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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当成蠢货的人才是真正的蠢货
年后,开工了。杜社长给我们开会。
“假期里,我看到大家的朋友圈,很多人都在旅游。这很好嘛,就应该这样嘛。人不要活地太累,我看到活地很累的人我就头疼!大家在工作之余,要懂得适度放松自己。旅旅游,到处走走,开拓开拓视野,增长增长见识。你看那些经常旅游的人,跟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那气质就是不一样。就像城里人跟农村人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城里人,谁是农村人。城里人,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农村人,连话都不敢说,说也说不好。成长的环境不同。小姐就是小姐,丫鬟就是丫鬟。新的一年,我们还是要加油干。当然,有时候,喂养的猫猫综合素质确实太差,喂养起来确实是很吃力,怎么都养不好。但是,我们要像哪吒一样,不畏惧别人的眼光,我命由天不由我!”
“我命由我不由天!”台下的那群年轻的小姑娘喊道。
“哦。呵呵!我没看过这个电影。我也只是看了看相关的评论文章。哪吒说的好啊,我命由天不由我。”杜社长说。
“我命由我不由天!”台下的那群年轻的小姑娘又喊道。
“哦,我命由我不由天。”杜社长说,“我们要不比报酬比奉献。不要干点活就抱怨。有的人就是爱抱怨,这样的人我们要远离他,把他孤立起来。”
这天上午,我刚到图书室不久,就听见门口儿那儿有动静,我以为是谁来逛逛的。就没吭声儿。
“小宋啊!”我听出来是杜社长的声音。
“哎哟!”我赶紧从座位上弹起来,“是您啊!杜社长!原来是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最近怎么样?”他温和地问我。
“哎呀,我最近好地很呐。您真是慧眼识英才!我太适合这儿了。我在这儿安安静静地看看书,晒晒太阳,实在是太香了。赛过活神仙啊。”我灿烂地笑着说。
“是呀!这儿那么多书!你在这儿看看书,既能提高修养,又能陶冶情操。多好!”杜社长也得意地笑着说。
我赶紧接着说:“是的!跟闭关修炼似的!益寿延年!实不相瞒,我已经修炼地仙风道骨了!”
杜社长开心地笑了。
“你这个白头发越来越多了嘛。”他说。
“我从小头发就是黄的。生小孩儿以后,操心、熬夜。老公又懒,感情也不好。没有心思捯饬了。”我说。
他看看桌上,桌上是我的家伙事儿:
一台旧电脑,一本蓝色封面的有些古董的周作人的书,一个透明的玻璃杯。
他一时好像也有点儿被我的清苦给震撼到了。
他若有所思地说:“宋编辑蛮爱看书的。”
“是的。我本来就是皓首穷经的人,让我去养猫,我还真的不太习惯。”我说。
“就是的。在这儿多好啊,干嘛到一线去,何必呐。”他说。
我说:“是的呢,人家都说你照顾我,人家见了我,都跟我说,‘你看,杜社长对你多好啊。你不用干活儿。图书室这个地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很多人托关系想来都来不了呢。’”
“是的啊,你说说,别人想托关系进来,还进不来呢。”杜社长满意地说。
“她们还说,这个地方是社长夫人才能来的地方。”我说。
杜社长哈哈大笑:“你是社长妹妹!”
“宋编辑还想回《小坛》吗?交流时间不是三年吗?”杜社长问我。
我没有正面跟他说“想”还是“不想”。我的内心也不知道是“想”还是“不想”。
我就跟他说:“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回去,人家就不会让我出来了。”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杜社长低头沉思说。
“谢谢杜社长。我现在就顺其自然。”我说。
“好!那你忙。我回去了。”他说。
“好的。杜社长!您慢走哈!”我把杜社长送出了图书室。
我把杜社长送出了图书室的门。外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声音:“我们都是小青蛙,呱呱呱呱呱!我们都是小鸡鸡,叽叽叽叽叽!”
回到图书室,我继续敲打我的键盘。我手下的键盘上被染红了。我抬起我的右手一看。我的右手的食指因为裂口子,现在冒出了红红的血滴子。我坚持着又敲打了几下。等我想起来,从左边的兜里掏出纸来想擦一下的时候,这才发现,那冒出来的血滴子已经凝血结疤了。那些血滴子沾在键盘上,像是漏油的红色的圆珠笔头戳过的一样。
我捂着手机跟春霞打电话说:“春霞姐,今天杜社长来图书馆了。他这个人说话特别软,做事特别狠辣。他每次打击完我以后,他就来看看我。”
“当然了,来看看你的反应。”春霞姐说。
“我这次没有愁眉苦脸,也没有哭哭啼啼。我全程笑着感谢他。没办法。姐姐。被人家打压贬低了,还得跟人家陪笑脸,还得感谢人家,赞美人家。没办法,不这样,人家把你踩地更厉害。我现在不是在人家手心儿里吗?跟人家卑躬屈膝的,好为自己争取苟延残喘的机会。人家好不会一刀把你给杀死。”我捂着手机小声儿地说。
“对的!对的!你再跟他申诉也没有用。”春霞说。
“他问我想不想回《小坛》,我觉得他是在试探我。我没有正面回答。后来他说,如果我有什么事,就跟他说。我还蛮感激他的。”我说。
“感激个屁。他是觉得你一时不跟他叽歪了,不是不安定因素了。他是故意来安抚你的。他也怕你做出过激的举动影响他的声誉和仕途。前几天不是有一个女的,被领导逼地在单位里自杀了吗?”
“是的。我也看到那个新闻了。才47岁,还那么年轻。”我说。
“是的,才47岁,留下孩子家人,多可怜啊。”她说。
“呵呵!有的人坐的是火箭,有的人坐的是加强版的飞机,有的人乘的是强化版的高铁,有的人骑着个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有的人没有任何工具还拖着个麻袋。最后,他们非要这些人跑地一样快。他们说坐火箭的第一,坐飞机的第二,乘高铁的第三。拖着麻袋根本走不动的倒数第一,推着个破自行车半路上掉链子的,倒数第二。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嘛。”我说。
“是的。明目张胆地不讲道理。”春霞姐说。
“不讲理,心黑皮厚,失明失聪。”我说,“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是讲个道理。如果人不讲理了,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讲理了。” 春霞姐说。
“所以她被逼无奈,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我说,“这个世界多美好啊,都是被那些不讲理的人害的。他们害死了她,也害了这个世界。给这个世界抹黑的是他们。”
“唉!那个女的奉献了一辈子,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就这样死了。”春霞说。
“谁好端端的想离开这个世界。都是他们逼的。他们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给活生生地逼死了!他们害死了一条命!刽子手!”我说,“她就这样白白地死了,什么也没有说。你说呀。谁把你给逼死的,你说啊。你怎么不说啊?你就这样白白地死了。人家就说你是猝死是意外。管人家什么事。”
“她在单位里死就是对单位的反抗。人家肯定要追究她领导的责任的。”春霞说。
“怎么追究?她自己什么都没说。她除了死,什么都没有做。”我说。
“是的。她应该做点对自己有价值的事的。人啊,也是没办法。就是一时想不开。说死就死了。”春霞姐说。
“像我这样的,都是脸皮够厚,心理够强大的。否则早就活不下去了。他们等于变相地把我给杀了。杜涉把我杀了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我现在就是被他们给杀死过几次的人。是我自己救了我自己,是我自己让自己重生了。”
“是的,你很坚强。谁被这样对待都受不了。何况你是在产后呢。”春霞说。
“那时候,我生完孩子才一年,还有些产后抑郁呢。他们就毫不留情地把我给发配走了。那时候,我要是想不开,说死也就死了。我到了《喵一生》,他们继续打压我,否定我,他们把我当成没用的老废物。他们肚子里有几滴墨水?他们是什么学历?他们哪个有我读的书多?我是被《小坛》给发配来的?他们这辈子想进《小坛》都没资格!他们自己不行就来说我不行!他们这样打压我,是不是怕我骨子里根本就瞧不起他们?他们内囊空虚,明知道他们不如我,所以才拼命地来打压我的?他们猜的没错儿!我就是瞧不上他们!他们除了抬高自己打压别人,他们还有什么本事!” 我说。
“对的对的!他们自己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他们就知道怎么整人。” 春霞姐说。
“他们自己没文化,他们就打压有文化的,他们就说有文化不一定是优秀的。他们只知道打压我、踩踏我、他们朝我脸上撒屎撒尿。我在他们几次三番的践踏下没了脸,脱了毛。我被他们欺凌的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他们以为我无力回天一蹶不振了。他们不知道,在他们扼杀我的时候,我的剑也已经张开了。他们有多伤天害理,我的剑就有多锋利。”
“是的,如果没有才华没有梦想,的确会这样。”春霞姐说。
“哼!他们别忘了,我是一个农民!我是山东人!山东的农民见过很多山,不是这些蠹虫的三瓜俩枣就可以给压制地死的。山东的农民爬过很多高岗儿,不是这些蠹虫的几个雕虫小技就能给吓趴下的。山东的农民从小就破出了命来活。你越是压制我刁难我,我反而活地更有力量了!他们把我当成蠢货!哼!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知道,那些把我当成蠢货的人才是真正的蠢货!一个个的庸才!蠢货!早晚我会让他们在我面前低下头来!”我说。
“是的,小宋。人不可以无傲气,但不可以无傲骨。好好干吧!干起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是金子必须发光,因为有的人眼睛是瞎的!”我说。
我站起身来,往书架走去。书架上,不知道是谁,把一个格子里头的书给碰倒了。我踮起脚尖来,把那些倒下的书给扶了起来。心里想着,杜社长还是不错的。他只是把我发配到这儿,他也并没有再难为我。譬如,让我每天都要用拖把,把这偌大的图书室都拖一遍。譬如,找一个借口,让我把东边架上的书挪到西边,再让我把西边架上的书给挪回到东边。
我这样想着,突然听到轻轻地擦着地板的声音到了我的耳边。我一转头,妈呀!一对身穿白衣,身披长发的女人双双来到了我的面前。她们齐刷刷地木然地看着我。在这阴晦的天,距我有一米之远。她们要是再向前漂一步,我感觉我就要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茅山道士在此了。
“这儿可以借书吗?”她们问我。我只看见她们通体的白,并不知道声音是从谁的嘴里发出来。她们两个双双穿着白色,并不是一黑一白,手里也并没有拿着什么棍子和绳索。
“可以。”我说,“登记一下就行了。你们自便吧。”
我说着就去自己的位子那儿开始我的敲打。
我看见她们其中的一个手里拿着一本书,她看了看书,走到我跟前来。我停下手里的敲打。
“这里还是有味儿。”她说。
“是的,现在天冷,又不开窗户。”我说,“我都习惯了。”
“这些书有什么好看的。”她把手里的书翻了几页,“我一点都看不下去。”
“这是海子的诗,可以看的。”我说。
“你看过?”她问。
“我没怎么看过。但是我知道他这么个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嘛。”我说。
“你看,都写地什么呀?”她又翻了一下那书。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是海子的:《日光》
“梨花
在土墙上滑动
牛铎声声
大婶拉过两个小堂弟
站在我面前
像两节黑炭
日光其实很强
一种万物生长的鞭子和血!”
“这诗写地蛮好的。”我说。
“看不下去。”她说。
“诗歌嘛,是要靠想象的。”我说,“你是哪个组的?”
“我是信息组的。”她说。
“怪不得。要是我看你们那些代码我也看不下去。”我说。
“你平时上班都干什么啊?摸鱼?”她问我。
“是的。”我说,“摸摸鱼,织织毛衣。”
“也是的。这儿这么无聊,不摸鱼干什么呢。”她说。
“是的,我就混混日子。”我说。
“走了!太无聊了。”她们说着走了。我看着她们的背影,坐下,又开始我噼里啪啦地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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