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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这枚令牌原本就是当初的四皇子,如今的皇帝,当初亲手给他的,他只是要了回来而已。
陆铮怕沈知渊牵涉太多,为他留个后路,毕竟沈知渊一疯起来,真不给自己留后路。
那位贵人,自然而然,是秘密便装而来的皇帝。
若说他是只为见陆铮一面,陆铮不信,他更愿意相信是为了国库空虚来江浙一带“纾困”。
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国库空虚,就往富庶地区“暗访”,总能补上国库的空虚。
陆铮又被抓了人,被扔进了房间。
陆铮见了皇帝不跪,徐之芳正要叱骂他“大胆”“放肆”之语,皇帝抬手制止,又摆摆手叫徐之芳出去,徐之芳立刻躬身出去,识趣儿的锁好门,走到门外面要侍卫们加强戒备,以免陆铮又逃了。
陆铮擦了擦嘴边的血,径直扯过椅子,坐了下来,架起一只腿晃动,望着皇帝,不说话。
皇帝朱煊治也就这么看着他,两个人僵着,谁也不服谁。
陆铮忍不住想起小时候他入宫作伴读,原本是学堂里几个皇子伴读的口角之争,他二话不说就帮这朱煊治打了所有皇子和伴读一遍,包括太子。毕竟陆铮长得又高又壮力气最大,又是当时还是显贵的儿子,将军的徒弟,谁也不服。
后来朱煊治被先皇狠狠教训一顿关了禁闭,陆铮更是被易将军打得起不来床,这才收敛起来。或许也是从这以后,朱煊治收敛锋芒,成为诸位皇子中最阴狠的一个。
阴狠!阴狠!阴狠!
陆铮越想越气,将他爹作为扳倒太子的棋子,满门抄斩,将他的老师甚至可以说是义父也作为棋子,活活困死,这种恨,这种怨,他只能忍着——不然他要造反,要杀皇帝不成?
十年,陆铮每一天都在煎熬里度过,小时候那么纯真的朱煊治,跟他说话都会脸红的朱煊治,怎么就变成这样的人?
所以在遇到同样说话脸红的沈知渊,陆铮难免思及故人情难自已,但是这位故人已经面目全非了——
变成眼前这位粗布不掩其贵气龙象,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少年老成心思歹毒的中年人了。
陆铮渐渐握紧了拳头,真忍不住一拳打在这人脸上,刚才实在忍不住,宁可逃了,也不愿再见,没想到他还是要逼着自己见,见就见,你个贱人!!
朱煊治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两人就这么沉默,他偶尔喝一口茶,陆铮还以为他喝完就要说话,又想,他定然狗嘴吐不出象牙,说不出什么话,又期待着他先开口,朱煊治就是不说,僵持着。
等到陆铮身上的血迹都凝固了,等到徐之芳都请示要不要传晚膳了,朱煊治才嘴巴里吐出一个字:“传。”
陆铮一拳打在扶手上,朱煊治,你就这犟脾气,这么多年也没改,就是不肯低头死要记仇,你恨你父皇教训你,等你登基了,你也是这样,给他一个极差的庙号,掩盖在仁义的谥号下。
朱煊治眼帘微微抬起,看着眼前的故人,对视着一起吃饭,忍着一言不发,两人就这么瞪着脸,小孩子闹脾气似的,不吭声。
徐之芳在一边侍候,真怕了这两位祖宗,一位敢掀桌子,一位敢掀这整个江南。临行前自己的干爹,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得罪了陆铮,也就是曾经的皇帝伴读——易怀墨。
别看这名字像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沉稳内敛,实际上莽得不行,远离为妙。
徐之芳确实也见识到了,皇帝面前说要东西就要东西,说跑就跑,不跪,不行礼,甚至演化到现在,干脆不说话。
他赶紧叫人收拾好残羹剩饭,然后溜之大吉。
关上门,烛火下,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交汇。
朱煊治和陆铮都忍不了,同时开口——
“你的伤口......”
“你来这里......”
“你先说”“你先说”
两个人都又不说了。
沉默许久。
陆铮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年年找人盯着我,怕人伤了我,又不肯放过我。”
朱煊治没回答,这种事,放在心里很容易明白,真要说出口,他却觉得,不知从何说起。
陆铮见他不说话,又加大了声音:“你不许为难沈知渊。”
朱煊治有点生气了,他一向表演的不徐不疾,所有国家大事都不会触及他的底层情绪,但是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忍不住了,“你跟他认识多久,你跟朕认识多久,你凭什么以为,朕作为一国之君,会跟一个小门小户的商家过不去?”
陆铮更来气:“那你说不会就行了,说这么多做什么!你就是生气了,我打小就知道你这个人的操性,笑眯眯的给人掏刀子,呵,说得好听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实际上心里阴暗扭曲记仇,我了解你,我太了解你丫的。”
朱煊治很久没有这样被人骂过了,当了皇帝谁敢直接跟他说真话,都拐着弯的十万八千里的说假话,更别说骂他了。
朱煊治听了发笑,也开始酣畅淋漓的骂回去:“哈哈,你丫的,你闭嘴吧。刚才发了疯似的要回你的牌子,就是为了他,他有什么好?细皮嫩肉还是会弹会唱?他不是个瘫子吗?你好这口?”
陆铮“嚯”得一声站起来,指着他:“你丫的闭嘴,谁他爹的是个瘫子,你嘴巴放干净点,我等下连你都打!”
朱煊治也站起来,两个人差不多高,只是朱煊治养尊处优,身形略消瘦些,开始撸袖子,“打,他丫的,朕早就想打架了,一群狗头嘴脸的大臣天天喊着没钱没钱,谁不知道贪了多少,天天假仁假义说是为了社稷民生,说不能苦百姓,骂名他们来担,朕的钱都不知道被他们霍霍到哪里了,有的娶十个八个姨太太,有的包了京郊千亩地。最后国库没钱了,还得朕亲自来江南看看,是不是真的民生疾苦。”
“那还不是你养的狗,你不纵容他们贪,他们怎么敢的?”陆铮说话一针见血,刺得朱煊治面色一红。
两个人在房间里扭打起来,外面的人听得惊心动魄,谁也不敢进去。
最后陆铮把朱煊治按在身下,双手拷住他往头上一放,“服了吗?从小你就打不过我,现在也是。”
朱煊治把头一扭,就是不肯说服了。
“服不服?”陆铮将他背过去腹部着地,骑在他腰上,压在他耳边问他。
朱煊治脸被按在地上,觉得实在有失体统,细弱的声音,“服了。”
陆铮起身,把他扶起来:“这还差不多。”然后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朱煊治愣住了,看着陆铮粗粝的手,念及他十年来受过的苦,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
朱煊治不敢面对,这一切有他的原因。
易尚书,在外的周将军,都是顶好的忠良之辈,是先皇的心腹,不然先皇不会发那么大火,废除了太子的位置。
可是不参与共谋,自己怎么可能上位做皇帝,怎么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所以他十年来,每个月,都一定要拿出一天来听下面的人汇报陆铮的事,年少的朋友,现在这样惨淡,他不敢面对,又时时怀念,不敢为他平反,怕众人知道卑鄙无耻的自己。
被他打一顿也好,或许心里会好受一点。
或许也是因为当了皇帝也没那么快乐,时时被掣肘,被下面的人蒙蔽,这些文武大臣各个是人精,谋私利扯大旗,他好累。
倒不如当初......和陆铮纵马塞北,做富贵闲散王爷那样来的快乐。
太子也没有不好,就是他看不惯而已。
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
既然已经谋事得成,他就得继续做下去。
他想,叫陆铮回去陪他,可是身边人,只有太监才能一直陪他,陆铮怎么可能呢?做个侍卫?那些大臣肯定会起疑。
这一瞬间的思量,让陆铮看了个仔细。陆铮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小时候就是这样,眼珠子骨碌转,像个蜻蜓似的。”
朱煊治心想,蜻蜓眼珠子会骨碌转?
陆铮一把搭在朱煊治肩上,想了很久,最后如释重负般说了唯一的一句软话,“放了我。”
他接着又硬邦邦的说:“我是恨你,我原想见到你给你三刀六个洞去见我爹、我师父,可是他们回不来了,你死了国家又是一片混乱,本来已经很惨的百姓说不定更惨。你现在过得也不舒服,我很满意,我希望你继续煎熬下去生不如死,告慰我爹我师父我全家的在天之灵,就放了我,你也放了你自己。”
“然后你就去找沈知渊?”
“你就这么介意我去找沈知渊?”
“你做他的仆人,不如跟我回宫!”
“你别太过分了,朱煊治,朱四,猪头四,死猪头,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都打算不跟你计较了,你又提这茬是不是,回你丫的宫,老子才不去,就算你叫我一声义父,老子都不去!”
“大逆不道!”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打了起来,桌子椅子东倒西歪,盆景推得到处都是,满地碎片粉尘,两个人打的鼻青脸肿满嘴是血,连烛台都打翻了,顿时烧起火来,屋子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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