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

　　徐远卉仿佛心灵有了寄托，工作不再觉得憋屈了，反而更有劲头了，为了能有时间写点东西，她更是想尽千方百计来提高工作效率。但因为她去茶水间的次数多了，引起了程旭的注意。他以为她消极怠工呢。但又很纳闷工作却是干完了的，而且还完成得不错。他习惯了她天天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他眼皮底下忙忙碌碌，她走开的时间多了，他感觉自己要失去对她的管控了一样。于是他想了个理由试探下她。

　　他给她发了个留抵退税的工作信息。说是最近搞上市投入较大，进项发票很多，按税局规定可以申请留抵退税的事。

　　“这个不是阿华在做吗？我都很久没做过这些了，忘光了，你让她操作就好，我开发票不会闲着的。”徐远卉在茶水间刚坐下，看了下微信，她有预感只要她离开办公室久一点，次数多一点，程旭就会找她，果然。

　　“税务专员必须关注这些信息，及时提示给我，相应的操作必须会。”

　　”我哪里是什么税务专员啊？发票专员差不多。”

　　“税务专员需要做的事情，你目前只接手了一部分，不能长期维持这种状态。”

　　“要努力上进，充分展现自己的价值！”

　　“开发票开成了机器人，哪里还有什么思想跟价值？我经常幻想自己就是个制衣厂工人，那开发票的税控机就像个缝纫机，推进去，退出来。不过制衣厂工人操作缝纫机比这个有意思，至少看看自己做的衣服缝的针脚好不好看，做的衣服精致不精致。开发票只是些冷冰冰的数字。”

　　“你的心态要积极一点。”

　　“工作调整了，我的心态才能调整，我不想说什么。我觉得我尽力了。”

　　“改变自己比别人容易，不要误会我在跟你要求什么。我从来都明白这个道理。”

　　“你要说上不上进的问题，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如人事张经理，至少她知道我不适合开发票。我对我自己是很有要求的。我这个年龄段了，不需要假装努力，也不需要谁说我努力和上进，那都是没有意义的。自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行了。还是这句话，如果达不成共识，我还是改变自己比较省事。等我女儿大点，学习理顺点，我就自由了。我不想太委屈我自己。”

　　徐远卉连珠炮一样的回复让程旭无言以对，也许真的要把开票工作调走了，不然真的留不住她了。但加人又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他遇到了个两难的问题。

　　一晃日子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徐远卉似乎真的很平静了。也不再提调整开票的事了。但是她每天开完票把其他工作做完，就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了。下班见不到她也就算了，上班时间他恨不得徐远卉一刻也不要消失在他视线里，难道是偷偷出去在手机招聘软件上找工作？这种猜测让他心神不宁，有次徐远卉前脚走，后脚他就跟过来了，看到徐远卉坐在茶水间翻看手机。他柔声劝她再等等，他不能朝令夕改，一定会想办法给她调走。徐远卉默不作声，为程旭这种不合理的打压式的安排工作，还有为他的空头支票般的承诺。

　　正当程旭两难之际，一天早上，程旭收到了出应付会计小王的微信。

　　“领导，我怀孕了，提前跟你说一声，到时得休产假。” 按G市人的风格，三个月前怀孕都是对外人保密的，这时小王至少怀孕三四个月了。

　　要是平时，他又发愁了，但这次他突然心生一计，小王请产假，她的工作分给其他同事，等她回来，就把开票的工作调给她，徐远卉再从阿华那里接手全部税务工作，这个安排合情合理，谁也没有异议了。

　　事态的发展出乎程旭所料，没想到女下属的怀孕为自己解决了个难题。

　　“哦，那好吧，虽然眼下大家实在是太忙了，但你放心吧，该休的假公司都会批的。”
　　最近徐远卉一直跟他不冷不热，他的心里不是滋味，得知小王怀孕，赶紧发了个微信给她。

　　“小王怀孕了，要休产假，到时她的工作暂时分给其他人，你工作量多，就不用分担了。等她回来，开票工作调给她，她家离公司近，嘉信搬到G市时，就是她开票的，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胡总不同意招人，我也不能对着干，毕竟我端的是老板的饭碗。”

　　没想到，当徐远卉已经放弃调整希望的时候，却收到了程旭的这个信息。也许是失望太久，徐远卉竟毫无喜悦之感。如果不是国家已经放开了计划生育，小王要生二胎，这个开票的工作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调走！离小王请产假还有五个多月，程旭提前安排小江，小曾学习她的工作内容。

　　程旭回S市一直都是先坐地铁再转高铁，公司所在地到地铁站有一段距离。小江还没入职时，都是由小曾接送到地铁站。小曾比较磨蹭，程旭每次叫她出发时，她还要背个包，并往包包塞什么磨蹭半天。而小江的工作一直很闲，又很会哄他开心，程旭就一直让她专职接送了。

　　一路上，小江总是领导长领导短的，把他捧得云里雾里，一扫办公室里的沉闷压抑。他是领导，但他不愿意要单独的办公室，一个人在G市本来就孤独，而且财务的工作很琐碎，需要随时跟同事们交流。

　　他生性不爱说话，尤其做财务领导又是在女人堆里混，如果整天跟她们打成一片，那就没有足够的威严来管理部门，工作效率也会降低。但做财务的确太枯燥繁琐了，尤其搞上市压力又大，有女同事主动跟他闲聊几句，笑语连连地吹捧几句，他内心是很欢迎的。

　　一天，小江外出办事回来，已经是下班的点了，大家都走了，只有程旭一个人在办公室忙碌着。他是个喜欢亲力亲为的领导，财务工作又更有它的特殊性，他在嘉信集团干了十来年了，也是部门资历最老的了。这么多年，他深得公司信任，他差不多以公司为家，现在公司要搞上市，需要提供的很多重要的文件资料都是他经手的，就更是忙得不行了。

　　“领导，你还在加班啊？”小江一进办公室，故作惊讶地问道。其实程旭经常加班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当然小江自己很闲，从来不用加班。

　　“是啊，好多活干啊！”

　　“辛苦了，领导，你真敬业！”

　　“……”程旭也不接话了，继续忙碌着。小江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也找点机会加班，倒是天天能跟程旭接近了，跟领导多接近，肯定亏不了。

　　“领导，不要只顾着工作，注意身体，早点去吃晚饭吧。”她不忘又关照程旭了一句就走了。办公室又恢复了寂静，程旭又回归了寂寞，对徐远卉的恨意又多一分。

　　小江开车回家的路上，突然动了个念头，跟领导商量，四点多小孩放学的时候，她请假去接小孩，然后晚上再补班，补到七点再回家，反正她离家又近，很快就到家。这样顺理成章地“加了个班”，跟程旭有更多单独相处的机会了。她早就看出了他的寂寞，跟领导套近乎没错的，以后升职加薪肯定会优先考虑自己。虽然小王已经休产假了，分了些工作给她，但她还是很闲，还是不需要加班的。

　　她小孩原本一直是婆婆接送的，她跟程旭谎称最近婆婆扭到了脚，需要她自己接送，五点半下班后再把耽误的时间补回来。程旭马上就同意了。一则彰显他作为领导的人性化，第二有个人下班后陪一下自己加班，何乐而不为呢？而且他也隐隐感觉到小江很想接近自己，毕竟这个部门甚至整个丽都区公司的很多事基本都是他说了算。因为董事长老总们都在G市中心区江洲区，很少来丽都这个郊区。

　　于是，“勤奋”的小江开始了自己接送娃，又加班的日子。其实她哪有什么班可加，大多数时间，就是装装样子，跟程旭聊聊天，吹捧他几句，为程旭的枯燥寂寞的加班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两人的关系明显近了一层，有时小江开车送他去地铁站的路上，他也会借势摸下她的手，小江长得其貌不扬，手也一样。但她总是笑意盈盈地欲拒还迎，不像徐远卉冷若冰霜的。曾经的他并不是这么饥不择食的“咸猪手”啊，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太寂寞了！有时竟然幻想小江就是徐远卉，如果徐远卉像她这样该多好！

　　几个月后，小王生完二胎回来了，程旭借势让她担任出纳，同时负责开票，等于又换回了她生第一胎前的工作岗位。小王是嘉信在丽都区最老的员工之一了，最先她就是出纳兼开票的，后来她生第一胎时休产假，公司招了小曾接替她的工作。她那次休产假回来，就从总账会计岗分出来个应付的工作给她了。

　　程旭自然不会让徐远卉闲着的，把留抵退税，出口退税等税务方面更复杂的工作和每个月整理应收数据做坏账准备的工作从阿华那里调给了徐远卉。阿华感觉程旭把她手上的有点技术含量的工作都转给徐远卉了，恨意更深了，把做完凭证的附件在桌子上甩得啪啪响。程旭也只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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