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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言灭未央
阿晋苦劝玄清起来,玄清也只是不理。
“清,是我不好。你执意不肯起来,是在怪我么?”我落泪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玄清疲倦的苦笑。
“王爷王妃都节哀。接下来,还有更大的事呢?”阿晋顿足道。
“什么事?”
“甄嬛,她已经回宫了!”
这消息的确有些令人震惊。不过,自我决心和玄清一起远赴边关,便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阿晋,你回京后,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件件讲来,莫要疏漏一字。”玄清道。
“是。”阿晋点头。“自黄河失事,我们都被河水冲到岸边,醒来时发现不见了王爷和王妃,立刻回去禀报岑元帅。岑元帅又遣了船只送我们回京。我回到京城没多久,就听说了甄嬛有孕回宫的消息。听说皇上到甘露寺降香,为国祈福,顺便去了趟凌云峰,在禅房里跟甄嬛……”
“相国寺是大周圣寺,皇上怎么不去相国寺,倒去了甘露寺?”玄清有些讥讽。
“要不怎么荒唐呢,”阿晋气道,“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大周有两座佛寺,一座相国寺,一座甘露寺。那甘露寺里全是尼姑,一般只供贵族女性们敬香祈福。要说皇上不是被蛊惑着去的,谁信?”
“你且接着说。”
“偏那一次,甄嬛便有了。两个月后,皇上便将她秘密偷回了宫。如今还住在从前的棠梨宫。太后皇后见着甄嬛已然回宫,也没法子再反对。她又有肚子里那块肉做倚仗,一时也没人能把她怎么样。不过时间长了,谁知她会怎么样呢?怕就怕她将来狐媚专宠,会对咱们王府不利。”
流朱小声道:“你们也不要把小姐想太坏了。小姐也许只是念着跟皇上的旧情,给自己这辈子找个安身之地。难不成,要小姐一辈子孤老于凌云峰么?”
听了她的话,我与玄清阿晋,都苦笑不已。
正在默默无语之际,忽然宫里来了人,传我和玄清晚间入宫面圣。
玄清听了这话,才在阿晋的搀扶下起身。既是要入宫面圣,少不得要回府略作准备。
我的衣物饰品也都差点被孟静娴扔了。亏得采兰采蘋,阿晋等极力维护,才留下几套。
妆台前,对镜自视,才发现边关的生活,和一路的长途跋涉,昔日娇嫩容颜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黑黝黝的脸,怎么洗也是洗不白,擦粉也盖不住。索性抛了眉笔粉盒,就素面朝天了。
我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引得采蘋掩袖发笑。
“你还笑。”我责她。
“王妃脸黑,倒显得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格外灵动。”采蘋忍笑道。
这倒像夸我。只是此时节,我哪里还笑的出来。
……
和玄清傍晚乘轿入宫,玄凌已备下丰盛的酒宴,只等我和玄清的到来。席间只有太后皇后,和几位平日较为受宠,位份不低的嫔妃陪着。甄嬛回宫被封为莞妃,又与我有姐妹的关系,自然要出席,陵容母凭子贵,如今已是昭仪,自然在席中。那位天生贵主的表妹胡昭仪也在,此外,还有端敬二妃,祥嫔祺嫔,无子,却也有宠,也在。
我和玄清双双入席,席间太后对玄清和我大加赞颂,众妃嫔亦向玄清与我祝酒频频——亏是有王爷王妃击退敌寇,否则嫔妾等如何安享深宫富贵?玄凌更说要加封玄清的官职,重赏玄清。玄清立刻起身推辞了——“臣弟身为皇室一员,为大周出力,本是分内之事,何求高弦厚禄?臣弟一向怠赖,若皇兄肯教臣弟如从前一般做个清水王爷,臣弟便感激不尽了。”
“你当真不求官职?”玄凌不解。
玄清深深的作揖:“还望皇兄成全,臣弟真的无心于此。”
玄凌还想再说什么,太后摆了摆手,“清儿无心于此,也是好事。今后看满朝文武,还有哪个再敢居功自傲,恃宠而骄?”
玄凌这才点了点头。
席间又细问我们边关生活如何,是否艰苦,可能忍受?以及黄河失事,是怎样一番经历。我和玄清皆一一作答。但说到黄河失事,我多看了两眼胡蕴蓉和甄嬛——真的跟她们没有关系么?
皇后看着我笑道:“玉隐啊,你还没向莞妃问好呢,她毕竟是你亲姐姐,如今回宫已有十多日了。”
我心里再厌憎甄嬛,也不得不起身,颔首祝贺:“妹妹恭喜莞妃娘娘回宫,与皇兄再续前缘。”
甄嬛举起酒杯,笑的婉艳:“多谢妹妹,本宫也还没有恭喜妹妹逢凶化吉,躲过灾厄,重回京都呢。”
心里运上两分气来,面上尽量显得平静,坐下来饮酒,不再理她。胡蕴蓉举起酒杯道:“如今莞妃娘娘回宫,深受皇上宠爱,玉妃是皇上的御妹,也是娘娘的亲妹,想必一定为姐姐真心感到高兴吧。”
我看着胡蕴蓉,她今晚梳着簪花高髻,身披大朵芙蓉团花的紫裳,颈中缀了七宝晶石璎珞,灯光下,暗显惊心动魄的荣宠与奢华。她的面容显得有两分得意。玄清在旁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口,我自明白他的心意,待要回语,忽听皇后和婉笑道:“胡昭仪说的不错,皇上体恤莞妃数年来在甘露寺的清苦生活,有意弥补,这不,还要为莞妃大修未央宫呢。”
“哦?”我颇觉诧异,“未央宫?”
“可不是?”皇后说着,看向甄嬛,我亦再度看向甄嬛,她微显惊惶,伸手扶了扶头上灵蛇髻上明晃晃的宝珠,傍着玄凌笑道,“臣妾也想回宫和皇上好好过日子,实不想皇上为了臣妾大兴土木,惹人关注的。”
她的矫情劲头又来了。我恶心的差点吐出一口酒来,有心质问玄凌——战事刚刚平定,劳民伤财无数,怎能在这个时节大兴土木,为宠妃修建什么未央宫。可想那样又显得自己倚仗有功,盛气凌人了。
玄凌也有些尴尬,道:“你常常自叹命薄,又总说自己是废妃,人人轻贱。朕看在眼里,岂能无动于衷?这才跟你商量,为你建一座大气的宫殿,名字也由你自己起。”
“哦,原来未央宫这名字是姐姐自己起的?”我问甄嬛道。
甄嬛越发有些尴尬,玄凌道:“莞妃说——未央,便起没有祸殃殃及之意。”
“原来如此。”我点头越发笑的由衷,“皇兄果然是真心疼爱莞妃娘娘的。皇兄可曾听过这样一个典故?——自汉高祖大修三宫以来,后世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人主居未央,长乐奉母后。”
话毕,但见玄凌脸色有些僵硬。太后微微笑道,“哀家这把年纪住个寿康宫也就心满意足了,可别再大兴土木修什么长乐宫了。”
玄凌听了,便随口也道:“既然母后尚未住得长乐宫,莞妃也无需住什么未央宫了。省的朝臣又说朕只顾美色,不顾孝义。……”
甄嬛的脸色在一刹那间极为难看,瞬间依旧转为如花的笑靥,“皇上说的是。臣妾本来也不图荣华富贵,只求能和皇上相守。”
“莞妃能通情达理,为国着想,最好不过了。”皇后笑的开怀,“从前莞妃要封昭仪时,皇上已然为莞妃大力修葺棠梨宫,如今的棠梨宫富丽堂皇,在紫奥城中,也算是上等的宫殿了。莞妃你说是不是呢?”
“皇后娘娘说的是。”甄嬛面上尽显谦卑之色,忽而轻轻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从前臣妾在山中修行时,这句诗便是臣妾心中写照了。如今臣妾终于回到皇上身边,心中万分感激,因此哪敢还有更高要求?”
“你能体恤朕心最好。”玄凌和婉了许多。
胡蕴蓉有意帮衬甄嬛,也忙道:“早听说莞妃才华后宫第一,最爱诗经。如今一见,果然不假。”顿了顿,又转向我,“玉妃和莞妃同是姐妹,想必对诗经也颇有心得。”
“颇有心得不敢,”我说着,吃了一盅酒,齿间尽是冷意,“只是听说《诗经》多记载纯情善良的女子,有以妇德感化天下之意。因此,必不是妇德有亏,□□暗室之人有资格口口吟诵的。莞妃娘娘以为呢。”
我语中的锋芒直指甄嬛,却也扫中了玄凌。甄嬛脸色极为难看,玄凌亦显得尴尬。一旁玄清用力拉了我一下,我只不顾,盯着甄嬛,甄嬛依傍着玄凌,嘤嘤落下泪来:“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实在不该一时情不自禁……”
“莞妃娘娘想是误会了臣妾的意思。”我口角抻出一个笑容,“娘娘若和皇上真的情深意重,即便佛祖看到,想必亦会皇上和娘娘感动的。娘娘又怎么会没有资格吟诵《诗经》呢?”
甄嬛拭了泪去,垂眉哀哀一笑:“六王妃玩笑了。只是,还望娘娘玩笑也好,讥讽也好,都不要涉及皇上。……”
我愣了一下,看向玄凌:“臣妹方才玩笑之言,皇兄可是介怀?”
玄凌有些尴尬勉强,没说什么,玄清接口道:“怎么会呢?皇兄一向宽宏大量,喜欢玉隐心直口快,所以才收玉隐为妹的。”
玄凌点点头——“六弟说的是,都是自家人,朕从不怪玉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太后圆场道:“已然过了午夜了,哀家也乏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皇后也道:“太后说的是。六王和玉妃一路劳顿,也该好好休息下了。”
玄凌也点头说好。甄嬛忽然道:“六王和王妃干脆就住在宫中吧。”
我愣了一下,忙拒道:“多谢莞妃娘娘好意,只是妾身与王爷进宫仓促,并未携带衣物行李随身,住在宫中,恐有不便。”
玄凌忽然一笑,面上流露些许狡黠之色,挥了挥手道:“这算不得理由。今晚你二人便宿在凝辉堂,不要出宫了!待出了正月,再回府不迟。”君王口谕,无人敢违,我和玄清只能留下。恍然才意识到,今晚已是又一年的除夕。瞥了眼甄嬛——她今年的除夕,算不算自她初次入宫到现在,过的最好的一个除夕了?
散了宫宴,漫天烟花影里,玄清拉着我径直向外走,一直走出老远,到在一个僻静处,才丢开了手¬,满面怒色的看着我。
我为他的气恼有些惴惴不安——“清哥,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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