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孤岛病人

　　晚饭是在小区楼下川菜馆吃的。
　　贾潇潇也来了。
　　这回是许墨请客。
　　靳凌见菜上来，起身给贾潇潇倒茶洗碗筷，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失神的许墨，无奈道：“好了宝贝，想开点儿，别那么难过了。”
　　她不是很懂，许墨干嘛要为班里的一个学生难过成这副样子，又不是亲侄子，犯得着吗，再说了，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发生意外，难道都要去哀悼吗，去痛苦吗？
　　贾潇潇涮着碗筷，不忍道：“该说不说，那女孩也真是可怜啊，遇上这么一个狠毒的后妈，多么单纯、害羞的一孩子啊。”
　　“世事无常啊。”靳凌叹了一声，将自己涮好的碗筷推给了许墨，算是对她情绪的照顾。
　　她还记得那女孩瘦弱但可爱的样子，可她没心思也没兴趣对这种事多说什么。
　　“许墨，你该不会是因为那女孩对你表白过，就把她当做了你的女人之一，所以她出事你才会这么难过的吧？”贾潇潇吃了一口菜，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说道。
　　她看了一眼靳凌，靳凌像是没听见一般，只专心地给许墨夹菜，显然对这种说法置若罔闻。
　　有集邮欲的男人女人，是会有种心理的，他们会把自己青睐过的、青睐过自己的，通通当做自己的战利品，附属品，用作吹嘘、炫耀的资本。
　　靳凌清楚的明白，这话是贾潇潇的写照，却不是许墨的。
　　“别用你那套歪理来套我们家墨墨。”她嗤之以鼻道，“咱们家墨墨就是多愁善感，容易同情心泛滥罢了。”
　　许墨抬起头，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她觉得，她们两个好像都没法明白她心里对章瑶的痛惜，那种怅惘的滋味，就好像秋风带来寒意，沁入毛孔，只能自己慢慢体会和承受。
　　热闹的饭店，大厅里热烘烘、闹哄哄的，四处都很繁华，繁华的有一点儿失真。
　　“潇潇，你的新工作怎么样？”靳凌见许墨平静地吃着饭，不愿说话，不想气氛太冷，便主动跟贾潇潇聊了起来。
　　“挺好的，有点儿累，手术一台接着一台，就是呃……怎么说呢，反正业务也不是我拉的，丧不丧良心，我也管不着。”
　　贾潇潇甩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私立医院，都逃不过那一套欺骗消费者、吸血消费者的莆田做派，为了高工资，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至少我们这家医院，只是在那方面骗骗男人女人罢了，让他们花些冤枉钱，至少不致命，我听说，现在出现了不少专门把人骗去摘配件的医院，那才真的是骇人听闻、丧尽天良呢。”
　　靳凌淡然地笑了笑，不以为然。
　　“你说的是人体器官移植吧，现在都合法了，又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什么丧尽天良，反正人死了也是死了，不如把器官捐献出来，让另一个生命得到延续，不也是善事一桩嘛。”
　　贾潇潇对她理所应当的态度很不爽，冷哼了一声，“合法？哼，合法了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一切流程都会规范化啊，那样的话，就不会出现各种阴谋论了。”许墨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开了腔。
　　虽说她并不像靳凌那样完全信任官方，但至少这是一个好的趋势，法律的规范，至少能让很多事情得到保障，即便再有乱象，也能找到惩治的依据。
　　“呵呵，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天真，凡是有利可图的地方，都会有你想不到的手段和内幕，反正我是不看好这种事。”
　　贾潇潇抱着朴素的生命观念，眯着眼睛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死就死，续命，续什么命，贪生怕死罢了。”
　　许墨笑了。
　　破块皮就能跳三丈高的女人，流一滴血都要拼命进补的女人，现在跟人说直面生死。
　　她能有那个魄力？
　　还是说又来双标来了，自己能续命就使劲续，别人续命就是贪生怕死。
　　于是，她果断嘲讽道：
　　“哟呵，贾女士如此大义凛然，假如，我是说假如，万一哪天你等着一个器官救命，你又该如何做呢？”
　　“我……”
　　贾潇潇顿时有点儿傻眼了，刚才的大话吹的太过头，现在轮到自己，才发现，还真不大好选。
　　“去去去，你少乌鸦嘴，老娘这么健康活泼，才不会到那一步呢。”
　　她带着几分窘迫撅起了嘴巴，逃避开良心的责问，绝不作出对自己不利的回答。
　　“哈哈哈……”许墨和靳凌相视一笑，“就知道，这家伙最会双标了。”
　　“来，双标女王，这块排骨给你吃，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许墨！你笑话我是吧，哼，我要举报，”贾潇潇看向靳凌，大声嚷嚷起来，“这家伙趁你不在家的时候，又抽烟了……”
　　“你放屁，我没有。”
　　“咱俩一块儿抽的，你还有脸狡辩，上次就在这个位置，你求我给你一根……”
　　“好了，都别吵了，家法处置。”靳凌瞪着许墨，许墨顿时慌得一批。
　　“什么家法？”贾潇潇好奇地问。
　　“那不能告诉你。”靳凌暧昧一笑。
　　上次逮住许墨抽烟，夜里折腾的她直求饶，看样子，她不但没痛苦，还爽到了。
　　要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呢。
　　四目相对，一个在期待一场发泄式的“肆虐”，一个却是在等候另一个回合的酣畅淋漓的“惩戒”，两人的目光里都是腻歪和渴望，刚才还肃杀的气氛，忽然间就变了味道。
　　她们一个忘了上次自己手是何等的抽筋，一个忘了自己下身痛的好几天挪不开腿，沉溺在对即将到来的狂欢的想象之中。
　　贾潇潇顿时尴尬地咽不下饭菜了。
　　看来小别胜新婚，真不是吹得。
　　看着许墨看着靳凌时那样动情、迷离的状态，她脸上满是怅惘和失落，心里充满了嫉妒和难过。
　　她不敢去想，她们两个人亲热的那些画面，感觉想一想，自己就要疯掉。
　　她只得暗暗下决心，今天晚上也要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好好在床上发泄发泄这种苦闷。
　　就在这时候，许墨的手机响了。
　　许墨的眼睛从靳凌身上揭开，笑嘻嘻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片刻，她笑不出来了，发着热的脸和脑子，忽地也冷静了下来。
　　“什么，是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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