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交换

　　“你是保姆吗？”医院走廊里，焦紫问我。
　　“你们怎么在这？看病？”我看着眼前的焦紫、李珊和孙琅。
　　“听说魏梓桑住院了，我们来看望她。”焦紫说。
　　“看望完了？”
　　“是啊。”
　　“那再见喽，我现在要去找梓桑了。”
　　“等等。”李珊叫住我，用胳膊顶了下焦紫。
　　“咳咳。”焦紫扭头看了两秒白墙，“魏梓桑住院了，你现在一个人一定很孤独吧。”
　　“并没有。”
　　“你这都能跟魏梓桑玩起来？”说完焦紫又看向柳耀，指了下自己脑袋，“他和魏梓桑一样吧。”
　　“是的。”
　　“你真成保姆——啊！”
　　孙琅撞了焦紫一下。
　　“谢谢关心，我要走了。”我挤出微笑，牵着柳耀往前走去。
　　“等等李梧昙你这周末有时间吗？焦紫想邀请你参加她的升学宴。”李珊语速飞快地说完这几句话。
　　焦紫迅速接上：“没有很想。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只是顺便邀请一下而已。”
　　李珊立刻看向孙琅。孙琅一个点头，快步把焦紫拉走了。
　　“干嘛呀，本来就是本来就……”焦紫的声音渐渐远去，在一个转弯后，两人彻底看不见。
　　李珊收回朝那的目光，看向我上前道：“焦紫很真诚地想邀请你，她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谢谢，可我去了会给你们扫兴。”
　　“为什么？”
　　“因为……最近我不怎么开心，”我看着前方道，“我一直愁眉苦脸，肯定会破坏你们开心的氛围。”
　　“那要和我们一起去拜佛吗？”
　　“拜佛？”
　　“对啊。升学宴那天在酒店吃完饭后，我们可以一起搭地铁去最近的寺庙拜拜，扫扫我们身上的晦气。听说那里很灵。”
　　我犹豫起来。尽管我内心认为拜佛对我的实际状况不会有什么帮助，但不知为何，心中就是燃起了希望。
　　这时我感受到身旁柳耀在晃我的胳膊。
　　李珊又笑着看向我身旁：“柳耀，那天你愿意来吗？我们可以一起玩捉迷藏哦。”
　　柳耀看着我。
　　你也想有希望的寄托是吗？我看着柳耀心想。
　　“好啊。”我对李珊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会把酒店的定位和具体时间发你。拜拜！”李珊对我挥手告别。
　　“拜拜。”
　　柳耀也呆呆地挥着手。
　　李珊离开后，我们去到了梓桑的病房。一打开门，身穿白色病服的梓桑就光着脚丫，兴致冲冲地跑过来。
　　地上铺满了泡沫垫子。我跪坐下来，将手中拎着的积木倒出来摊在地上。“我们今天来堆积木。”
　　焦紫靠着我坐下来。柳耀坐在我的另一边。两人直勾勾地盯着我摆弄地上的积木。
　　“这是图片。你们可以按照上面的来拼，随心所欲也可以。”我将玩具附带的图片按在积木前面。
　　病房里很快响起积木接触发出的清脆响声和细微摩擦声。柳耀和焦紫很认真地堆着积木。
　　趁着空闲，我望向窗外，阳光好刺眼。眼前来看，事情已经有好转的趋势了。可我心里依旧觉得闷闷的。为什么呢？
　　如果未来一切顺利，我们的父亲都可以换回来，而吴德也不会滥用交换，那个小男孩可以收获很多朋友，我和焦紫可以冰释前嫌。一切都很完美不是吗？心里在因为什么难受呢？
　　窗外的团团白云缓缓移动，几只鸟穿梭在云间……梓桑呢？
　　我瞪大眼睛，是啊！梓桑怎么办？我的生活恢复了，别人的生活也好起来了，梓桑的却没有。我无法放任她不管，何况她是在我交换父亲后选择的自杀，有我的责任啊！
　　“啊！”
　　一道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迅速扭头，看到梓桑一边发出声音恐吓柳耀，一边推倒柳耀搭出来的房子，抢夺着他的积木。
　　“梓桑，你不可以欺负柳耀。”我说着，倾身去帮柳耀重新去搭房子。
　　柳耀对我摇摇头，将自己那边的积木都往前推。
　　我愣住了，却没多理会，继续给他拿着积木。“柳耀，梓桑不能欺负你，你也不能纵容她——这是什么？”拿积木过程中，我突然注意到自己身前的垫子上立着一个搭了接近一半的积木城堡，“梓桑，这是你——”
　　眼前突然一黑，我听到积木倒塌的声音，一个被子将我蒙住了。
　　“梓桑你做什么？”我试图扯下被子。
　　被子里梓桑紧紧抱着我。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被子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一个是里面，梓桑在拉扯，一个是外面，柳耀在拉扯。
　　拉扯的幅度，将地上的积木全都掀倒，它们在垫子上来回碰撞，直到被甩飞，才远离这场风波。
　　“停下！”我大声道。
　　四周瞬间安静，唯有来不及刹车的几个积木还在地上打着转。
　　我起身将被子扯下，抱回床上铺好，深叹一口气。“我去下卫生间。”
　　我用凉水冲了把脸，洗完脸后走出来，看到柳耀趴在地上捡着那些飞到角落里的积木，而梓桑一直在推柳耀，仿佛在驱赶他。
　　柳耀这时又捡回了一个圆锥形的积木，转身递给梓桑。
　　梓桑接过，举起手臂——
　　“魏梓桑！”我大喊着跑上前，可没来得及阻止。
　　那个积木被重重砸到了柳耀脸上。
　　“没事吧。”我忙跪下来捧起柳耀的脸，看到了额头上一道浅浅的血痕。
　　我感到愤怒极了。“魏梓桑你能不——”
　　魏梓桑委屈地看着我。
　　我愣住了，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
　　这里本来就是梓桑的地盘，我不经她同意擅自带来一个陌生人，她不接受也情有可原吧。
　　可是……
　　“梓桑，柳耀是我要带来的，做错了的是我，你生气的对象应该也是我，跟柳耀没任何关系。你欺负他就是你做错了。”
　　梓桑的头垂了下去。
　　我看着地面心想，下次还是把他俩分开吧。这时，我又看到柳耀重新捡了一块积木，再次递给梓桑。
　　梓桑看了看我，接过了。
　　我看着那个从柳耀手中传到梓桑手中的积木，怔了片刻，突然，心中涌起波涛骇浪。
　　“柳耀，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我拉着柳耀起身。
　　梓桑立刻拉住我的手腕。
　　“我会再回来的。”我说。
　　梓桑犹犹豫豫地松开了我。
　　我载着柳耀回到了小区，而不是妈妈的店。此刻正值阳光剧烈，四下无人，前面那条人工湖，只有风和天鹅在活动。我停下车，柳耀从车上下来。
　　“你和梓桑交换了？”来到湖边，我转身问。
　　柳耀站住，目光茫然。
　　我抓住他一只胳膊。“我没心思陪你演戏。”
　　柳耀握住我抓着他的那只手，看向我的眼神依旧不解。
　　“这是你对梓桑的报复吗？”我问。
　　柳耀眨着眼。
　　“还演？”我瞥了眼一旁的湖水，“你不会游泳吧？”
　　柳耀眼睛瞪大，拼命地摇着头，手迅速将我扒开后连连倒退。
　　我看了他一眼，奋力往湖中跳去。
　　“扑通”一声巨响，身体陷入水中，湖水仿佛有生命一般，一面拼命将我往下扯，一面伸出“手”灌着我的口鼻。我下意识咽了不少水，更加疯狂挥舞着手臂。耳朵也开始灌满水，我听到“咕噜噜”的声音。很快水面上再没有我的身影。
　　我放弃挣扎，看着上方，阳光的照射下，湖面无比闪耀。我仿佛与世界隔绝开来。
　　我缓缓闭上眼，可这时我突然听到，来自世界另一端，柳耀求救的呼喊声。
　　但很快这声音便停歇。
　　一片安静，只剩下水流的声音。
　　几秒后，又是一个扑通声——柳耀跳下来了。
　　就是这一瞬间，我猛地发力，迅速向岸上游去，并将呛水的柳耀带上了岸。
　　一抓住岸边的岩石，露出水面的柳耀便大喘气起来。许久，他才看着前方道：“你怎么发现的？”
　　“只是猜测，所以跳水证明一下。”我拖着身子爬上岸，“梓桑那么欺负你，你却没有报复她，所以我产生了怀疑。”
　　柳耀笑了一声，也爬上岸。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骗你的？”我起身问，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你溺水装得太假了。”柳耀给衣服拧着水。
　　“可你还是跳下了。”
　　“以为你弄假成真了。”
　　“那你下次可得多点耐心——你为什么选择梓桑交换？因为她正巧住院，即使精神出了问题也不会被怀疑吗？”
　　柳耀向前走去，身体发着抖。
　　“怎么不说话？”我跟上去。
　　“生气，不想说话。”
　　“为什么？你一跳下去我就拉你上来了啊。”
　　“可如果你没能拉我上来呢？”柳耀突然转身，“那时候我可能会不小心把你也给拽下去！”
　　“我特意跳在了离岸不远的地方，没什么危险。”
　　柳耀转身继续走。
　　“柳耀。”
　　“等你学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了再来跟我说话。”
　　“对不起嘛。”我立刻说，快步跟了上去，“是我着急了，一时间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以后肯定小心谨慎。”
　　柳耀终于站住。他背对我，沉默了几秒。“你很在意魏梓桑？”
　　“当然，梓桑是我朋友。”
　　“如果我说，”柳耀再次转身看向我，“当初我去到阿姨的店子里搞破坏，是魏梓桑让我这么做的呢？”
　　“什么意思？……梓桑为什么让你这么做？”
　　“我不知道。”柳耀摇摇头，侧过身，“当初她找到我，带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说，只要我去破坏她指给我看的那家店，就按天数付我报酬。”
　　此刻我脑中好像有闪电轰下来，脸开始发烫。“你骗人。”
　　“那么我接下来的话都将是‘谎话’，你还要听吗？”
　　“你说。”
　　“当我停止破坏后，魏梓桑又开始朝我发泄怒火。”
　　我此刻想起柳耀之前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伤。“所以你身上之前那些伤都是梓桑弄的？”
　　“是。”
　　“她、她……”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所以这才是她讨厌你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魏叔？”
　　“我们家和魏家没有亲戚关系。”柳耀道。
　　“那魏梓桑怎么认识的你？”
　　柳耀再次沉默，眼睛望向别处。“不知道。”
　　“柳耀！”我开口叫道。
　　“那只是我的猜测。”
　　“我听着。”
　　“我猜……是因为我妈妈才是杨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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