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红如血

　　树是黑的，像碳素笔画的，有死亡一般的静美，枯燥无味的风穿过树林，吹平海面。

　　冬天的海，是冷的，颜色也是冷的，潮涨潮退，是沉默的，是在呼吸。

　　天亮以前，走过沙滩，走进海里，蓝眼泪在哭泣，打捞迷路的繁星 。

　　咔嚓，咔嚓——

　　秦禹尧拿着手机拍了照，好手机拍出来的照片很不错，他站在沙滩上一张一张看，“我第一次和人看海。”

　　“感觉怎么样？”

　　“很冷。”

　　褚裟把围巾解下来围在秦禹尧脖子上，他继续脱衣服，“我要冬泳，游到小岛上去。”

　　“真要游过去？”

　　“嗯。”

　　“我坐船过去。”
　　秦禹尧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捡起褚裟的衣服，“你要是没游过去，是不是就会被冻死或者溺死？”

　　“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先去那边等你。”

　　“好。”

　　海浪翻涌着，秦禹尧站在高高的悬崖上看着突然汹涌澎湃的海面，有些担心褚裟。

　　天亮的时候，海岸才上来一个人，就是游过来的褚裟，他指了指小屋，“这个岛是我爸给我买的，要进去看看吗？”

　　“买的？”

　　“你也可以默认是他抢来的，收账的时候，欠债人还不上钱，就用这岛抵债了，其实是两个，另外一个在北方。”

　　“这是你小时候？”秦禹尧拿起照片看，上面其中一个是褚裟，那双桃花眼很容易认出来，“另外一个是谁？”

　　“原来还有照片没毁啊。”褚裟四处翻找剪刀。

　　“难道是二老板？”秦禹尧看褚裟这反感样就觉得另外一个人是褚熠辰，只有对方会让褚裟讨厌成这样，“你好像非常讨厌他。”

　　“以前，在我还不知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时，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因为是褚高信的儿子，没有小朋友真心和我做朋友，他们都害怕我，只有褚熠辰不怕，他给我糖吃。”

　　“后来呢？”

　　“他说他不是爹地在外边的私生子，不是我逼他的……为什么骗我？”褚裟找到了一把生锈的剪刀，他把褚熠辰剪下来，用打火机点燃了，“妈妈讨厌我，只爱两个姐姐，爸爸也把私生子带回家，我算什么？”

　　“褚裟……”

　　“现在想想，我真是一个糟糕的人，总是伤害别人，好像这样我就很幸福了一样。”
　　褚裟低着头看灰烬，他没穿高领，纹身未能完全覆盖的丑陋疤痕显露无遗。

　　冥冥之中，好像这条因烫伤留下的丑陋疤痕代表了他丑恶的心一样。

　　“你在胡说什么？你一点儿也不糟糕，很善良，只是没有人认真了解过你。”
　　秦禹尧擦了擦褚裟脸上的沙子，“我们……我们能不能永远在一起？在你上岸前，我思考了一件事。如果你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会怎么样。”

　　“你会怎么样？”

　　“我受不了那样的可能，即使我罪孽深重，我也不想成全你和别人，自私自利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咔嚓咔嚓——

　　黄色醒目的警戒线被拉起来，围绕着犯罪现场，看热闹的人被警方赶走。

　　“死者是外省的，一周前刚来到我们市，目的不明。有一点，我们在资料库查到，他是毒枭老鹰的手下。”

　　“他来这里做什么？做买卖吗？”
　　蔡忠译闭上一只眼，用铅笔做标杆，另外一只眼测量着距离，“既然是死在这里，那就是风华社了，除了它，这里没有第二个帮派有这个能力和胆子了。”

　　“褚高信禁止在这里卖白面一类的，而老鹰想拓展销货渠道，想避开他，结果被人发现了，就成这样了。”

　　“警告，这是警告啊！”蔡忠译蹲在地上看尸体，如果是一般人，估计就被装进蛇皮袋子扔海里了，因为是老鹰的手下，所以扔街上了，“真嚣张啊！对了，他儿子不是开网吧的吗？去查查里头有没有未成年，找个理由带到警局里。”

　　“是。”

　　未成年不能进网吧，这是规定，但大多数网吧为了赚钱，都会把未成年私放进来，一抓一个准。

　　褚裟被带到了警局里，他坐在长长的桌子对面，一身昂贵的西装，冷漠着一张漂亮的脸蛋，魄力十足。

　　“你是褚裟，对吗？”

　　“没错。”褚裟抱着胳膊，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中年警察，换了条腿继续跷二郎腿。

　　“认识这个人吗？”蔡忠译把死者照片放在褚裟面前，“好好看。”

　　“不认识。”

　　“那你认识这个人吗？”蔡忠译又把风华社副社长秦禹尧的照片放在了褚裟面前，他拍了拍桌子，“仔细地看。”

　　“不认识。”

　　“那我怎么听说他是网吧的常客呢？”

　　“我的网吧生意很好，每天往来的客人有很多，他……也许来过，但我不记得了。”

　　“嘴硬是吧？那他你总认识了吧？别告诉我说，你连他都不认识了。”
　　一张照片被恶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蔡忠译的脸上满是怒火，“说，他是谁！”

　　“我爸。”褚裟刚说完就被蔡忠译抓住了头发，他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只好抓着对方的胳膊，“你干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怕了？你再给我嚣张啊！听着，你爸指示他，也就是你的男朋友，风华社副社长秦禹尧，杀了这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知道。”褚裟想避开蔡忠译，对方抓得他头皮疼，“我没有撒谎，真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别抓了，好疼。”

　　“队长，行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你这样会被投诉的，让我来问，你先出去。”

　　“你出去。”蔡忠译把拦自己的警察推了出去，顺手把门锁上了，“我听说你还是高材生，接受过很好的教育，那学校有没有教过你一个词——助纣为虐。”

　　褚裟一直在摇头，本就凌乱的头发垂下来，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蔡忠译，显得格外可怜，“叔叔，我不知道。”

　　有人在外面敲门，很着急地拍，“队长，局长来了。”

　　蔡忠译骂了声晦气，把门打开了，进来的不只有局长，还有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佛珠，脸上虽然有笑，但也有横肉。

　　“褚先生。”

　　“队长好。”褚高信低了低头，他发现对方避开了，已经慈眉善目的笑，“我儿子给您添麻烦了。”

　　“爹地。”

　　局长指着蔡忠译的鼻子骂了一顿，夺走了钥匙，亲自把褚裟放了出来，然后把褚家父子送出了警局。

　　在车窗合上前，褚高信深深地看了一眼蔡忠译，意味深长。

　　“老板。”秦禹尧对着刚下车的褚高信鞠了躬，眼睛却看向了从另一边下来的褚裟。

　　“爸，没什么事了吧？”褚熠辰连忙扶住了父亲。

　　“三儿，有事吗？”
　　褚高信回头看向褚裟，顺带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带向了褚裟。

　　“他薅我。”褚裟摸了一把头，带下来不少头发。

　　“先进去。”

　　褚裟一进屋就开始发脾气，把手里的头发往桌子一放，“他一直在逼问我，你爸爸、你男朋友做了什么，我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我？”

　　“没事了。”
　　秦禹尧把褚裟拉进怀抱里，正好躲开了褚熠辰的手，他和对方点了点头，拍着褚裟的背安慰，“不会下次了。”

　　“我头皮好疼。”褚裟轻轻用头撞秦禹尧的胸口，“他说，风华社害了很多人，我就是共犯，可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都不信任我，外人还抓我头发。”

　　“行了，多大的人了，为这么点小事叽叽歪歪，你还有个男人样吗？”褚高信拍了一下桌子，把褚裟吓得一哆嗦，他想站起来，又坐回正位，“阿尧，让小鼠和刚子跟在三儿身边。”

　　“我可以……”

　　“你有别的事要做。”

　　“我多挑两个人。”

　　“三儿。”褚高信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还疼吗？”

　　“不疼了。”褚裟小跑着去拿卡，然后乐滋滋地走了。

　　“阿尧，这两天认真看场子，谁敢在我的地方卖白面一类的，尤其敢拿着那些东西靠近我儿子的，你给我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断碾碎！”

　　“我现在就去看一下。”

　　“去吧。”

　　一过十点，酒吧的午夜场就特别热闹，所有人都跟疯魔了一样甩头、摇摆和热吻。

　　“三公子来了。”

　　“三公子，晚上好。”

　　“好久不见。”

　　一身红西装的褚裟就像夜场里唯一的一朵红玫瑰，他举着酒杯和其他人碰杯，优雅又浪荡。

　　“今天很帅哦。”一个漂亮的女人抱了一下褚裟，红唇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留下一个吻痕。

　　“宝贝，你也很美。”褚裟回吻了美女的脸颊，“今天晚上，你所有的消费记在我的账上。”

　　“姐妹们，三公子说了，亲他一下就请大家喝酒哦，还不快来。”

　　这句话一说，所有漂亮的女人都涌了过来，她们热情地吻着褚裟的脸，甚至嘴。

　　“妈的，你看有钱的公子哥过的什么日子，再看咱们，真不公平。”小鼠对被美女围绕的褚裟心生嫉妒，也不想想对方压根不喜欢女人。

　　“不在老板面前，你就能耐了，也不装孙子了，真厉害。”

　　“你说什么！”小鼠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小鼠了，不会再卑微地忍受刚子的颐指气使。

　　“你跟谁能耐呢！”刚子早就想找个由头给小鼠一个教训了，因此更大声地骂着对方。

　　他们两个越吵越凶，大有打起来的趋势，没有注意到褚裟离他们越来越远。

　　褚裟喝了几杯酒，有点尿意，因此吹着口哨去上厕所，冲完水后，他去洗了洗手，“怎么没有人呢？坏了，来人……”

　　几个人突然冲了出来，一人用毛巾捂住褚裟的嘴，另外四个人分别按住他的胳膊腿，第六个人拿着一根针。

　　褚裟挣扎得厉害，五个人几乎按不住他，但那根针还是扎在了他脖子上。

　　看着人昏迷过去，六人松开了手，急匆匆地离开，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