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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危通知与最后期限
洗手间冰冷的地砖，像一块巨大的寒冰，汲取着林晚晚身上最后一丝温度。顾夜寒离去时那冰冷的嘲讽和不屑，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彻底凿穿、粉碎。
她不知道自己在地上瘫坐了多久，直到胃部新一轮更猛烈的绞痛将她从麻木的绝望中强行拽出。
“呃……”她痛苦地蜷缩起来，额头顶着冰冷的瓷砖，冷汗如同雨水般不断渗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礼服后背。喉间的腥甜味再次汹涌而上，比之前更加浓烈。
她挣扎着爬起来，扑到马桶边，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呕出的液体里夹杂着更多、更明显的暗红色血丝！
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颤抖着手按下冲水，看着那抹刺目的红消失在漩涡中，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病情恶化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凶猛！
她必须立刻去医院！
强烈的求生欲和对孩子的保护本能，暂时压过了那灭顶的绝望。她扶着洗手台，艰难地站起身，双腿软得几乎无法支撑。镜中的她，脸色青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神涣散，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
她踉跄着走出洗手间，客厅里空无一人，顾夜寒早已不知去向。巨大的别墅，像一个华丽的坟墓，寂静得可怕。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回到卧室，换下那身华丽的、却如同刑具般的礼服，胡乱套上一件宽松的深色外套，遮住狼狈。她甚至没有力气叫司机，也不想惊动任何人，尤其是他。她用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几乎是爬着出了别墅大门，在寒冷的夜风中，等待着那辆救命的车辆。
到达医院急诊时，她几乎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她视线模糊，冷汗早已将内里的衣服湿透。
值班的医生看到她的样子，立刻紧张起来。紧急抽血、检查，当初步结果出来时，医生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急性上消化道出血！血压很低，心率过快！立刻准备输血，联系消化内科和肿瘤科紧急会诊！通知家属！”医生急促地吩咐着护士，语气严峻。
林晚晚被迅速推进了抢救室。冰凉的针头刺入血管，输血袋里的液体一点点流入她冰冷的身体，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无法驱散那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模糊中，她听到医生们在紧张地交谈。
“血红蛋白掉得很厉害！出血量不小！”
“孕妇！怀孕18周！情况非常棘手！”
“肿瘤破裂出血的可能性很大！必须立刻做增强CT确认出血点和肿瘤情况！”
“但是CT辐射对胎儿影响……”
“顾不了那么多了！再不止血，大人马上就不行了！快！……”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在冰冷的医疗仪器和嘈杂的人声中浮沉。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只有那持续不断的、撕扯般的剧痛和一种生命正在急速流失的冰冷感觉，无比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各种紧急处理暂时稳定住了她岌岌可危的生命体征，出血似乎暂时止住了。她被转入了ICU病房进行严密监护。
第二天上午，主治医生王主任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面色沉重地走到了她的病床边。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一种近乎无力的惋惜。
“林小姐，”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你必须立刻做出决定了。增强CT结果确认，是胃部肿瘤破裂导致的出血，虽然暂时止住了，但情况非常危险，肿瘤侵犯程度比我们之前预估的更严重，随时可能再次大出血或者发生完全梗阻。”
林晚晚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几乎透明，手臂上还挂着输血袋和各种输液管。她艰难地睁着眼睛，听着医生的判决。
“你的身体情况，已经无法再继续支撑妊娠了。”王主任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癌细胞正在疯狂消耗你和你孩子的生命资源。现在终止妊娠，立刻进行肿瘤切除手术和后续化疗，是你唯一可能活下去的机会。虽然手术和化疗风险也极大，但这是最后的希望。”
他顿了顿，看着林晚晚瞬间蓄满泪水的眼睛，狠下心肠，说出了最残酷的话：“如果坚持保孩子，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不可能撑到胎儿有存活能力的孕周。最大的可能是……在某次突然的大出血或器官衰竭中，母子双双……。”
“最后的机会”和“母子双双”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林晚晚的心上，砸得她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最后的机会……活下去的最后机会……
母子双双……
她颤抖着，眼泪疯狂涌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护住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努力地生长，那是她绝望中唯一的光。
现在，却要她亲手掐灭这束光，来换取自己渺茫的、痛苦的生还机会？
“不……不可以……”她终于破碎地哭出声，声音嘶哑微弱，“医生……求求你……再等等……再坚持几周……等到孩子能活……”
“等不了！”王主任痛心地打断她，“林小姐，理智一点！没有几周了！甚至几天都可能没有！肿瘤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下一次出血，可能就是致命的！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孩子更不可能保住！”
“通知你的家人吧，必须马上签字进行手术！”医生将一份《病情告知及手术同意书》放在床头，“这是病危通知，也是最后的选择。时间不多了。”
病危通知……最后的选择……
林晚晚看着那份沉重的文件，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毁灭。
家人？她还能通知谁？告诉顾夜寒吗？告诉他，他厌恶的妻子快要死了，还怀着他的孩子，让他来选择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他会怎么选？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冰冷不耐的眼神，和他可能会说出的、那些将她彻底打入地狱的话……告诉娘家？让父母承受可能同时失去女儿和外孙的巨大打击？让他们看着自己如何被顾家抛弃？
不……不能……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将她紧紧包裹，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我……我自己签……”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支仿佛有千斤重的笔，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雪白的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她的指尖冰冷，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在那份决定着她和孩子命运的文件上，每写下一個字，都像是在用自己的心头血书写。
签完字，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瘫软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只剩下无声的泪水不断滑落。
医生叹了口气，收起同意书：“我们会尽快安排手术。你……做好准备。”
医生离开后，ICU病房里只剩下各种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林晚晚缓缓地、缓缓地侧过身，将脸埋进冰冷的枕头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绝望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声。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对她如此残忍……
给她希望，又亲手夺走。
让她尝到一点为人母的喜悦，又逼着她亲手扼杀。
最后的机会……用孩子的命，换她苟延残喘、痛苦不堪的几年？甚至可能手术台都下不来？
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可是，如果她死了，孩子也一样活不成……
无解的死局。无论怎么选，都是血肉剥离，痛不欲生。
她在冰冷的病床上蜷缩成一团，哭得浑身颤抖，肝肠寸断。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如同她此刻的心情，看不到一丝光亮。
最后的期限，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缓缓落下，逼着她做出最残酷的抉择。
而她，孤身一人，遍体鳞伤，无人可依，无人可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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