬手里的礼盒，“芯片在夹层里，她只检查了礼物，没有破坏盒子，果然是小孩。”
　　“多亏予哥的情报，想出这么个歪点子。”科迪接下礼盒，粗暴地拆开，把里面的袜子和童话书抖落在地上，用力一扯，包装盒裂成两半，夹层中泛着蓝光的芯片暴露了出来。
　　这是真正的核心资料，雷萨是他们为了窃取技术，专门送去研究院的内鬼。
　　此事一出，刚好给技术泄露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闻剑星那个畜生为了得到神家的支持，把我们卖了。”桑予懒散的语气里染上了一丝微妙的狠意，“回龙门大厦，准备跑路。”
　　“予哥，你可是一号区块的龙头之一，他们也敢直接？”科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满脸不可置信，“太一那边怎么说？”
　　“利可共不可独，谋可独不可共。那帮玩政治的，连自己亲人都能卖，整整我们怎么了？”桑予不屑地笑，“我上位短，还接触不到太一，我猜他是默许的，毕竟他早就想让一号区块大换血，推我们出去挡刀是迟早的事。”
　　北村道：“予哥早就觉察出不对了，所以今天接到闻家的消息，第一时间带着虬龙帮赶过去，果然……”

　　若是再晚一步，他们出局的结果板上钉钉。
　　星港归闻家管控，闻剑星只是卖个人情的话，他们或许能跑得出去，但显然不可能了。
　　雷萨前脚断手，后脚又得知噩耗，整张脸都木了，“我们还跑得掉吗？”
　　在听到有人要来找他时，雷萨其实已经猜到几分，但看到对方是个小姑娘，心里直犯嘀咕，犹豫起来。不过很快，女孩的战斗力让他抛开了最后一丝幻想。
　　“有机会，”桑予道，“快些吧。”

　　“真没有别的猎手了吗？就派这么个小姑娘来，好像在提醒我们似的。”北村有些迟疑，“予哥，既然你早有预感，当初为什么要接下一号区块的毒品链？”
　　桑予瞥他一眼，没说话。
　　眼见气氛不对，科迪赶紧推搡北村，催促道：“行啦，有这电环，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他看向雷萨，“通知总部的弟兄们，开启拷贝程序，现在过去时间应该差不了太多。拿走那边的芯片，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雷萨三人先后离开，飞行器就在顶楼候着，随时能够起飞。
　　桑予走在最末，他捡起地上雷萨的断肢，视线在神言的身体上一触即过。
　　那双暗紫色的眼睛深处不知涌起了什么，走到屋外时，桑予抬起了手，虚空握拳。
　　屋内，墙上的中控系统爆炸开来，火花闪烁，整间屋子的电被瞬间切断，窗上的防护板一个接一个降下，随后，门被重重关上。
　　世界闭上了眼睛。

　　一切声音都在远去，远去，浓郁的黑暗中，神言动了动手指。
　　电流还在她的身体内作祟，刺激着每一寸肌肤、皮肉，每一颗细胞都在痛苦地大叫。
　　她的脑袋无比昏沉，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
　　过了好久，她逐渐适应了这股电能，颤抖地伸手在脖子上扒拉。
　　电环扎在肉里，拔出时带着血，神言的指甲缝里也有血，因为被电麻的身体感受不到抓挠的疼痛，她把自己的脖子抓破了。

　　强大的自愈能力发挥了效用，涣散的意识在回笼，神言用力地呼吸着空气，把报废的电环丢在地上。
　　双眸抬起，冷得发红。
　　她能感受到蛇伞不见了，被偷袭她的人拿走了，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中，越来越远。
　　世界在旋转，神言踉跄起身，胃部翻涌，干呕起来。她扶着桌沿站稳，打开矩阵的录音回放。
　　在那个叫“予哥”的人给她报密码时，她打开了录音功能，一直没关。

　　神言一面开倍速听录音回放，一面在屋里搜索，黑暗中她的眼睛微微能视，找到了一根细长的钢管，上面还沾着血。
　　她摸了摸后脑勺，果然一片黏稠。
　　地毯浸满血迹，空气里的腥味让人反胃。不论闻多少次，她都无法习惯。
　　被耍的滋味真不好受，若非这具身体的自愈能力强悍，有几条命能让她丢？
　　这时，神言听见了一个称呼，动作随之一顿。
　　“予哥。”

　　神言被气笑了，她站在昏暗的客厅里，听完了全程，捏着钢管的手咯吱作响。
　　想逃跑是吧？做梦。
　　资料得留下，他们的命，也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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