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柳记

　　柳理的到来硬生生地撑开了这个空间（表层意义上来说，这是因为她的到来，意味着美好的充满生命力的建筑们的到来），天空，从不曾进入到云乡镇居民眼中的天空，开始成为了他们眼中必在的风景。
　　作为一个幕后工作者，也许她该满足于此。
　　如何保护她，就像她保护云山雪洲一样，把云乡镇变成一个特殊的地方。让全世界都珍惜地看待云乡镇。
　　把一切社区都变成一线社区，一切社区和社工都是平等的，都将被同样地看见。
　　常星程的到来，将这个愿想，即将变成现实。

　　柳理即使穿着黑色的衣服，依然洁白得像在散发清辉和冰芬的气息，太干净清新了，像薄荷糖。没有白兔蓉在身边，她的气息，清芬得刺鼻。
　　白兔蓉，像是一颗散发着璀璨细腻光辉的明珠，有柳理在身边，她像是可以时刻吸收明月精华，在光辉下，不停地在光合作用下，时时变得更加鲜活。
　　“好缱绻啊！”每一个经过、看到她们在一起的人，都会不由得在心里说起这句话。

　　最近，柳理不太见白兔蓉了，她不愿意白兔蓉看到她总是沉思迷惘的样子。可当她出现在白兔蓉的面前，却又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兔蓉：“你为什么看重我？”
　　柳理：“我喜欢不投降的人。”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完全投降的人，能遇见你，让我好像对这个世界又有了希望。”

　　云乡镇开始有将传唱千年的经典民谣。
　　白兔蓉这个硬刺因此被全世界知晓，就像之前柳理说的，白兔蓉真的被编入了童话故事中，真的成为了大人们用来鼓舞孩子们的最重要的主人公。

　　常星程的工作完成得很漂亮，她与柳理其实是同一批“新建筑家”，她们都受惠于「奖杯的纯净」。云洲国内奖杯的纯净，让常星程能够成为她本该成为的一个“伟大的名人”。

　　这首歌曲，编曲气势磅礴，歌唱浪漫与童话，就该气势磅礴。世界就该这样认识云乡镇。这一次，编曲也是常星程。

　　就像柳理为云山雪洲做的，她给云乡镇也找了一个深深扎根于大地的极可靠的艺术家，比她和柳识更好。因为，大树扎根者是柳理，而不是刘玦。

　　默默的、甜甜的、酷酷的幕后隐士常星程，可不是不甘愿做一名幕后人员，她对于幕前的人非常地嫌弃，她说幕前的身上太多辐射。
　　常星程：我们作茧自缚的使命与责任和作用，就是削弱辐射，保卫纯净。
　　（而柳理，则是早已决定，她会永远都是一个幕后隐士，“镜头”里面，也许会出现她的一些“面具”，但永远不会出现她。
　　所谓真人不入“镜头”。）

　　云乡镇的雨，每下一场，都会让这里的夏天变得更加清爽。这里的雨的凉气也发生了变化，雨的凉气就像树荫，非常的从里到外的解暑。
　　每一滴雨，都会呼吸。
　　雨后，大地会彻底变化，大地的皮肤会变成“江肤”，就像是一层薄薄的江水变成了大地的皮肤，碧色、纯净，这样的大地皮肤，也被称作“溪鳞”，也就是溪水所化作的鳞片，波光粼粼。这种地貌加自然环境加建筑规划设计所形成的特色，是云乡镇独有的特色。如果说云乡镇也是有属性的，那它的属性，就是「清新解暑」。这种清新，像是大自然披上了仙人罗裳。而这片大地之上的一切建筑，也都是属于大自然的。
　　这时的大地，像是一双总在眺望远方的眼睛。因为它那样清晰、那样美地映照出了天空。映照出了一切的远方。
　　柳理喜欢这时的云乡镇，它感觉这样的云乡镇才配得上白兔蓉。白兔蓉的眼睛很大，灵动得夸张，那被雨变换的大地，像是有了一些白兔蓉的神韵。
　　惊动的美。
　　白兔蓉在这样的云乡镇中，在柳理的目光中，她像是才逐渐真正发现并释放自己的美丽，像是在慢慢解开封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兔蓉越来越受欢迎。走在街上，男性的目光是一定会倾斜到她身上。

　　夏天的天空最是浪漫，月亮都是早早就出来在曼妙的天光中享受夏夜微风，那一幕天空，明月轻云烟雾纱。

　　因为发现了自己的美，因为越来越雀跃兴奋的心情，白兔蓉像是被无形地鼓舞和激励到，她的目光更加清澈、无所畏惧地追随着柳理。

　　下雨时的声音，变得那么好听。
　　白兔蓉戴着柳理送给她的那一双蝴蝶发饰，能清楚地感受到，蝴蝶轻颤翅膀的声音，在与那雨的声音，相互辉映。特别地好听。
　　像是，水的声音，在这里，格外地纯净化。

　　柳理时不时地就会发现白兔蓉的目光，被美人那样狂热地盯着看，是会叫人产生一种冲动的。柳理会吞咽口水，呼吸会起伏变大，对于时常静谧得如座山般的柳理来说，这种冲动，是种极大的扰动。

　　下雨时，天地幽静。看到柳理，就仿佛突然寄身于空山流水，静谧森林，被潺潺流水贴身抚慰。

　　白兔蓉会主动地依偎过去。白兔蓉有种神奇的魔力，她将柳理带入了她的「假期」，她让柳理纯粹地快乐，让柳理感觉好像她就是自然地可以做真实的自己，拥有真实的情绪，就像她再不用伪装，就像个孩子不用假装乖巧般畅快。

　　白兔蓉是高自尊性格的人，柳理是骄傲内藏的人，两个人从某个角度来说，在面对生活时，都是不得不伪装自我的。但其实这种伪装，也许并不是因为自卑于俗世，而是自觉尊贵，不愿显露。可如今，面对着彼此，面对着这几乎被彼此所“统治”的云乡镇，那份骄傲和自尊，终于可以有处安放，自然流露了。

　　如今的云乡镇的雨，像是可以影响时间本身。阴天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这一天从没开始过。下雨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时间是“静止”的。时间虽然也还在流逝，可却是以一种非常平静的非常滋养的状态。在云乡镇避暑，身心像是彻底得到了安放，像是种子和根系可以彻底回归到大地之中安眠休养。可这种平静，绝不是死寂的，绝不是无聊的。相反，在云乡镇生活的每一分一秒，都感觉精彩在壮丽地开花。满满腾腾，却极叫人舒服。

　　柳理其实不太会谈情说爱，更多的时候，只是她在那做着自己的事，而白兔蓉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做事专注，她看得专注，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但她们两个其实都挺忙，云乡镇中需要她们做的事还有很多。不管是文化宫的文化安排，还是社区建设，以及其他方方面面，都需要她们去帮忙。柳理是个大人物的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对于云乡镇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柳理只是一个超级棒的社工和演员。但云乡镇是因为白兔蓉才获得了如今的发展的这件事，却是人尽皆知。所以，有的时候，看起来，好像白兔蓉比柳理还要忙。

　　云乡镇在建设中时，柳理自然是全面负责这件事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管柳理叫老板，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自然而然的就是将柳理这个老板，和社工柳理，文化宫的柳理没当成同一个人。

　　就像之前说过好多遍的，柳理是一个在人世中“无形”的人。都说“高人无相”，也许就是如此吧。
　　她的身份，被她自己给稀释得“无色无香”了。

　　建设自然不会那么快完成，可柳理这个老板，也不会一直在云乡镇追随云乡镇的建设。她从不习惯追随任何东西。

　　常星程看到柳理和白兔蓉在一起，心里很清楚，白兔蓉的安心，来自于这是一场戏、一场表演，所以总可以确认会有人接戏。
　　柳理是第一次在幕后演起了戏。幕后、场下、舞台下的她，是第一次，也在戏之中。所以柳理会有些糊涂。但一旦她们二人清醒过来，认识到，这场交互从一开始就是错位的，那么，一切都将崩塌。对于白兔蓉，柳理会成为一个“陌生人”。对于柳理，白兔蓉会成为一个“游客”。
　　这场盛夏假日的结局，绝对不可避免。

　　的确如此。
　　那五大姓四人，就在期待着这个夏天的结束。一旦它结束了，柳理就还是他们的柳理。

　　柳理带来的建设，非常“宁静”，它给人一种“清扰”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人感觉世界热闹、人心热腾腾，却丝毫不吵嚷吵闹，就是让人觉得好幸福。

　　于是，无形之中，云乡镇日新月异地变化着，好像不过又是一个眨眼之间，云乡镇就又变了。

　　白兔蓉和白兔妈出门散步，那是天光明亮温柔的时刻，两人站在建筑之间，站在阔净的道路之上，都不用费一点力的，就看到了那壮阔的天空盛景。

　　云乡镇又变了，几时，云乡镇中的建筑变为了天空的舞台。
　　云乡镇的大地变为了天空的大地；
　　云乡镇的道路变为了连接无限辽阔宇宙的彩虹桥。
　　其实，根源上来说，最让人痛苦和绝望的是「无法离开」，而如今，彩虹桥连通着无尽穹野，自由的呼吸将灌满胸腔。

　　看不出为什么，天空就是变了，直击心灵。

　　每一幢建筑，都那么地亲切，对天空来说，它们亲切地像是它的知己挚友。

　　人们不用再刻意去追逐任何，天空的风，就是可以让他们那么那么自然而然地感受到。

　　天空的舞台无所不在，每一双眼睛像是天然地看到天空，看到辽阔的风。

　　云乡镇中，水，米，胡萝卜，最甜，最香，鲜活得如连接着星际。甘洌的泉水，是它们所栖息着的田地的属性。

　　不可驯化，不可封印。看到了吗？这是她用天空留下的一句箴言谶语。

　　精神解放，灵魂解放，开始自然生发。

　　不知何时，轮船上的汽笛鸣响，开始在天际频繁启航。

　　云乡镇何时有了船，又何时找到了停靠的港湾，天空，那无比巨大的天空，再巨大的云朵，都不过是天空中的一块小石头的天空，如何成为了它们的港口和大海……

　　白兔蓉浑身都因巨大的感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她的心颤抖得让她不停地流泪。妈妈在一旁那包含着巨大感叹的叹息声，也叫人感动。

　　白兔蓉想起，不久前，却好像已经像上辈子那样久之前，她和柳理在一起讨论云乡镇的建设。

　　柳理看着她，目光坚定又温柔，清澈干净得无可比拟。她对她说，这一次，这一次的建设，全部的灵感，都来自于她白兔蓉。
　　她要让一个地方，绝不会成为一个人的绝境，她要让一个地方总有好的舒服的干净的宽敞的公园、市集……她要让每一个地方，不会让人觉得没地方去。这种荒地一定会消失。
　　所谓栖息之地，就是真正可以让每一个居民得到休息，身心皆是。
　　每一个地方，不会没有人可以靠近，可以求助，可以链接。
　　不会只能逼得人坐牢似的，等死似的，动弹不得，自我封闭。不会让人像是被封印的只能停驻积灰的废弃品。
　　不会没有好的群体。
　　不会让人在恐惧中维持生活，每个人，都会确切地明白，再恐惧的庞大的念头落下来，都是小事。因为，真的就都是小事。

　　柳理做到了。平心静气、云淡风轻、平淡无奇地做到了。

　　一切都像是一艘船，它们都有沉没的危险。只有柳理，在其中玩世不恭。因为她是海本身。天生天然，真实宁静。

　　每一处房顶、楼顶，不论是高是低，它们都那样漂亮，且都有任务。蓝色的代表天空，白色的代表大海。也就是所谓的「蓝空白海」。
　　这里的云承托着雨水，会转化成各种天上的地貌。有云山，有云之峡湾，有云之深海谷等等。
　　而有的时候，会变成是雨水承托着云，那是因为水汽太足了，液化了云，所以能看到凌空的一波又一波的流水，像薄毯在空中流动，而云朵则像是小花，在水流中漂流。
　　这种只有云乡镇独有的特殊的景象，被称为「云蓝飞」。
　　所以，再没多久，“空中露营”这个解暑项目，就即将启动。
　　空中露营使用的帐篷是船，船篷是伞。因为天上的地貌变化莫测，也会因天气的不同而展现出全然不同的样子，所以不必担心会腻。即使游客旅人只来过一轮，且这一轮游客旅人再也不离开，他们也绝不会腻。

　　而云乡镇的待客之道，是将每一位旅人，当作沙漠中唯一绽放的花朵，让他们在绿洲中，感受到全然的美好与奇妙。

　　等到这个项目正式开始迎接游客旅人时，柳理将已经离开了云乡镇。

　　白兔蓉最近幸福得有些心慌。几乎快沦为“百姓大舞台”的文化宫，最近被柳理夺回了“主权”。柳理在舞台之上，几乎要时时刻刻地对着台下的白兔蓉表达爱意。高调又疯狂。

　　柳理开始那样地依赖白兔蓉的视线，她为了让白兔蓉的视线时刻聚焦在她身上，她愿意去不停地做出疯狂的举动，展现出全然不同的自己。

　　既然这是一场戏剧，她决定干脆给她一场轰轰烈烈的舞台上的爱情戏剧。舞台下的一切，就当作是排练吧。

　　所有人，都当作这是一个玩笑。柳理往常时常扮作男角，所以，她与她之间，再高调的爱情宣言，也会被迟钝的观众们忽视。只有两位主人公知道不是这样。此外，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并不是这样。

　　白兔妈终于问出了口，她认真地面对着白兔蓉，担忧的神情叫人心慌。
　　“蓉儿，你和柳理，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兔蓉心中首先产生的情绪是害怕。她乍然间，想立即剧烈地否认。

　　白兔妈立刻就看出了白兔蓉的胆怯，她摇了摇头，肩膀一松，像是随口一劝：“你承受不起柳理那样的人物，等假期结束，就好好回去上班吧，别再胡思乱想。”

　　看着白兔妈那样漠然地走回房间，白兔蓉想立刻大吼大叫地告诉她：“是我改变了一切！柳理是为我的正义之心而来！她是我的礼物！是我自己应得的！我值得！我配得上！”

　　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即使如此，又能如何。

　　当晚，天气很好，柳理邀请白兔蓉出去约会。她们在崭新的云乡镇中看过电影，压过马路，逛过精致精妙的小店，还走过很远特意去买听说很好吃的水果……但只有这次，柳理非常正式地提出了“约会”这个词汇。

　　白兔蓉的心提吊起来。

　　柳理穿着大大的斗篷，还戴着斗篷上的帽子，手中提着一盏灯，那「幕后隐士」的属性淋漓尽致地呈现了出来。

　　白兔蓉长裙长发翩飞，柳理望着她，眼中眸光动人。

　　她们从白兔蓉家所在的楼顶出发。柳理邀请白兔蓉乘坐「天伞之船」，要带她去神秘的「天空之境」，欣赏绝妙的美景。

　　柳理说天气很好，明月与星辰的确很明亮，但因是夜晚，若是没有柳理提着灯，坐在船前指引天舟驶向目的地，她一定会迷路。且会大迷特迷。

　　柳理让白兔蓉进到她的斗篷里来，夏风不冷，可白兔蓉愿意进去。

　　柳理单臂紧紧揽住白兔蓉的腰，白兔蓉单臂紧紧环搂住柳理的肩，另一只手也搂紧了柳理的腰身，她将自己紧紧贴在柳理的皮肤上，心中的小鹿蹦蹦跳跳，像在玩极限运动。

　　柳理带她来到了一座「云山」。

　　柳理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天境之中的天籁之音。
　　“这近三十年，我坐牢般度过，我赎罪我认了，牢狱中有魔鬼来折磨我我认了，但我该出狱了。”
　　“我从小到大的所有假期，都没有走出过「家族范围」，后来也从没有走出过「建设范围」，真是寡淡。在沙漠中长途跋涉了这么久，我还是没有找到绿洲。我想我该去感受一下真正的假期和真正的绿洲了。”

　　白兔蓉的心剧烈地狂跳。

　　柳理：
　　“我其实真的非常讨厌黑色。”

　　“我有很多身份。”

　　“我喜欢我女人的身份。”

　　感觉到柳理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脸上，白兔蓉有些怯怯地抬起了头，柳理看着她，眼眸中燃烧着一种情绪。

　　“小兔，我是一个女人。我要让你真真切切地看到，我是女人。”

　　船停靠在岸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云山风景，白兔蓉怔怔地看着，这好像是一个幻梦。可宇宙辽阔清澈，她从没感觉到自己如此地清醒过。

　　柳理下了船，向云山中的雨水潭走去，白兔蓉没有跟上。她留在了船上，静静地看着柳理。

　　柳理慢慢走向雨水潭深处，水面没过了她的头顶，待她再度从水中现出身影，她已经没有穿任何衣服。银色晶莹的光辉笼罩着她，白兔蓉看到了一切。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切。

　　包括柳理那双总像是在眺望远方的眼睛里的那个清晰的她。

　　不知何时，柳理的那双总像是在眺望远方的眼睛里，有了清晰的一个人。
　　不知何故，白兔蓉的那双灵动得夸张的大眼睛里，有了一个庞大的秘密。

　　这一晚，柳理将一面鼓留在了天上。鼓声每每响起，像是天地在用「浪漫」抚慰和提起人们的心神。
　　她无法卑鄙地将爱情作为工具，于是她选择将爱情留给了云乡镇的天空。

　　注：如果大家嫌我们各位主角的年纪有点大了，那就当这个宇宙星球上的人，平均寿命不是一百岁，而是一百三十岁。柳理和白兔蓉目前都是2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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