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跪着个小姑娘

　　孔祥熙抬起眼，平静地看向焰灵那维持着完美笑容、却隐约透出一丝僵硬的脸。

　　她没有推拒，只是伸出素白的手，淡淡地接过了那枚灵气氤氲的糕点，指尖甚至没有触碰到对方。

　　“多谢。” 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在焰灵以及众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她将糕点送至唇边，极其斯文地轻抿了一小口，细嚼慢咽，然后抬眸，对上焰灵探究的视线，语气依旧平淡：“很好吃。焰灵小姐有心了。”

　　这反应，既不热络，也不失礼，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焰灵那准备好的、无论对方接受还是拒绝都能顺势而为的后续说辞，全都哽在了喉间。

　　焰灵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但立刻被她用更明媚的笑容掩盖过去，她自然地收回手，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从未发生。

　　“师妹喜欢就好！”她转身，对着其他弟子，恢复了那不谙世事、热情大方的大小姐模样，声音清脆，“诸位师兄师姐不必客气，敞开了吃便是！
　　这点心做起来虽繁琐些，但只要大家不嫌弃，我辛苦点，每日都做些送来给你们解解闷、补补身子！”

　　这番话，立刻赢得了不少弟子的好感。他们平日清修艰苦，何曾见过这般精致又蕴含灵气的点心，更难得的是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姐如此平易近人，还愿意日日辛苦。

　　当下便有不少人纷纷道谢，气氛一时显得颇为热络。

　　然而，站在人群稍后方的邹芸，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那盒点心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孔祥熙平静无波的侧脸上，最后，极快地扫了一眼焰灵小姐那无懈可击的笑容。

　　一丝极淡的、几乎无人能察的忧虑，悄然攀上邹芸的心头。

　　她记得孔祥熙听到焰灵住下消息时，那瞬间冷冽的眼神。

　　此刻，看着孔祥熙这过于平静的应对，以及焰灵那热情之下隐隐的针对……一个模糊却让她心惊的猜测，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

　　这恐怕，不仅仅是简单的“不和”……难道师妹她，对师尊……
　　邹芸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不敢再深想下去。这念头太过禁忌，也太过危险。

　　她只能将这丝担忧深深藏起，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融入了周遭略显喧闹的空气里。

　　孔祥熙将手中剩下的糕点用干净的帕子包好，放入袖中，仿佛那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她不再看那热闹的中心，重新闭上眼，沉入了自己的修炼世界，将外界的一切纷扰，包括焰灵那看似无害的“善意”，都隔绝在外。

　　修炼结束的钟声响起，弟子们陆续收功。孔祥熙感觉到腹中传来清晰的饥饿感，这才想起早间只浅尝了一口那过于甜腻的糕点。

　　她起身，拍了拍衣摆，走到邹芸身边，声音带着点自然的依赖：“师姐，去用午膳吗？”

　　邹芸早已收剑入鞘，闻言点了点头，拿起放在一旁的佩剑便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嗯，走吧。”

　　她言语向来简洁，却总透着一股可靠的沉稳。

　　另一边，殷草正苦着脸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清韵站在他旁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好笑，对孔祥熙解释道：“我看你和小芸都没怎么动那点心，放着也是浪费，这憨子倒好，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

　　她说着，轻轻戳了一下殷草的额头，“这会儿知道难受了？”

　　殷草哀嚎一声，可怜巴巴地望向孔祥熙：“孔师妹啊，不是师兄不陪你去，实在是……嗝……”他打了个响亮的嗝，愁眉苦脸道，“我这肚子现在还跟揣了个石头似的，撑得慌！

　　我怕我去食堂，看着那些香喷喷的饭菜，一个忍不住，真把肚皮给撑破了可咋整？

　　我还是克制一下，靠毅力战胜饥饿吧！反正你也有邹师姐陪着不是？”

　　孔祥熙看着他这活宝模样，忍不住抿唇轻笑，点了点头：“那殷师兄你好生‘克制’，我们便先去了。”

　　她与邹芸一同向外走去。

　　经过像只被喂撑了的猫一样瘫在那里的殷草时，邹芸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没斜视一下，只有清冷的声音淡淡飘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师姐的关切与责备：

　　“贪嘴。吃那么多甜腻之物，灵力驳杂不纯，当心晚间积食腹痛，运转周天时可有你受的。”
　　这话听起来是训诫，却精准地预判了殷草接下来可能遇到的麻烦。

　　殷草闻言，胖脸一垮，想起灵力运转不畅的滋味，顿时觉得肚子更疼了。

　　孔祥熙与邹芸并肩走出静室，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一个沉静如水，一个清冷如竹，气质迥异，却自有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而留在原地的殷草，则在清韵“早跟你说别吃那么多”的数落声中，为自己的贪嘴悔青了肠子。

　　二人来到弟子食堂，寻了处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
　　食堂永远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她们身后不远处一桌穿着赤炎峰服饰的女弟子正叽叽喳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清晰地飘过来。

　　“唉，说了好几天了，这静观的饭菜也太清淡了！” 一个圆脸女弟子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清炒时蔬，语气满是抱怨，“咱们赤炎峰的伙食，那才叫有滋有味，辣子够劲，红烧够浓！这几天吃得我嘴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另一个高挑些的弟子接口道，带着点优越感：“可不是嘛！修炼火系功法的，哪能离得开那股子烟火气？这清汤寡水的，怎么滋养咱们的火灵根？”

　　孔祥熙默默听着，看着自己碗里同样清淡的菜色，想起自己偏好辛辣的口味，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认同。

　　倒是坐在她对面的邹芸，神色如常，细嚼慢咽，她早已习惯了静观的饮食，甚至颇为欣赏这份能让人心神宁静的清淡。

　　这时，第三个声音加入，带着神秘兮兮的语调，成功把话题引向了更引人关注的方向：“哎，你们说焰灵师姐这几天忙前忙后的，图什么呀？我看她可不是来静心修道的。”

　　那圆脸弟子立刻来了精神：“这还用说？天天往那位掌门跟前凑，心思不是明摆着嘛！”

　　高挑弟子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白了同伴一眼：“你傻呀！焰长老能不知道自家女儿什么脾气？他亲自带着人来，打着道谢和学习的名头，不就是默许甚至乐见其成吗？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啊？” 圆脸弟子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可我看那位向掌门，对咱们师姐好像……没啥特别的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 高挑弟子压低了些声音，却依旧清晰，“这叫‘温水煮青蛙’！

　　咱们师姐天天在他面前晃，嘘寒问暖，热情大方，日子久了，总能混个脸熟吧？等那位掌门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保不齐就看对眼了呢？”

　　“有道理！” 另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弟子也加入讨论，语气兴奋，“咱们师姐那么优秀，又主动，我听说啊，她今天还特意去给掌门的那些亲传大弟子送点心了呢！这心思，这手腕，先从身边人入手！”

　　“就是就是，” 圆脸弟子再次附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咱们就等着看好消息吧！”

　　这几个女弟子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预见了联姻成功、两派强强联合的美好未来。

　　邹芸依旧面不改色地吃着饭，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在孔祥熙低头时飞速瞄她一眼。

　　而孔祥熙，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继续小口地吃着饭，只是眼神比刚才更沉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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