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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请问这里是徐……”
“是,徐槿时的家,”韩峻站正,硬着头皮先礼貌问好:“您好,我是韩峻。”
“你好,我是徐远行,小槿的父亲,”徐远行按理说年逾花甲,眼睛却极有神,穿一身英伦风衣搭配牛仔裤与马丁靴,加上修长身材的加持,相当有绅士气度,“我来看看她,她在家吗?”
“她……不在,她去海南找您了,您不知道吗?”
徐远行一愣,随即大笑:“不愧是我女儿,蒙头就走从不通知。没关系,那我联系她回来吧。”
说罢进了门,换鞋时发现门口鞋柜里男鞋女鞋一双一双的,甚至韩峻穿着的蓝色棉拖,门口正摆着一双粉色的同款。
“你和小槿,住一起?”
“是。”韩峻紧张地抿了抿嘴,他不确定该不该和盘托出。明明是挺光明正大领的证,现在却有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你们是……”徐远行恍然大悟看向他,“室友啊!”
“……是。”
怎么不算呢。
徐远行乐呵呵的,也不知道是说给韩峻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别紧张,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比较开放,找个室友合住什么的,很正常嘛,我搞艺术的,可不是什么老古板。”
他在房子里巡视着——看过卧室,一张大床,看过书房,没床,餐厅和厨房更没可能了——他的目光看向韩峻。
“小伙子,你睡客厅啊?”
“……是。”
睡确实也睡过,不算撒谎。
韩峻有种感觉,徐远行好像比他还不想面对真相和事实。一看韩峻承认,他立马像松了口气似的整理起沙发来,“这沙发能睡人吗,真是亏待你了,我得跟小槿反映一下……”
话音戛然而止——两个人的视线,僵死在沙发缝里那个粉色的小方块铝箔袋上。
“……哈哈……外卖手套吧,年轻人到处乱丢……”
拿起来。
——坏消息,不是外卖手套。
更坏的消息,开封过,用过的。
寂静的空气中,仿佛有什么碎掉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徐远行把包装袋往茶几上一拍。
“我可以解释!”韩峻冲进书房,十秒钟后举着两个红本直接跪在了徐远行面前,“叔……爸!我和徐槿时,结婚了。”
“叔爸是什么东西!”徐远行翻结婚证的手都是抖的,看完一本还要看另一本,对着光看印章痕迹,最后两眼一闭不得不信是真的,“好好好,终究还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
韩峻还跪着,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他姿态做那么低,徐远行到底还是个体面人,心里有气也不好朝个陌生人发,只好打电话给徐槿时让她先回来。
徐槿时似乎说了什么,徐远行不情不愿打开了手机扬声器。
“韩峻,晚上吃清炖牛肋条,香煎带鱼,清炒红菜苔。”
“好的,我去准备。”韩峻像个兵似的应着。徐远行听闻韩峻做饭,脸色稍缓看了他一眼。
“一会儿收拾一下屋子,爸爸如果看的过眼就和我们一起住,看不过眼的话带他去对面的酒店住。”
“什么看得惯看不惯,我就在我女儿房子里哪儿也不去!”徐远行说。
“冷静点,爸爸,”徐槿时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小心别搞得妈妈知道了。”
“你妈还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是。”
“哦,那好吧。”徐远行语气瞬间缓和多了,“你回来再说,别太赶,注意安全。”
徐远行又问韩峻:“你们还没见过她妈?”
韩峻点头。
“行,你做饭去吧,要不要我帮你?”甚至有一丝喜悦了。
*
徐槿时很了解她爸的口味,韩峻做的几道菜做到了他的心坎上。吃完饭徐远行去洗漱,韩峻收拾洗碗,两个人都洗到一半,热水不知道怎的突然没了,韩峻隔着浴室门大喊叔叔我这就去弄燃气,一个人跑进跑出弄天然气圈存,总算是有惊无险。
等徐远行把自己收拾好,韩峻已经把卧室都打扫了一遍,床单被褥换了一套新的,让徐远行休息。
哪有老爸占女儿床的,徐远行不睡,表示自己睡沙发。
韩峻当然不让,说自己睡沙发。
两个人一起睡沙发吧,一想起沙发缝里那东西,又觉得岳丈和女婿“旧地重游”怪怪的。
最后还是打电话请示徐槿时,然后两个人并排躺床上了。
“房子还是买小了。”徐远行躺下第一句话说。
韩峻没说话,二十几岁能在城市有套这样的房子对他来说已是很奢侈的条件。
他猜想接下来徐远行肯定要问他关于房和车的问题,却一直没听见,对方只是盯着那只纸鸟吊灯出神。
“要关灯吗?”韩峻问。
“不用你教,这灯还是我设计的呢。”徐远行自己按了开关。
第二天六点不到韩峻就轻手轻脚起床做早餐,徐槿时的航班延误,要接近中午才能到,韩峻有点为难,今天他得去工厂值半天的班,把老丈人丢在家里感觉很失礼,但实在过年找不到可代班的人。
徐槿时让他跟徐远行直说,“我们家的人都不大在乎虚礼,做自己的事就好,其他人看情况配合呗。”
韩峻硬着头皮说了,没想到徐远行对他在工厂工作这件事饶有兴致,主动提出想一起去看看,两个人饭后开着徐槿时的车出发了。
看门的老蒋摇下窗户本来要劝退的,却见陌生的车里坐着韩峻,连忙放行,车上还一同下来一个光鲜亮丽的长辈,老蒋一看,领导来视察了吧,领导好。
“这是我岳父。”韩峻解释。
“岳父好啊,家里的领导也是领导!”老蒋说。
平生最不喜官场逢迎的老艺术家徐远行敬谢不敏:“快别,我可担不起,最不喜欢的就是当领导。”
“那韩工和您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不喜欢被当领导。”老蒋脑子转得就是快。
顺着崭新的厂房往里走,徐远行在责任公示栏上看见韩峻的照片和名字——穿着和工人一样的蓝色夹克制服,戴着眼镜,表情拘谨,却挂在第一排的显眼位置。
“你是副厂长?”徐远行惊讶,他以为韩峻的气质和做事风格更像个基层工人来的。
“挂名而已,协助分管一些事务。”
倒是不爱邀功。
徐远行不置可否,让韩峻忙自己的,韩峻却不让,去更衣室拿了一套白色的实验衣给他穿上,徐远行好笑,“我就自己随便溜达一下,不用搞这虚头巴脑的吧?”
韩峻:“不行,可能会污染实验品。”
“……哦。”
韩峻:“鞋子也要套。”
“……知道了。你快走吧。”
韩峻:“进实验室禁止拍照和录像。”
“你还把我当间谍了不成?”徐远行正掏手机的动作一僵。
“没有,”韩峻一脸正直,“这是正常宣讲流程,您自便。”
说完微微欠身,转头忙自己的事去了,留岳父一个人在偌大厂房里“溜达”。
这事儿被老蒋知道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老蒋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换了衣服匆忙找到徐远行陪他一起参观,还一个劲儿给韩峻说好话。
“多亏了韩工在这边,厂子的建设进度比原计划足足提前了半个月,年后差不多就能投产了,瞧瞧这大机器,还是挺壮观的哈……”
徐远行外行人看不出多少门道,隔着玻璃就看见韩峻穿行在实验室里,在每个仪器前都驻足一会儿,有时是拿出一捧东西闻一闻,有时是拿起铲子搅拌,半人高的大铲子在他手上飞舞,比起做实验,更像干农活。
“你们韩工,每天都干这个?”
“害,是,他干的最勤,其实以前的领导不这样,其他人也不这样,他可以交代下边人做的,可能还是自己做放心吧,韩工还是踏实,这一看就是吃过苦干过活儿的。”老蒋感叹,“跟普通工人同吃同住,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大过年的不回老家三天两头来值班,有他管厂子是福气啊,换其他人,就挂个虚职谁能比他还尽心?”
“叔……爸,我这边都好了,徐槿时刚来消息说她也下飞机了,咱们去市区找个吃饭的地方碰头吧?”
韩峻向他们走来,实验服衣角飘扬,身形挺括修长,竟然还挺意气风发的,然而徐远行鼻子皱了皱,“怎么有酒味?”
“哈哈,估计是实验室里带出来的,”老蒋笑道:“他们这实验室搞的东西怪香的,有时候像面包,有时候像酒,闻着怪馋人,我老说这就是那个成语——秀色可餐。”
“哪是这么用的,”韩峻有点不好意思地脱下实验服,“其实是发酵的味道。”
“发酵?”徐远行恍然大悟,“难怪,确实有酒味。”
“一般是酸味,果味,出问题的时候可能是腐臭味。”韩峻解释着,脑子里仿佛闪过一些难以名状的记忆迫使他截断了话题,“咱们先走吧。”
他换下工作服,坐进车里,又变回了那个有点窝囊,无所适从的小伙子,连开车都瞻前顾后的。徐远行嘴上没说,为了不让他分心也没再说话,望着窗外的荒芜的景色陷入沉思——虽然相处了一天,他还是想不通,徐槿时怎么会突然结婚。
——还是和这样平凡、这样无趣的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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