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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
自从游乐场团建之后,韩苓昭确实变得有些神出鬼没。有时候殷瑟笙下班回家,直到深夜才能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问起来,韩苓昭也只含糊地说“任务有点麻烦”、“帮朋友处理点技术问题”。
殷瑟笙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也只是叮嘱他注意休息,没再多问。
这天下午,殷瑟笙刚做完一台复杂的心脏搭桥手术,连续站立数小时让他有些疲惫。他换下手术服,揉着眉心走出手术区,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靠在墙边,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
是韩苓昭。
他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眉头紧锁。
“苓昭?”殷瑟笙走过去,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有事?”
韩苓昭闻声抬起头,看到殷瑟笙,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嘴唇动了动,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让殷瑟笙心里的那点异样感更重了。
“怎么了?”殷瑟笙停下脚步,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韩苓昭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拉住殷瑟笙的手腕,把他带到了旁边一个相对僻静的消防通道里。这里没什么人,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
“笙笙……”韩苓昭的声音干涩,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极度的不情愿,“我……我老部队那边,出了点状况。”
殷瑟笙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他们……遇到一个棘手的任务,有个队员受了伤,伤情比较复杂,是□□造成的复合伤,可能涉及血管和内脏。”韩苓昭语速很快,带着压抑的焦灼,“现在人在一个临时安全屋里,情况特殊,不能移动,也不能走常规医疗渠道送去医院,风险太高,容易暴露。”
他顿了顿,艰难地继续说:“他们……他们知道我……认识你。值得信任。所以……想通过我问问你,能不能……临时去支援一下,处理那个伤员。”
说完这些话,韩苓昭像是耗尽了力气,紧紧盯着殷瑟笙的表情,又飞快地补充,语气近乎恳求:“笙笙,你听我说,这活儿很麻烦,地点偏,条件肯定差,而且……有一定不可预知的风险。你不想去就直接拒绝!千万别勉强!我去跟他们说,没人敢逼你!真的!”
他攥着殷瑟笙手腕的掌心有些汗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战地环境的残酷和不确定性,他一点也不想把殷瑟笙牵扯进这种危险里。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承受不起。
殷瑟笙听完,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或者害怕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消化信息,然后抬眼看向韩苓昭:
“我需要怎么做?”
韩苓昭预想过殷瑟笙会拒绝,或者会犹豫,却没想到他直接跳过了“去不去”的环节,进入了“怎么做”的专业模式。
“你……你答应了?”韩苓昭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医生。”殷瑟笙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救人是我的职责。而且,”他顿了顿,看向韩苓昭,“你信任他们,我信任你。”
“信任你”这三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韩苓昭心湖,激起滔天巨浪。他喉咙有些发紧,用力握了握殷瑟笙的手,然后迅速收敛情绪,也进入了状态:
“伤员,男性,28岁,爆炸冲击伤加破片伤。据那边有限的描述,意识还算清醒,但有内出血迹象,血压偏低,左胸和腹部有开放性伤口,可能伤及肺部和脾脏。安全屋条件很简陋,只有最基本的止血带、纱布、消毒液和一点抗生素,没有手术条件。需要的东西……”韩苓昭报出了一串器械和药品名称,都是处理战伤的关键物资,“这些我已经想办法弄到了,在车上。”
殷瑟笙点了点头:“我去换衣服,拿我的急救包。十分钟后医院后门见。”
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就朝着更衣室走去,步伐稳定,背影清瘦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韩苓昭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的情绪,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拿出手机开始快速部署和联络。
十分钟后,殷瑟笙提着一个小巧但内容物齐全的专业急救包,坐上了韩苓昭那辆经过特殊改装的越野车。车子没有停留,直接驶出市区,朝着城郊的方向疾驰而去。
路上,韩苓昭一边开车,一边将更多细节告知殷瑟笙,同时检查着随身携带的装备,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整个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笙笙,听着,”韩苓昭语气严肃,“到了地方,你只管处理伤员,其他的一切交给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听到任何异常动静,立刻趴下或者找掩体,明白吗?”
“好。”殷瑟笙系好安全带,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有些发白。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最终,他们在一个废弃的林场检查站附近停了下来。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车灯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韩苓昭熄了火,关闭车灯,车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异常,才对殷瑟笙低声道:“跟着我,保持安静。”
他率先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沉重的医疗箱背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手持枪,一手牵着殷瑟笙,借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低矮水泥建筑,像是个废弃的防空洞或者仓库。韩苓昭在入口处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里面传来轻微的回应。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一个同样穿着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的汉子警惕地探出头,看到韩苓昭,明显松了口气:“韩队!你们可算来了!”
“情况怎么样?”韩苓昭一边带着殷瑟笙闪身进去,一边快速问道。
“不太好,血有点止不住,人有点迷糊了。”那汉子语气焦急。
安全屋内部空间不大,只有一盏昏暗的应急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一个年轻的伤员躺在一块铺在地上的垫子上,脸色惨白,呼吸急促,胸腹部的作战服已经被血浸透,旁边另一个队员正用力按压着他的伤口,但鲜血还是不断从指缝渗出。
殷瑟笙一进来,目光就锁定了伤员。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放下自己的急救包,戴上无菌手套,蹲到伤员身边。
“让开,我来。”他的声音冷静得如同手术室里的指令。
那名按压伤口的队员下意识地松手退开。殷瑟笙快速检查伤情,剪开染血的衣物,暴露伤口。左胸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腹部有多个破片嵌入伤,血从伤口处打量冒出。
“血压?”殷瑟笙头也不抬地问。
“刚量过,85/50mmHg。”旁边的队员赶紧回答。
“准备输血,O型血有没有?”殷瑟笙语速极快,手下动作更快,已经开始清理伤口,寻找出血点。
“有!带了!”韩苓昭立刻将医疗箱打开,拿出血袋和输液设备。
接下来的时间,殷瑟笙全神贯注,动作精准而迅速,清创,结扎血管,处理气胸,取出浅表的破片……
韩苓昭则守在门口,耳朵上挂着微型通讯器,时刻与外围警戒的队员保持联系。
安全屋内,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到了极点。
殷瑟笙跪在伤员身边,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他却恍若未觉。
“山猫报告,东北方向目标静止,似乎在观察。”
“猎犬收到,继续监视。”
“毒蛇就位,B路线畅通。”
突然,伤员因为剧痛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差点打翻了殷瑟笙手中的止血钳。旁边协助的队员下意识地想伸手按住他。
“别动他!”殷瑟笙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手上动作稳如磐石,迅速稳住器械。
几乎在同一时间,韩苓昭暴躁的声音通过对讲机在几个队员的耳机里同时炸响,带着一种近乎护崽的凶狠:“都他妈给我闭嘴!安静点!别影响他操作!”
他那语气,仿佛殷瑟笙正在进行的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仪式,任何一点干扰都是滔天大罪。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
“砰!”
远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自然声响的异动!像是树枝被刻意踩断!
韩苓昭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眼神锐利如刀。通讯器里传来山猫急促到变调的声音:“韩队!他们动了!速度很快!朝我们这边来了!有武器!”
“准备战斗!”韩苓昭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猛地回头,看向屋内的殷瑟笙,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促,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殷瑟笙!动作快!他们来了!小心那边!”他指了指安全屋相对薄弱的一侧墙壁。
他不是在下命令,而是在叮嘱,一种源于极度担忧的、本能的叮嘱。
殷瑟笙握着器械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但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迫在眉睫的危险和韩苓昭语气里的紧绷。
外面的脚步声和低沉的交谈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拉动枪栓的“咔嚓”声!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笙笙,好了没有?!”韩苓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低吼,他已经能透过门缝看到外面晃动的人影!
“再三十秒!”殷瑟笙的回答简短而清晰,手下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巨响,安全屋那扇不算牢固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一个端着冲锋枪、蒙着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操!”韩苓昭骂了一声,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对方出现的瞬间就扣动了扳机!
“砰!”
精准的点射,子弹直接命中对方持枪的手臂!那人惨叫一声,武器脱手。
但几乎同时,另一侧墙壁的薄弱处也被暴力破开一个洞,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伸了进来,对准的正是殷瑟笙和伤员的方向!
“小心!”韩苓昭目眦欲裂,想也没想就猛地朝殷瑟笙那边扑了过去,子弹穿过破洞,外面传来一声闷哼。
殷瑟笙在枪响的瞬间完成了最后一步操作,猛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韩苓昭扑过来挡在他身前,以及他因为剧烈动作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韩苓昭!你的伤!”殷瑟笙脱口而出,他甚至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触韩苓昭的后背,完全忘了自己手上还沾着血。
韩苓昭被他这一声喊得心头一震,但他此刻无暇他顾,迅速转身,将殷瑟笙和伤员死死护在身后,枪口警惕地对着破洞和门口。
“我没事!你怎么样?伤员怎么样?”他语速极快,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威胁来源。
“伤员稳定了!可以移动!”殷瑟笙快速回答,同时目光飞快地在韩苓昭背上扫过,确认没有新鲜血迹渗出,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一连串的互动,虽然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却被屋内另外两名队员和通讯器那头的山猫、猎犬听得真真切切,看得明明白白。
通讯器里有一瞬间的寂静,然后传来山猫极力压抑却还是泄露出一丝古怪的声音:“韩队……目标暂时后退,但没走远。”
猎犬的声音也带着点莫名的兴奋:“收到,我们在侧翼盯着。”
转移的路上,气氛依旧紧张,但某些微妙的东西已经藏不住了。
韩苓昭始终紧紧拉着殷瑟笙的手腕,几乎是半拖半抱着他在复杂的林地里狂奔。
“低头!” “注意脚下!”
殷瑟笙则尽力跟上,忍不住再次提醒:“你的肩膀!”
终于成功上车,脱离危险区域后,车内死里逃生的气氛松弛下来,那点被压抑的“八卦之魂”就开始压不住了。
负责开车的猎犬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韩苓昭依旧紧紧攥着殷医生手腕的手,殷医生虽然面无表情却任由他握着,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虽然很轻,但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韩苓昭立刻一个眼刀甩过去:“开你的车!”
猎犬缩了缩脖子,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坐在副驾的山猫,假装检查装备,实则偷偷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猎犬,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吧!”
躺在中间座位上、因为药物作用有些昏沉的伤员,迷迷糊糊间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虚弱地咧开嘴笑了笑,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韩队……嫂子……厉害……”
他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殷瑟笙:“……”
韩苓昭:“……” 他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先是瞪了那伤员一眼,然后有些心虚地飞快瞥了一眼殷瑟笙,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乱说什么!伤糊涂了是吧?!好好躺着!”
然而,他这欲盖弥彰的呵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将伤员顺利转移到接应的秘密医疗点后,韩苓昭一行人终于彻底卸下重担。
分别时,山猫、猎犬几人互相挤眉弄眼。
山猫用力拍了拍韩苓昭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用气声道:“韩队,牛逼啊!真把嫂子请来了!”他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猎犬也嘿嘿笑着:“韩队,回头必须请客!这回可是家属立大功了!”
韩苓昭被这帮兄弟调侃得脸上有点挂不住,笑骂着把他们轰走:“滚滚滚!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回去的路上,只剩下韩苓昭和殷瑟笙两人。车厢内很安静。
韩苓昭开着车,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副驾上的殷瑟笙。殷瑟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似乎累极了。
“那个……笙笙,”韩苓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声音带着点不自在,“刚才……那帮小子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殷瑟笙缓缓睁开眼,看向他,眼神清澈平静:“他们说什么了?”
韩苓昭一噎:“就……就那个……”
殷瑟笙“哦”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语气平淡无波:“没注意。”
韩苓昭:“……” 他一时摸不准殷瑟笙是真没注意还是假装没注意。但没反对……是不是就等于默认了?
他忍不住傻笑了一下,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飞快地探过身,在殷瑟笙侧脸上亲了一口。
殷瑟笙身体微微一僵,却没躲开,只是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累了就睡会儿,到家我叫你。”韩苓昭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而此刻,在某个加密的通讯频道里,却热闹非凡:
【山猫】:报告报告!已确认!韩队和殷医生,绝对是真的!
【猎犬】:附议!韩队那护犊子的样儿,跟老母鸡似的!韩队耳朵都红了!
【毒蛇】:可惜我在外围没看到现场版!终于见到传说中的真嫂子了!还是加强版的!能文能武!
【秃鹰】:哈哈哈我早就说过!老韩这小子捡到宝了!下次聚会必须让他俩一起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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