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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
花无凡离开时,天边正处黄昏。
待送走一个个访客,热闹的厢房终于清净下来,再次剩下游云归与渡寒江这两孤男寡男相处一室。
而静下来的这一刻,渡寒江的存在突兀清晰起来,一呼一吸皆彰显威慑。
游云归藏于袖中的指尖动了动,又很快止住。
渡寒江的视线悄然撩过游云归戒备的眉眼,问道:“这么紧张作什么?”
这话渡寒江昨日就说过,今日再说时,眼神收敛不少。
“不必紧张。”渡寒江安抚道:“我即便强求,也会经你同意。”
渡寒江两句话故意说得低声慢语,轻哄似的,徐徐漫入游云归耳中的话却相当难评。
游云归指尖又是一抖。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是在紧张,也根本不是在紧张这个。但心中泛起的动荡心绪,却诡异地因渡寒江这话平息下去大半。
他此刻,由衷希望渡寒江能是个哑巴。如此,他那将将升起的敌对情绪,就不会被其三言两语生生搅和了。
渡寒江却没给游云归解释的机会,抢在前先开了口:“动身吗?”
游云归一顿,问道:“去哪?”
渡寒江:“自然是去调查那些躲躲藏藏的老鼠,万蛛蜂他们灭得仓促,显然已经知晓你我参与了其中。”
“趁他们急了,我们正好后发先至。”
游云归闻言,狐疑地看着他:“明理堂不是去查了吗?”
渡寒江摇摇头:“明理堂查得了外,门派宗族里内费些功夫也能找到些线索,但他们查不到上面去。”
上面......游云归意会道:“此事难道与地阶修者.......甚至天阶有关?”
渡寒江不置可否:“或许?这要查了才知道。”
游云归听罢,思忖片刻,又道:“那么问题来了。”
渡寒江:“嗯?”
游云归:“你要去调查便去,我为何要跟着?”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相处满打满算不到六天,况且他们连寻常交流都费劲更别说共事。这煞神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会和他一起调查此事?
渡寒江一时不答,一双沉静的黑眸直盯着游云归瞧。
渡寒江看过来的眼神不重,游云归却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差点就忍不住要露出尖牙,又听他放轻了语调,缓声说道:
“你失忆了,我不放心。”
“什么?”游云归觉得被小看了,眉头轻蹙道:“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失了修为。”
谁还能砍了他不成?
渡寒江眼帘微垂:“我是怕你移情别恋。”
游云归:“??”你怕我什么??
游云归脸上表情空白一瞬,他半张着嘴,神情困惑极了。
就很荒谬。
【我怀疑老渡是个恋爱脑。】
【楼上握爪,我也觉得。】
【我赌归宝会从,段位差太多了,天可冷的见,归宝都毫无还口之力。】
【归宝现在的表情比上一个一言难尽的归宝还要一言难尽2333】
渡寒江扫了眼黑字,似想到了什么,道:“近日枫叶城有千人中煞,我在现场有捕捉到你的气息......是它做的?”
渡寒江没明说,但游云归知道,渡寒江说的那个“它”指的是系统。
游云归也不意外渡寒江能知道枫叶城的事,那名为克苏鲁的巴夫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当地明理堂又不是摆设。
明理堂既然知晓此事,渡寒江自然也会知晓,没有必要隐瞒这个。
游云归不情不愿答道:“是”
渡寒江点点头:“更不能放心了。”
.
残阳斜照,浮光沉于远山。
游云归站于飞舟上眺望远方,见太阳西落,天色渐晚,心情称不上好。
他轻启双唇,问道:“这是要去哪?”
渡寒江在游云归左侧站着,两人双肩相隔两拳。游云归在看夕阳,而渡寒江在看他。
“去流云岛。”渡寒江回道。
游云归:“我记得,那是鲛人的地盘。”
他也记得当年人族与妖族打红了眼,鲛皇为明哲保身,不想参合进去,便断了流云岛的根部,让其在无尽海中漂泊不定,成为名副其实的海上流云,再难寻得踪迹。
“现在也是。”渡寒江仍看着他,“无尽海广阔无垠,明理堂涉及不深。流云岛在其中的势力最大,我们先去查它。”
无尽海连通九州大陆,作为中枢之地最适合不过,再借助其秘境密布,险地多的天然优势,不管能见光的还是不能见光的势力最喜欢往里面钻。
而流云岛作为无尽海中最大的地头蛇,既有地阶巅峰的鲛皇坐镇,那么,无论那暗地里的势力是不是与流云岛有关,光是探听海上之事也值得去一趟。
游云归一瞬明了,应了一句:“哦。”
他继续平视前方,似被天边仅存的一线暖光吸引去了全部注意。
待天色灰朦暗淡下来,他终是受不了了,侧过头瞪向渡寒江,冷声道:“你看够了没有?”
渡寒江明明被凶了一遭,心却像被尾巴尖不轻不重撩了一下。
他错开了游云归的眼:“我这是在猜。”
渡寒江躲避的姿态让游云归微眯起了眼:“猜什么?”
渡寒江移回目光,正视游云归的眼:“猜你怎么不进去舱内。我先前问起,你不答,便只有自己看着慢慢猜。”
游云归哼笑一声:“想进去你自己进去便是,你管我进不进。”
管得真宽。
“哦。”渡寒江仔细观察着游云归每一处的些微表情,似有所悟,拖长着音调,笃定道:“原来你在害怕,所以才不敢进。”
游云归:“?”
游云归冷笑:“拙劣的激将法。”
渡寒江语气更加笃定:“这不是激将法,而是事实,无论你承不承认,它都是。”
游云归:“......”
渡寒江认真道:“不必骗我,更别骗你自己。”
游云归真的服了。
他面上泛起似羞似怒的红温,当即重重拂袖而去,背过身大步跨向舱内。
然而,甫一进舱他又后悔了。
这飞舟不是游云归纳戒中的那艘,而是渡寒江拿出来的。因不知会不会碰见如他飞舟里的那般惊吓,他一直犹豫着不愿踏入。
事实上,他之前选择不踏入是对的。
入目的厅堂就不像是能待客的地方,分明是久侵情爱的温柔乡。凡所见,皆可品味出两人共用的痕迹,案头两两相并处,供的是一对鸳鸯玉,边上琴台放着一琴一瑟成对,更别提茶盏碗具躺椅之类。
便是梁上悬挂的宫灯,亦是成对高挂,光影垂下,映得满堂生辉。
游云归看在眼里,浑身像过了一场电。
着实荒谬。
【啊,他好爱他。】
【啊,他也好爱他。】
【啊,是爱的巢穴。】
【啊,是爱的狗粮。】
黑字不约而同啊字开头,围绕着爱组词,整齐列出,偶有几个与众不同的亦是满字言尽爱意深切。
游云归都快不认识“爱”这个字了。
他抿了抿唇,暗自下定决心,不管渡寒江再说什么,他都决计不会去里面的卧房。
跟着进来的渡寒江却没提这事,而是取出了一盏庞大的木雕。
木雕高有三米,雕的是一颗主干弯折的大树,大树有枝无叶,表皮泛着温润光泽,隐隐透着清新的淡香。
渡寒江道:“这是沉香灵木,你喜欢的。你最喜欢的那个还不成,时机不成熟,只有先用着这个将就将就。”
游云归看了眼沉香灵木,又看了看他,好像明了他话里边的话:“你口中那个我最喜欢的......”
“自然是我。”渡寒江答得干脆。
他抬手往自己身上一指,低声道:“这里,是你最喜欢的。”
游云归顺着他的手,见着渡寒江修长有力的手指,在他自己脖颈处轻点。
游云归“啧”了一声,腹诽道:这地都敢让蛇盘,勒不死你。
渡寒江的手轻点完脖子,转道覆于沉香灵木上拍了拍:“我猜你不会愿意,便准备了它。”
游云归无端从他语气里听出一丝丝怨念,眉尖微动,想着大概是错觉。
渡寒江温声道:“又想你这几日多思,定休息不好,沉香灵木有安神之效,你可好好养养神,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游云归看他,没说话。
那眼神平淡中杂糅着一点异光。
渡寒江敏锐捕捉到这一点,他的手不由轻微摩挲了下灵木,像怕吓跑小动物似的,轻了声:“如何?”
游云归道:“沉香灵木放这儿,你去卧房。”
渡寒江:“......哦。”
【归宝还是这么不解风情23333】
【渡:过个机会?归宝:miss】
【嘿嘿既然授礼收下啦,那亲亲还远吗?】
【他们每次对话我都好想按头。】
游云归比着木雕大树,化为相应大小的原型,然后甩着尾巴,滋溜盘了上去。
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盘着,游云归一时却睡不着,避无可避的黑字闯入眼中,尾巴尖烦躁地轻敲木枝。
待嗅多了沉木灵香,繁乱的思绪渐渐在香中沉寂,游云归阖上眼。
得一夜好眠。
渡寒江一夜没睡,不禁守着飞舟的前行方向,也守着游云归。
像一把敛去了锋芒的利剑,隔着木墙,沉默凝视着厅堂。
就这么,在卧房里站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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