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覆禾

　　晚上回家后，陈妤禾放下书包，躺在沙发上揉着肩。

　　“陈妤禾。”陈慧琼在厨房喊，“你去洗个手，来吃点东西。”
　　“好。”

　　从洗手间出来后，陈妤禾看到宋平正端着两盘小炒走出厨房，陈慧琼跟着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大瓶可乐。

　　她有时候会和他们一起吃夜宵，但都是去附近的小吃街，很少在家里吃。她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

　　陈慧琼看起来心情很好，给她倒了杯可乐，乐呵道：“今天杨老师表扬你了，说你平时表现好，学习成绩也稳中有进，以后考个985不成问题。”
　　陈妤禾握拳：“我会更努力的！”

　　宋平说：“你妈妈今天回来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
　　“那肯定啊，”陈慧琼给陈妤禾夹了块肉，“我女儿这么优秀，我骄傲嘛。”

　　陈妤禾问：“老师还说什么了？”
　　“没什么了，毕竟我们平时也有联系。”
　　陈妤禾喝了口可乐，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陈慧琼继续说：“我今天还和江覆行的姐姐，叫江愿是吧？和她聊了几句，这个小姑娘真是讨人喜欢。临走前，她还问我用的什么护肤品，说要给她妈妈也买一套。”
　　陈妤禾能够想象到她当时笑得有多灿烂。

　　宋平接了句：“你本来就很有魅力啊。”
　　陈慧琼边笑边摇头：“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什么魅力不魅力的。”

　　洗漱完后，陈妤禾坐到书桌前，她拿起手机点开□□，打开与江覆行的对话框。
　　她想和他聊聊天，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没关系，尬聊也是聊。

　　她哒哒哒地敲着屏幕：【你觉得今天食堂新出的砂锅米线好吃吗？】

　　如果他说好吃，她就说明天再一起吃。
　　如果他说不好吃，她就给他推荐其他好吃的米线。

　　江覆行很快回复：【还行。】

　　陈妤禾琢磨着，还行的意思，就是不那么好吃。
　　她思索片刻，输入着：我家附近——

　　她还没打完字，他就发来一句：【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砂锅米线，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这人怎么抢她的台词？
　　陈妤禾鼓着腮帮子，删掉了输入框里的字。

　　她重新编辑了一条：【在哪里？】
　　江覆行：【我不告诉你。】

　　这个回答是她没想到的。
　　她打算发个表情，正选着呢，他的新消息就发过来了。

　　江覆行：【下次带你去吃。】

　　陈妤禾盯着这句话，感觉心里有无数气泡在砰砰地炸开。
　　她跳到床上，打了个滚儿。

　　*

　　见陈妤禾没有回复，江覆行放下手机去洗了个澡，他擦着头发回来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李盛皓。
　　他按了接听。

　　李盛皓的声音格外洪亮：“兄弟，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覆行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拿远了点儿：“我挂电话了。”
　　“哎别别别。”李盛皓连忙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覆行：“……”
　　丧心病狂。

　　李盛皓止住笑，清了清嗓子：“我脱单了。”
　　江覆行挑眉：“洛云答应了？”
　　“嗯，我俩在一起了。”
　　“恭喜。”

　　李盛皓又笑了几声：“所以呢，这周日我请你们在星融吃顿饭，你必须得来。”
　　江覆行放下毛巾：“一定来。”

　　李盛皓在星融餐厅订了一个包间，周日，江覆行和蔡啸到那儿的时候，圆桌还剩两个位置。

　　江覆行大致扫了一眼，问：“姚临和宋启呢？”
　　李盛皓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他俩今天有事，来不了。”

　　除了李盛皓、洛云，饭桌旁还坐着三男两女，江覆行都不认识，李盛皓说这都是二中的朋友，互相介绍了下。
　　江覆行一个人名都没记住。

　　坐在他左边的是一个短发女生，女生给他倒了杯茶，托腮看着他，问：“你有女朋友吗？”

　　“哇哦~”好几个人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一个胖胖的男生调侃道：“不愧是妍姐，这么主动。”

　　“我看你就别打他的主意了。”李盛皓笑着接话，“他这个人不近女色，要想谈早谈了。”
　　女生撇了撇嘴：“我也就问问。”

　　江覆行无声地笑了笑。

　　饭吃到一半时，一桌人玩起了游戏，输了有惩罚，要么大冒险，要么喝一杯苦瓜汁。

　　玩到第五轮时，江覆行输了，他抽到的大冒险卡片写着：与在场的一位异性十指相扣，对视十秒。

　　胖男生看起来很兴奋：“那就和妍姐呗，近水楼台先得月。”
　　短发女生笑得花枝乱颤：“你真有文化，还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覆行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苦瓜汁，轻笑道：“这是占人家姑娘便宜，我还是人吗？”
　　洛云：“要不要换一张卡片？”
　　蔡啸：“我同意，换一张。”

　　胖男生：“游戏而已嘛，再说了，妍姐她——”

　　男生话还没说完，江覆行就端着苦瓜汁往嘴里倒。

　　一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喝完了一整杯苦瓜汁。

　　他坐下后，蔡啸小声说：“你对自己太狠了，你倒半杯都没人说你。”
　　江覆行擦了擦嘴巴，没有说话。

　　游戏结束后，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江覆行觉得房间有些闷，他和其他人说了下，下楼去透透气。
　　他走到一楼，背靠墙壁站着，一阵风吹过，他感觉舒服多了。
　　但胃依然隐隐作痛。

　　江覆行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底，然后又往上划，手指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他很想和陈妤禾说说话。

　　大脑来不及思考太多，电话就拨了出去。

　　那边很快接了电话，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江覆行抬头看着天空，有几缕淡淡的云遮着月亮，月光很柔和。他低声说：“夏天快到了。”
　　他明明没喝酒，却感觉他此刻不够清醒。

　　陈妤禾似乎没觉得他奇怪，她“嗯”了一声，说：“过段时间就立夏了。”

　　他说：“我们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我抓不住。”

　　云散去了，月亮看起来更亮了些。

　　江覆行沉默了片刻，说：“我想考宜松大学，你想去宜大吗？”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回头，李盛皓站在他身侧，问：“你没事吧？我不放心，下来看看你。”
　　江覆行对陈妤禾说了声“我先挂了”，他将手机握在手里，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就吹吹风。”

　　李盛皓挠了挠头：“那胖子人其实还不错，你不要介意。”
　　“没有，你选朋友的眼光我放心。”
　　李盛皓笑着推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在变相夸自己？”

　　“你可以这么理解。”江覆行也笑，顿了顿，他说，“我胃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你和他们说下。”

　　李盛皓也没多留他：“行，你回去好好休息。”
　　“嗯。”

　　江覆行转身往前走了几步，终究支撑不住，缓缓蹲下。

　　*

　　陈妤禾以为江覆行还会再打电话过来，但他一直没有。
　　她躺在床上，想着他刚才问她的问题。

　　周明辉临走前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要不要考宜松大学。
　　她当时对他说谎了，她心里其实有一所目标院校，连专业都想好了。

　　久嘉大学，考古专业。

　　久嘉大学也是位于宜松的一所名校，其考古专业全国闻名，陈妤禾喜欢历史，也爱看一些考古方面的纪录片，因此，久嘉考古专业是她心里的首选。

　　她之前只和顾晓晓说起过，因为她目前的分数距往年录取线还差了一截，在她有较大的把握前，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但江覆行是例外，既然他问起，那么她很愿意告诉他，她想考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

　　陈妤禾起身走到书桌前，从第二层书架的最左侧抽出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几张久嘉大学的明信片，上面还盖着学校的纪念章。

　　这些明信片是久嘉大学一个名叫路韵的学姐寄给她的，她们相识于久嘉大学贴吧，虽然陈妤禾现在已经不逛贴吧了，但一直和路韵有联系。

　　陈妤禾每次学不下去的时候，都会看一遍明信片。

　　要是她明年真的如愿考上了久嘉，那她还能和江覆行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
　　想到这儿，陈妤禾觉得她学习的动力又多了几分。

　　第二天下午第三节课是体育。

　　这几天气温逐渐攀升，今天的温度更是将近三十度，体育老师让大家绕着操场跑了两圈，做了些拉伸后，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陈妤禾注意到江覆行和另外几个同学在打乒乓球，她对肖繁说：“我们去打乒乓球吧。”
　　肖繁有些迷糊：“我们不是要去小卖部吗？”
　　她拉着肖繁走过去：“我想先玩一会儿，而且球桌就在树荫下，也不热。”

　　她们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有个同学举着球拍，问：“下一个该谁了？”
　　“我我我。”肖繁快步走过去接过球拍。

　　肖繁一走，陈妤禾和江覆行之间就隔了蔡啸一个人。

　　陈妤禾叫了江覆行一声，问他：“你今天上午怎么没来？”
　　她一边这样说，一边自然地走到他面前站着。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胃有些疼，早上请假了。”
　　陈妤禾紧张起来：“现在呢？”

　　“现在倒是好多了。”
　　他的话音刚落，蔡啸就接话了：“你知道吗？他昨天晚上……”

　　蔡啸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要说的话被江覆行的眼神堵了回去，他耸了耸肩，说：“我去趟厕所。”

　　陈妤禾搞不清状况，她想问问江覆行昨晚怎么了，又知道他不会告诉她的，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没事了就好。

　　她抬头看着他：“江覆行。”
　　他垂眸：“嗯？”
　　“我不打算考宜松大学。”

　　江覆行没说话，眼底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继续说：“我想考久嘉大学，想很久了。”

　　江覆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半晌，他扬了扬嘴角：“久嘉大学也很好，据说风景很别致，等你考上了，带我去学校转转。”

　　陈妤禾笑：“还早呢，而且我不一定能考上。”
　　江覆行认真地说：“还有一年，我们一起加油。”

　　“江覆行，来不来？”有同学将球拍递过来。

　　他接过球拍，又凑近陈妤禾的耳朵低声说了句话，就去打乒乓球了。陈妤禾站在原地，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耳朵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声音，唯有江覆行刚才说的那句话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他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宜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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