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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唱 2
“我俩一块儿,跟你赌个命。”
“哦?”
……
蒋沐凡神色微动,呆在地上一声没吭,等着听贺振华后面的打算。
刘行阔充满防备的看着贺振华,觉得这糟老头子现在是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
贺振华抬手指了指尽头的路,淡淡的说:“这下面的高度,20米不到,底下还都是翻过了的软土,摔死人的概率一半一半。”
“我带着我小儿子一块儿跳,我俩能活几个算几个,要都死了,你刚好解气,但要是都活着,你也就好心给我俩打个120,咱们就算是两清了,怎么样?”
这番言论一经说完,听到它的人无一例外的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除了那个在指挥中心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陈士梁。
……
蒋萍第一个着急,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冲着陈士梁大喊:“那怎么行?!”
她也不管周围人的阻拦,就朝着陈士梁站着的地方大步冲了过去:“陈厅,老贺都失心疯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此时远在车里的贺白也是同样。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抓吗?!”
他的声音与蒋萍的在同一时间内一同落定。
荒芜的四周此时已经是一片黑暗,停在远处的破桑塔纳此时也不敢开车灯,所有埋伏的警察都藏在黑暗里,没有任何动静。
眼前就像是被铺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布面上只有一个断了一半的高架桥,桥上的人在车里根本就看不见,只有一盏光亮,保持在那黑夜里。
袁征此时也呆住了,搞不清贺振华此时玩儿的是哪一出。
“我…我我我……哎该死!”
他暗暗骂了一句陈士梁,也是同样纳闷怎么还不下令抓捕——都这个时候了,陈士梁还在他妈的等什么呢?
指挥中心的陈士梁一直抱着手臂,什么都没说,甚至连蒋萍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静观着事态发展。
然而贺白望着车里控制台传过来的视频已经要坐不住了。
袁征担心的看了一眼后视镜:“别着急,再等等,我师父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贺白冷着脸望着那个小屏幕,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搭在了那车门拉手上……
……
刘行阔对贺振华提出的这主意感到颇为震撼,他站起了身,手插着兜与贺振华平视着。
“这又是耍什么花样?你是想拿你自己跟你‘小儿媳妇’的命,来替你大儿子承担后果呢?”
说完,刘行阔扭头就跟蒋沐凡唯恐天下不乱的又掰扯了两句:“看到没?看看你爸多可怕,为了你哥,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啊。”
这人死性不改,一直坚持不懈的试图激怒贺振华,也非常期待着蒋沐凡可以再次失控。
但这会儿蒋沐凡的情绪竟然稳定的不行,听着刘行阔的刺激,还有自己老爹要带着自己一块儿死的决定,就跟聋了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然而贺振华也不乐意接刘行阔的招,只觉得刘行阔的脑子简直幼稚且无聊至极。
“你爱怎么以为怎么以为。”
他冷冷回了一句。
说完便伸出了一根手指,毫不犹豫的指了指蒋沐凡。
忍无可忍,贺振华对刘行阔沉声做出了最后的警告——
“但刘行阔,我也就顺便再最后告诉你一次,你脚底下踩着的就是我贺振华的儿子,我管他什么血缘不血缘亲生不亲生的,他是我从拍奶嗝的时候就开始养,跟我媳妇儿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的,那就是我的儿子,你他妈说什么也都没用。”
贺振华极看不起刘行阔这类低级货色,不知不觉,贺振华就有点说到了气头上。
他把声音放的一低再低,实在不愿与这种人费劲爆发。
但该出气的,贺振华却也是一句也不会少。
他一脸的不屑,开始戳起了刘行阔的心窝子:“你还不赶紧想想你自己的退路?现在恐怕你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吧,还妄想着用你这浅薄的言语来撼动我跟我儿子之间的关系?你撼动得了吗?”
“你当我贺振华跟你爹一样?把儿子当狗养,还要讲究个纯血统了?那你爹没给你颁个纯血统证书是不是你还挺遗憾呢?我今天就告诉你,蒋沐凡他犯了什么事儿我们做父母的都能宽容,你那一张破嘴压根儿构成不了任何威胁,所以就别白费力气了,要死要活的就赶紧给句话,我儿子还受冻着呢,冻出毛病来了你给治呢?”
噼里啪啦一大堆,贺振华越说越来劲。
他一下上头,想起自己自从招惹上知行建工以来,就没一天安生过的日子——
公司公司是死了个温义辉,高额的安置金,断了的资金链;
家里家里是自己先出个不小的车祸,然后又把凡凡的身世给捅穿了;
接下来这帮货就开始拿他们家凡凡不停的开刀,孩子受罪的,三天两头的挨打……
瞅着地上冻的抖得都止不住的蒋沐凡,贺振华心里恨的是真想把刘行阔的枪夺过来,把这畜牲崩了去。
刘行阔的脸此时被贺振华说的是越听越绿。
直到最后,蒋沐凡仿佛是看到了那畜牲好像在贺振华的劈头盖脸之中,悄默声息的抠下了板机。
父亲的这番言论,尽管蒋沐凡听了之后是万般感动,但他还是没能忍住的心道了一声:操啊,可快点先闭嘴吧……
蒋沐凡连忙唤了一声“爸……”,试图打断贺振华。
然而贺振华此时已经在某种忍耐的极限了,他一听见蒋沐凡出声,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扭头,对着蒋沐凡也是一通训——
“爸什么爸?我也懒得说你!”
蒋沐凡可怜兮兮的浑身动不得,只能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贺振华倒了口气,对着蒋沐凡放重了语气。
“怎么,人家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眼里咋就这么揉不进沙子呢?你觉得你爸会相信他说的那些鬼话吗?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爸吗?你爸好歹活了这么些年了,什么人没见过?至于因为别人几句话,就把咱们之间的关系说推翻就推翻了?我就这么蠢?”
“……”蒋沐凡这会儿脸还在地上贴着,发现自己的好心提醒没让人知道,反倒还被说了,心里是相当的无奈。
可贺振华的这通训就像是一剂良药一般,虽然咄咄逼人,但确实让蒋沐凡一时间轻松了许多,对于身后的这个刘行阔,竟是忽然不怎么害怕了。
是啊,不过就是一张破嘴,至于这么惶恐吗?
但蒋沐凡自己释然归释然,挨的骂却是一句没少。
贺振华怕是也恨铁不成钢到一定程度了,咬着牙又把蒋沐凡狠狠的指了指:“还哭?哭什么哭!再哭改明儿我就把你改了跟我姓了!……我就知道随着你妈姓不行,你总有一天就得把自己当外人!”
“……”
蒋沐凡呆呆的在地上趴着,几乎已经忘了寒冷。
贺振华最后的几句话,听得他差点想要笑出来,但却还没来得及咧嘴,蒋沐凡的鼻子就是一酸,还是没出息的又流下了泪来。
“我知道了,爸。”
蒋沐凡吸溜着鼻涕道。
他怀揣着一颗满满当当的心,从当下父亲那毫不犹豫的选择中,再无所畏惧。
贺振华是这世上最好的爸爸。
成了蒋沐凡这一生都未曾变过一次的想法。
刘行阔看着对面老头儿的这么一通肺腑之言,感动的连连拍手赞叹:“哎呀,感人,感人啊!我眼泪都要下来了!”
说完,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似是有些想不通的问:“那你跟你儿子一块儿跳这去送死这……哈哈别误会啊,我这儿肯定没问题,大戏我是爱看的,你要是真死了,我好处可也多了去了,但这事儿啊……是不是也得看看您这‘儿子’愿意不愿意吧?”
贺振华见刘行阔又回归了正题,便也收起了自己的那股燥劲儿,最后瞪了一眼蒋沐凡后,他同刘行阔压着火平平道:“你说对了,所以我想跟我儿子这会儿单独说两句话,我问问他意见,看你这边愿不愿意。”
听完,刘行阔挑起了眉毛:“又要耍花招?”
贺振华闻后笑了。
他还是那一身放松的的状态,无奈的解释:“我能耍什么花招?祝斌那边儿已经是我手里最大的牌了,你说我现在还能买通你手底下的谁呢?专案组的人手也有限,为了救我老婆孩子,你也看到了,陈大厅长把能用的人几乎全派到那边去了。”
“这东站工地,你自己也知道你把守的有多死,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博一线生机而已了,你考虑吧,要不同意,那就算了,随你怎么给我那大儿子打电话,反正现在他弟跟他老子都在这儿,你如果叫他,那他不来也得来。”
刘行阔警惕的听着贺振华说的每一句话。
听着还算缜密,逻辑通顺,思路清晰,但就是太贴心了,真是里子面子都替自己想到了。
这不禁叫刘行阔觉得贺振华也有点太好说话了一些。
但他还未琢磨出什么不对的时候,就见贺振华话锋一转,老神在在的对自己摆了摆手——
“不过我也劝你一句,你可想好,贺白跟那专案组组长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你要是真要把贺白叫来跟你拼命,那位姓袁的组长可跟你是真真有仇啊,到时候直接给你把武警部队拉来了,那你这点小打小闹的排场可不够用。”
“所以赶紧也搞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吧年轻人!我老婆孩子刚被救走,现在专案组接下来的任务不就剩下抓你了?你还有时间在这儿跟我在这儿玩儿这什么……破烂复仇游戏?”
“现在转让书已经给你了,你还不赶紧快马加鞭,赶在专案组找上你之前,去省厅求人放你一马去?还在这儿耗着等死什么呢?”
“……”
最后这一番话,刘行阔就算再怀疑贺振华道别有居心,这个时候也得听进去了。
他说的句句在理,也句句都是自己该考虑的。
一时间,刘行阔心里忽然没了底气。
“你这老头儿他妈的…到底跟我玩儿的什么把戏?”
他咬牙切齿的问。
所谓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这贺振华确实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清楚自己此时只是强装镇定罢了,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刘行阔没有同他的父兄一样赶紧找机会卷钱跑路,不就是在等一个,千钧一发的翻身的机会吗?
但刘行阔不明白,他跟建华集团斗了这么久,贺振华就真的能这么甘心的让自己去赢吗?
东站项目书确实是拿到手里了,但以刘行阔这个人的脑回路,他是怎么也想不通。
怎么就真的愿意拿整个集团未来的命运,来换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的养子的一条命的?
就真他妈的……在这儿演人间自有真情在的亲情大戏呢?
刘行阔颠覆三观的想,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可贺振华却负手的站在原地,好声好气的回了一句:“都是为你好,你看不出来?”
说完,贺振华一副我也懒得再劝你的模样。
“反正你自己想吧,你看,要么是干脆积个德的把我俩放了,拿着项目转让书赶紧干你的正事儿去,还是让我跟我儿子快刀斩乱麻的跟你玩儿一场赌命游戏给你解个气得了,要是这些你都不满意——你也可以选择找死,等着贺白把专案组的大部队给你一块儿招来。”
刘行阔望着贺振华的脸,眼神锋利的能滴出血:“我他妈疯了干那窝囊事儿?把你俩说放走就放走?”
贺振华从鼻子里好笑的出了口气:“那你说……?”
刘行阔没有回答,他环顾了下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的四周,接着便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刘行阔倏然面无表情的面向了贺振华——
“那就你跳吧,小凡凡给我留着,我看上他了,舍不得这宝贝儿死了或者残了。”
“我姑且允许你临走给我们家凡凡留句话,让他以后记得你。”
……
蒋沐凡心里一沉,趴在地上忧心忡忡的朝贺振华的方向看去。
只见贺振华的眉尾似是动了动,还带动一下了他的耳朵。
大概总是保持着一种姿势让他的伤腿有点酸,贺振华换了个站姿,松了松腰腿。
也就几乎是同一时间,贺振华便抬起了眸子,眼底异常冰冷的看向了刘行阔:“不可能。”
贺振华的声音沉重不容侵犯。
“我跟我儿子,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你休想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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