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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万象美术馆介入此事后,间接让贝珧捡了个大便宜。遥想当初只是灵机一动卖了个小聪明,拉大旗作虎皮,靠着“中京美术馆”的名头吸引艺术家、拉关注,谁知被中京美术馆一个辟谣声明弄得几乎就要搞砸了,亏得这许长龄还能找到人给她兜底。
当下事情不但解决了,还解决得非常漂亮!这个万象美术馆,不单提供场地,补全合规手续还预备帮联展争取到市级青年文化项目。
贝珧得了便宜,转过头一卖乖便卖到了陆烨那里,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转述给陆烨,把自己包装成了受害者,把许长龄说成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姐妹,向陆烨感谢许长龄的帮助。
陆烨一听苏岑这老家伙出尔反尔欺负许长龄,次日就联系了文旅局协调美术馆补出合作证明。压力又再回到苏岑处,苏岑当晚就给许长龄打了一通电话道歉,虽是道歉,却也是一种变相地划清界限,大有惹不起还躲不起的意思。
这事原来只有韩敏筠和几个局中人知道,这么一闹,不知怎么惊动了陈向真。陈向真不等下班,就打电话骂了许长龄一顿,到晚上,更是一反旧日的教养策略,在饭桌上数落许长龄本事大了,有几个朋友就敢仗势欺人了,把苏岑也不放在眼里,教人家一把年纪,打电话来给她和许昌黎郑重道歉,弄得她夫妻俩十分难做。
许长龄气得掉眼泪,韩敏筠的安抚也不起作用。夜里委屈得睡不着,抓起手机刷旧日贺时与给她发的信息,噙着泪眼,看两人往日的对话,看得又哭又笑。
笑了一会儿,又难过地给贺时与发语音,一连发了六条语音,终于把怨气吐尽了,才又点开语音自己听一遍。
大概是上次去京城前养成的习惯,贺时与现在每晚都有一小段在院子里独酌的时光。
这个时候,韦宁也只会在健身房跳操,从不来搅扰她。贺时与觉得,韦宁就是这点好,总能快人一步敏锐地发现别人无需明言的边界感。
桌面上手机特殊的铃声勾起了贺时与的注意,那是她用插件给许长龄特别设置的来讯铃声。那天通话过后,两人已很久没有通信。
许长龄在那头哭诉,也不能完全说是哭诉,倒更像是带着哭腔的撒娇。
贺时与平日顶烦别人没完没了地发语音,一发一大串,若是发得太长太多,她干脆就不听了。偏偏这六条语音,还没有怎么听就完了。
主题是陆烨给许长龄出气,反倒让许长龄受了一肚子委屈。
语音里许长龄抽抽噎噎地叙说,花园里的贺时与就安安静静聆听,一时听得结束了竟有些意犹未尽的惘然。
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给她希望,一再踌躇着回复与否。
那头却先一步开始撤销了,眼见再不干预,就撤得一条也不剩,贺时与忍不住回复道:“都听完了,删屁!”话落肃然了片刻,自己竟忍不住吭哧笑了。
许长龄果然不再撤了,等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我发错了,我是发给韩敏筠的!”
贺时与看着两人的聊天框,不知怎么,韦宁那天关于实操的一段英文描述突然泛上心头——像许长龄现在这副模样,带着半堵的小鼻音,眼睫毛上一定还沾着眼泪,那红而柔软的嘴唇,简直像一块诱人暴力揉捏的回弹类玩具。这种思维宛如病毒,稍见苗头就一发不可收拾,惊觉思维之混乱,贺时与甩了甩头,丢下了满脑乱七八糟的想法,回了句:“好。”
周一一早,从众信明侨的高层办公室出来,在拓展部的会议上,贺振翱安排贺时与跟拓展部一众同事做告别,理由是:“这些时间在拓展部表现出色,调任去Nexora从事战略运营。”贺时与也便欣然功成身退,即日走马上任。
Nexora位于众信的世成置业所在的巢金广场的办公大楼,距离众信明侨大约十公里。
相较往返众信明侨,贺时与的通勤时间短了不少。
因此上班第一天,就因为掉以轻心起晚了,再加上半路堵车,赶到公司大楼已经过了八点半。
贺时与站在一楼等电梯,和她一同等电梯的还有一个女孩子,齐下颌的短发,棱角分明的小脸,眉目生得清姣中透着倔强。着一身职业套装,干练又斯文。
她正抱着一个文件袋,侧着头在讲电话,“是的,不好意思钱经理,我今天临时有点私事,手头的工作都已交给阿黎了,”那女孩下意识地转过脸来,瞥了一眼一旁慢条斯理的贺时与。
电话里的人或许在向她抱怨什么,女孩儿的脸色有些凝重,声音语调却依旧沉稳、温润,听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我明白,这几年我也一直想往上走,实在是……手头的能调动的资源有限,好多想法推进起来都不大顺利……您别误会,是的,我当然一直是想踏实把工作做好的,这次请假确实是家里有点事……下午……我尽量吧,可以吗?谢谢您,好,好,我尽量,再见。”
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轿厢。
一时都把手伸向侧旁的楼层排钮,贺时与的手退了回去,“你先。”
那女孩儿向贺时与微笑点点头,率先按下16层,又问:“你多少?”
“不用了,我也是。”贺时与笑道。
那女孩愣了一愣,“你也是来应聘的吗?”
贺时与不可置否地点头笑了笑,那女孩显然更紧张了,站了一会儿,她说:“你约的几点?”
“我迟到了。”贺时与笑道。
“你也迟到了?我搭地铁硬是人太多没挤上,”那女孩儿脱口道,继而看看表喃喃自语,“这下人家该觉得我好不靠谱……”
“你面试什么?”贺时与问。
“运营主管你呢?”
“……差不多。”贺时与说,“我刚看你还在跟——”贺时与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她还在职。
“……对啊。”女孩儿语焉不详,似是有难言之隐,贺时与便不再追问下去了。
楼层到了,贺时与展手谦让着让对方先走,那女孩儿只好先一步去前台登记。
接待的前台看着简历读道:“宁——宵,宁小姐是吧。”
“是的!”宁宵上前一步响应。
贺时与的目光向她侧了侧,另一个前台问贺时与是有什么事,贺时与道:“Mike来了吗?没来你跟端木年说一声Shero Ho来了。”
前台显然已被交代过了,忙道:“贺小姐,您这边请——”
宁宵有些诧异地瞧了眼贺时与,前台吩咐道:“您在那边稍等一下,我去通知HR……”
宁宵依言在会客沙发等待,不多会儿,前台捧来一杯水,笑着请道:“请喝水。”
宁宵连忙问道:“刚才那个人是——?”
前台微微一笑,“那个……我们的老板。”
宁宵顿时便有些气馁,同样年纪轻轻,别人已经是老板了,她却还在一线奋斗,投胎当真是门技术活。这一早似乎一切都不大顺利,迟到又在职,看来这次面试成功的期望不大。
来接待贺时与的是公司的副总端木年,端木年今年三十有八,是个温柔精于把控的战略稳健派女性高管。代表公司欢迎过贺时与后便跟她大致介绍了公司定位与核心业务,说明了运营方面的工作方向后,要她先跟运营经理冯学伟学习。
“来,我带你去何美琪那,让她带你熟悉一下公司。”
只有一百多人的Nexora规模并不大,这些年因为依靠集团物业,运营得只能说不过不失,与主流业务全然没有可比性,没有倾注资源,也就自然成了边缘角色。
何美琪是公司的HR,跟贺时与认识过后便带着贺时与跟直属上级、运营主管以及关键协作的部门负责人等打招呼。
两人在公司穿行熟悉布局,贺时与突然问道:“美琪姐,刚才面试的那个人怎么样?”
“你认识她吗?”何美琪很懂得看人下菜。
“谈不上认识,在电梯里说过两句话。”
何美琪这才不偏不倚说道:“基本符合岗位核心要求,能力是有的,而且肯拼,接受加班,就是晋升和薪金有一定要求——而且,她在职,不排除有入职衔接危险且忠诚度存疑……还得进一步评估。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觉得……在电梯里跟她聊天蛮愉快的,看得出是个挺有责任感的人,迟到也是因为地铁没挤上……”
倒并非真是因为贺时与觉得她有责任感,不过是刚进入一个新公司,她需要培养一个“亲信”。这人眼缘不错,她想试试。
为了躲陆烨,许长龄这一向都深居简出,除了韩敏筠,一切邀约都谢绝了。
原本打算回明齐协助陈向真整理课题资料,又因为这段时间的母子关系不佳,干脆和薛姨在家学做菜,改论文,给教授投RA简历。
陆续收尾了银行见习收集的问题材料就点开了珠玑、财观等几个常去的行业信息社交平台。
这天,珠玑网消息栏的数字较平日高得异常。
许长龄有些纳闷地点进去,所有的点赞和转发几乎都集中在早几日她发表的关于“拆解新规”的分析评论文章,并似乎还在持续加热。那是早前她针对泽兰金融科技监管草案的拆解和预判。
“不是吧,我火了……?”许长龄默默念了一句,滑动鼠标在一众转发消息中浏览。终于,鼠标停在了一个叫鲍彦昌的名字上,许长龄呆呆地把头凑近了,确认的确是这三个字,不禁掩住了嘴。
此人是国家金融发展实验室的副主任——向来以直言和洞察力闻名的资深学者。
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被一旁“叮咚叮咚”越来越频繁跳出的信息提示引起注意。许长龄拾起手机,除了当下诺大同学发来的问询,更早的还有见习的同事和长辈发来信息,莫不是转来链接问详情,递上大拇指的表情以示赞许,或者干脆激动地问,是不是你写的,鲍主任转发点赞了!鲍主任说——
许长龄在这边对着屏幕读道:“没有空话套话……直至核心矛盾……是近年来关于此议题最富洞见的评论之一……”读到末尾不禁住口腼腆笑了。
评论区里一大片赞誉,又是夸她评论老到,又是说她是大佬的套子,还有传她是部委退下来的。
虽然明知网民情绪用词夸得过了,许长龄还是不自觉地有些轻飘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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