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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走平沙
女人恶狠狠的盯着我,依旧高举着手中的匕首。是杀是放,全在她一念之间,而我竟丝毫不能动弹逃避。
还是听天由命吧,我无奈闭上了眼睛。才一合目,忽听嗤的一道风声袭过,悬在腕子上方的吊绳竟然断了,我的身体直至坠落下来。几乎坐在地上,但靠着柱子,吃惊望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身旁的婢女吃了一惊,两个人用胡语说了几句话,那婢女转身出了帐篷。女人向我走了过来,迅速的解开我腕上的缚绳,又弯腰卸下了我两个脚上的绳套。
“你,你肯放我走?”我诧异的望着女人。
女人低喝:“叫我云芝。”
“云芝……”
云芝冷笑了一声:“当我真信你那些鬼话么?”
“既然不信,为何还要放我走?”我不解。
“是你最后一句打动了我——你和你清哥情深意重,我不想造孽太多,分开你们一对有情人罢了。”
原来是这样。她终究还是有些信的吧,就像许多普通的世人,纵然不信鬼神,亦不敢作恶太多——或许有呢。我还是感激的坠下泪来——“云芝,若我能逃走,必会日日祈祷上苍,保佑你一生平安,绝没有人能夺走你的大妃之位。”
云芝冷然笑笑:“用不着急着谢我,我只放你离开这座帐篷,至于你和你清哥有没有本事离开我赫赫的营盘,那就与我无关了!”
“那我亦该多谢于你!”
云芝不再废话,简单告诉了我玄清被押之地,和马棚方向。不一会儿,云芝的婢女赶了回来,她手上多了两个包裹,一个是盛放我和玄清兵刃物品的包裹,另一个包裹里则盛了两件胡人的衣装。
我手腕伤势颇重,此刻还没有恢复知觉。云芝见状,利索的从包裹中取了个乳白搪瓷的药瓶出来,用手指蘸了一块药膏,涂在我的腕上,另一只手腕也上了药。便将衣服展开,穿在我身上,一面替我穿戴,一面道:“包裹里有几天的牛肉和水,重要的是那颗指南针,你们能不能走出这大漠,就全看你们的造化了。”……
云芝主仆交代完一切,便自行离去了。我亦小心的掀起帐篷一角,向外观瞧,确定安全之后,才走出去。尽量看起来从容,而非行迹鬼祟。路上遇到一对巡逻的胡兵,盘问口令。我按着云芝教给我的口令,闭着眼睛嚷了一遍,也算敷衍了过去。关押玄清的帐篷在那座刑帐在同一排,只是隔了几座帐篷。
帐口冷冷清清,并无人把手。我见四下无人,便轻脚走了过去,直要掀帘而入,却听到里面竟有女子说话之声。
“我当然恨极了你们大周!若不是你们,我的两个未婚夫就不会死!”
“你的两个未婚夫?”是玄清的声音,迷惑不解。
我连忙悄悄掀起帐帘一角,向里观瞧,只见一个身姿欣长窈窕的胡女,手握胡刀,背向着我。看她头上冠帽镶满珠宝,又垂挂两排价值不菲的血红珊瑚流苏,身上衣裙亦缠金缀银,便知她在赫赫地位不低。她身边是个侍女,对面正是玄清,他此刻被一挂铁链束缚了身躯,背柱而立。
“我第一未婚夫是瓦敕的二王子,我和他只差一个月就完婚了!却被你三哥汝南王一枪挑于马下;我第二个未婚夫,是我赫赫第一猛士,第一猛士,他却中了你的埋伏,死在乱石岭的乱石火箭之下!”
“原来是这样……”玄清恍然,“公主遭遇的确令人同情,可公主有没有想过,若是瓦敕与赫赫不兴兵犯周,你的两位驸马又怎么会死?公主实在,是恨错了人!”
“我不管!”那女子肆意哭喊:“我只要我的驸马,还活着!可是,他们都死了,死在你们大周的手上。玄济,玄清——这两个名字,我都刻在了心上,我早就发誓,若有朝一日,让我抓到这两个人,我必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能卸我心头之恨!”女子哭着,几乎咬碎了银牙,“真是老天有眼,叫你犯在了我手上,今晚,我必要一刀刀剐了你!……”她说着,手中的胡刀便递向了玄清的胸口,我大吃了一惊,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跃进帐篷,跳起来狠狠一肘砸在那女子的后颈之上,那女子一声也没吭出来,便颓然倒地了。一肘之力犹震的腕上伤痕阵阵撕痛,顾不得这些,但见那胡婢才要惊呼,我情急之下抬起一脚,直击她的顶梁。这一脚下去,竟是太狠了,只见那女婢眼向上翻,头顶发髻间流下鲜血来,身体倾斜着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我吃了一惊,上前试探那女婢的鼻息,人已经死了。仔细看她头顶有一支珠钗,被我一脚之力砸入了颅骨。
正在发愣,只听玄清道:“碧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么?”
我转头看向玄清,亦惊喜不胜——“是我!清哥!”
“快,那婢女身上带了钥匙!你快为我开锁!”
“哦……”我一面弯腰去找钥匙,一面纳闷道,“清哥,这婢女身上怎会有钥匙?”
“别提了,那女人要将我拉出去千刀万剐呢。她自然要先搞到钥匙了。”
原来如此,我很快找到了钥匙,用手指勾着送到了玄清的手上,“清哥,你自己开吧。”
玄清顾不得诧异,摸索着钥匙和缩孔,很快自行开锁,抖落了一身铁链,直欣喜的跳了两下,又活动了下双臂,笑道:“原来恢复自由,是这样舒坦的一件事!”
这不是废话么?我只看着玄清傻笑。玄清拉着我的胳膊向外就走。“等等,”我叫住了玄清,俯身将手臂穿到那昏倒的女子的脖颈之下:“清哥快来帮我!”
“做什么?”玄清愣愣的。
“若她醒来就麻烦了!”
玄清这才明白,和我一起将那胡女拽起来,用铁链锁在柱子上。见那女子胸前衣襟上挂着丝帕,便抽出来递给玄清。玄清又愣了下,手有些哆嗦不忍,但还是很快的将丝巾团起,塞住了那女子的口。
我又让玄清换了胡装,这才与他悄悄离开帐篷。
马厩的方向在营盘的东南边上,我们找到了御风,轻轻为它卸了缰绳,牵它出了马厩。御风仿佛通人性一般,一声也没有长嘶。到了营盘边上,有人盘问口令,又让出示离营的令牌。玄清立刻对了口令,出了令牌。那人虽有些生疑,却也没有看出破绽。我和玄清虽然面目与胡人有些差异,但一路颠簸为囚,彼此面目早已脏的一塌糊涂。
顺利出了营盘,双双骑上御风,我趴在了玄清的背上,并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玄清奋马催缰,御风一阵狂奔,直至将赫赫的营盘甩出了老远。
突然间,玄清勒住了坐骑。我诧异,不禁焦急催促:“清哥,快跑,快跑啊!”一马双跨,本就降低了逃亡的速度。一旦赫赫的兵将追上来,后果不堪设想。而我,宁死也不愿再做赫赫的俘虏,不要再见到摩格那张可怕的脸,还要刑账里的每一件可怖的刑具!
玄清不答,只拨转了马头,我随着他的目光,放眼远处,繁星点点的广袤苍穹下,罩着万里起伏的沙漠,御风踏过的足迹已被万里长风席卷的没了痕迹。远处赫赫的营地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
玄清看了看握在手中的指南针,突然喝了声“驾!——”一路放马向东奔了出去。
我在瞬间明白了——赫赫一旦发现我们逃跑,必然带人追赶。但他们绝不会料到我和玄清偏离了他们追赶的路线。
几里地的一个沙丘之后,玄清勒住了坐骑,与我一起跳下马来,两人一马隐在沙丘之后,向远处观瞧。竟然不出玄清所料,没过多久,赫赫的人马便从营地里发出来,带着一阵人喊马嘶之声,从我们曾经经过的路线上向前奔袭而去。
玄清长舒了口气,转身放松的靠在了沙丘之上。
“清哥,多亏你虑事周全!”我庆幸道。
玄清得意一笑,旋即跃起身来,亦拉我起来:“咱们还是快走吧,此处并不安全!”
“嗯!”我答应着起身,与玄清二次上马。
这一次安心的伏在玄清的背上,双臂依旧环着玄清,心里忽然浮起一丝可笑的念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是逃亡,也无限的幸福与浪漫。……
唯恐赫赫的人马追来,我和玄清跑跑停停,直奔走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晚上,途中遇到一座小庙,周围亦有些水草蔓生,可以取水放马,这才停住了坐骑。
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小庙,借着星月之光,可以看到,地上有快残席。一起坐在了席子上,玄清仰面躺倒,大呼要睡。我从包裹中取出水囊,牛肉干粮,“清哥,吃些东西再睡罢。”
“也好!”玄清立刻坐起来,饥饿之下,顾不得干净不干净,伸手取了干粮,塞到嘴里大嚼。
我心里惦着事,欲起身出去,玄清拽住了我:“干嘛去?”
“我,去找些水源,待喝完了这囊水,万一没有水了怎么办?”
“不用!方才不是看到周边有条小河么?喝了这囊水,明日一早再打水也来的及。”
“哦。”我只得坐下来。
“怎么不吃东西?不饿么?”玄清有些诧异,翻看包裹,里面还有几个饼囊,二斤多牛肉。
“不是很饿。”我随手取了一小块饼,又吃了几口牛肉。
玄清打量了我两眼:“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有啊。”我若无其事的摇头。
很快,玄清吃罢了干粮。起身脱了那身胡装,又拿起水囊,道:“还是要去取些水,我去吧,咱们洗洗就睡下。”
“好啊!”我立刻点头答应。
玄清走出了庙门。我见他走了出去,便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墙壁,也脱了那身胡服,欲整理残破的衣衫,忽然肩头被握住,整个身体被拨转过来。我吃惊的望着去而复返的玄清,又低头看向胸前,衣襟已然半裂,原本齐胸的亵衣萎在腰间,亵衣的带子也早已扯断,兀自。玄清几乎不信,颤抖着手,从我胸前毫无障碍的取下那件肚兜,托在手上,声音有些嘶哑:“碧儿,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曾经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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