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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反进行时ing
周临清这一走,便是三个月。北境的战事如火如荼,捷报与伤亡的奏报雪片般一同飞入岭南王府。谢长乐坐镇岭南,一边利用周临清给予的权力,雷厉风行地整合旧部,清除异己,将岭南的军政大权牢牢抓在手中;一边冷眼旁观着北境的战局,心情复杂难辨。
他既希望周临清战死沙场,好让他大仇得报,又隐隐不安,仿佛周临清的死会抽走他生命中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种矛盾的情绪日夜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战事在第三个月的月末迎来了转折。周临清亲率三千铁骑,长途奔袭,于葫芦谷设伏,以身做饵,诱敌深入,一举歼灭了北狄主力。捷报传回,举国欢腾。但紧随其后的,却是岭南王身中数箭,重伤垂危的消息。
半个月后,岭南王的帅驾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低调地返回了岭南。没有凯旋的仪仗,没有百姓的夹道欢迎,只有沉重的压抑。谢长乐得到消息时,正在处理公务,他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起身,亲自前往王府门口迎接。
马车缓缓停下,车帘被掀开。当谢长乐看到被亲卫从车上抬下来的周临清时,瞳孔骤然一缩。那个在岭南说一不二、意气风发的少年王爷,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他紧闭着双眼,陷入重度昏迷,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即便如此,依旧有暗红的血迹从绷带的缝隙中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软榻。他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随时都会断了气息。
“王爷在回程途中遭遇了残部伏击,为了保护帅旗,硬生生挨了三箭,其中一箭离心脉不过半寸……”亲卫队长声音嘶哑,眼圈通红,对着谢长乐单膝跪下。“军医说……说王爷他……恐怕……请侯爷……主持大局!”
“侯爷”,这个久违的称呼,在此刻听来却无比讽刺。谢长乐看着担架上那个生死不知的仇人,心中一片冰冷。他赢了,他用一场惨烈的胜利捍卫了边境的安宁,却把自己弄得离死不远。而现在,整个岭南的权柄,连同他的身家性命,都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摆在了谢长乐的面前。
谢长乐的目光从周临清苍白的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在场所有神情悲痛又带着期盼的亲卫,最终,他的视线落回到周临清的身上。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周临清冰凉的脸颊。
“把他抬进去。”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传令下去,封锁王府,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另外,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给我找来。”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周临清,转身走进府内,声音冷硬如铁。
“他欠我的债还没还清,没有我的允许,阎王爷也别想把他带走。”
一个星期后周临清终于醒了可第一句话是“京城乱了吧”
周临清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谢长乐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看着床上那个虚弱得仿佛一推就倒的少年,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再是单纯的仇恨与利用。从周临清将岭南兵防图交给他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天下?”谢长乐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端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到床边,用勺子搅了搅,动作不带一丝温度。
“王爷的雄心壮志,还是等伤好了再说吧。”
他舀起一勺药,递到周临清嘴边。周临清没有动,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烫伤。
“你喂我。”周临清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固执,像个在病中任性的孩子。谢长乐的手一僵,眉头紧紧皱起。他想把碗摔在地上,想拂袖而去,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去刺伤这个毁了他一切的人。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周临清苍白干裂的嘴唇,以及那双因为病痛而显得格外脆弱的眼睛时,所有的怒火和恨意,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无法宣泄。京城的乱局,像一场失控的野火,迅速蔓延。
皇子们为了争夺帝位,各自拉拢朝臣,组建私兵,整个京畿地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昔日繁华的都城,如今城门紧闭,街道上随处可见厮杀后的血迹和尸体。
而远在岭南的岭南王周临清,手握南境最精锐的兵力,他的态度,成了左右这场皇权争夺战最关键的砝码。
最终,谢长乐什么也没说。他沉默着,舀起汤药,小心地吹了吹,然后认命般地,将勺子送到了周临清的唇边。周临清顺从地张开嘴,将那苦涩的药汁咽了下去。一勺,又一勺。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瓷勺与碗壁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压抑的呼吸声。喂药的动作,在此刻,竟有了一种诡异的、近乎亲密的默契。
“咳咳……”喝完药,周临清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谢长乐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拍他的背,但手伸到一半,又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他看着周临清痛苦的模样,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只是将旁边的靠枕垫高了一些,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一点。
“京城那边……你打算怎么做?”谢长乐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仿佛刚才片刻的温情只是错觉。他需要一个答案,不仅是为了岭南,也是为了他自己。
“不急。”周临清喘息稍定,靠在枕上,闭上了眼睛,似乎极为疲惫。“让他们先杀,杀得越多越好,等他们都杀红了眼,才会想起,我还在南边看着他们。”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狠绝。谢长乐心中一凛,他知道,这头受伤的猛虎,即便在养伤,他的爪牙也从未收起。他只是在等,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给予他的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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