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生

　　大家出了ICU病房。哥哥递给他一支烟，他接了，觉得自己此时真的特别迫切地想抽支烟。他们走到过道里的窗户边。他的打火机坐飞机的时候扔掉了，哥哥掏出打火机，打上火，给他点上烟，然后自己点上。
　　“唉，没想到这么凑巧，真的出事了。”姐姐显得有些急躁，说道，“我跟爸爸说了，明天开车送他到县里去‘挂山’，他非得今天去。”
　　“他可能是怕麻烦你，父亲总是怕给别人添麻烦。”乐隆说道。他想着，父亲一生怕给别人添麻烦，同时也怕别人给他添麻烦。他还想对姐姐说，父亲这些年在省城，觉得已经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了。可是觉得不好说出口。
　　“是啊，他总是这么想。可是却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姐姐说道，“他说，他要到学校去签字，明天就放假了，只能今天去。我再说多了，他就生气了，说这点自由都不给他。我只好叮嘱他，慢一点，小心点。他听了还不耐烦。”姐姐从随身背的包里掏出来一部手机，说道，“我给了他这部手机，里面只有我的号码。我事先拨通了这部手机，告诉他有事的话怎么拨回来。可是拨回来的不是爸爸，是成人中心学校的宋老师。”
　　哥哥和乐隆都看着姐姐，等她说下去。
　　“宋老师说，爸爸出事了，已经叫了120。我问他具体情况，他说，他送爸爸到学校大门口，打招呼道别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开了过来，爸爸为了躲避摩托车，便往后退，结果踩在一块香蕉皮上，脚下一滑，仰面倒了下去，不巧后脑勺正好磕在马路边的水泥台阶上，当时就晕了过去。”
　　乐隆听着姐姐的描述，想象着父亲倒下去的那一刻脑部受到的震荡。疼痛是一定的，是不是只是一瞬间的疼痛呢？之后就失去了知觉，不会再疼痛了呢？
　　大家沉默着。哥哥又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支。
　　姐姐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这里随时可能需要签字，我已经预交了五万块钱，无论需要什么，你们就签字吧。你们兄弟俩要辛苦了，我租了两张躺椅，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凑合着吧。”
　　哥哥和乐隆都点着头。
　　姐姐和姐夫走后，哥哥和乐隆都躺在躺椅上。乐隆感觉很疲惫，却睡不着。他和哥哥不断地抽着烟。乐隆想着ICU病房里的父亲，感觉就这样一个晚上过去，父亲苏醒过来的希望到底有多大。他感觉自己迷糊了一会，忽然感到胳膊上奇痒无比。他睁开眼，发现一只巨型蚊子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他用力拍去，将蚊子拍死在胳膊上，拍出一大摊血。医院的蚊子真毒啊，他想着，现在才四月初，蚊子竟然这么大，肯定是去年的蚊子，经过了一个冬天，竟然没有死掉。
　　他见哥哥也一直被蚊子困扰着。
　　就这样熬到天亮，他跟哥哥到医院门口吃了碗米粉，然后回到ICU病房门前。病房的门一直紧闭着。
　　“没准爸爸已经苏醒了。”乐隆对哥哥说道。
　　哥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得进去看看父亲。”乐隆说道。
　　“嗯，是得进去看看。”哥哥说道。
　　哥哥按了一下ICU的门铃。很久没有动静。乐隆也按了一下，然后侧耳贴着ICU的房门，仔细听着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没办法，过会再按吧。”哥哥说道。
　　过了不短的时间，乐隆看了看手机，都快九点了。他于是去按门铃，连续按了好几下。
　　门上的窗口开了，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窗外。乐隆看出来，是昨天那个护士。
　　“有什么事？”护士不耐烦的问道。
　　“我父亲，现在怎么样了？我们想进去看看。”乐隆说道。
　　“现在不行。”护士断然说道，“我们正在收拾房间，九点半会开门的。门铃不要再按了。”
　　没有办法，只好等待。到了九点半，门依然没有开。乐隆很着急，却没有办法。九点三十五，门终于开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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