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隐传

　　与玄清又从鲍青处返回关内。一路走，玄清一路拿着地图，对照地势。我看不懂这些，也无心观光此处风景，只是时刻看着玄清，由衷盼望他脸上郁结的眉头能够豁然展开，绽放笑容。
　　然而，一直走到下午日头要落山了，玄清依旧紧锁着眉头。我靠在一块山石上，打开随身带的股扇，不停的扇汗——“清哥，咱们回去吧，都快一天了。咱们走出二十多里地，回去天都黑了。营里发现主帅不见了，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来呢。”
　　玄清无暇顾我，只是四处环望，又对照地图，不禁蹙眉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地图上没有呢？”
　　“或许绘制地图的人没有到过这个地方，故而疏漏了吧。”我猜道。
　　“你去找个人打听打听！”
　　“是，清哥！”我抻眉含笑的答应——谁让清是主帅，我是随从呢？虽然觉得没有意义，但我也必须要听从。
　　因为战乱，此处的百姓早已走得差不多了，我差不多走了一里地的样子，才见个负着锄头锄禾的老农，忙上前询问，又因口齿不清，而追问了好半天，这才听个大概——这地方叫响石岭。因不确认，于是又找了另外的人再次问询，终于确认下次，此处便叫响石岭。
　　于是按原路返回，却惊诧发现不见了玄清！我大吃了一惊——自己竟把玄清保护丢了么？此时天已黑了下来，让我何处去找玄清？一时大急，不禁拢口四面呼唤——“清哥！……”未喊了两声，却听头顶上方传来颤巍巍的声音——“碧儿，我在这儿！……”
　　我大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借着月光，陡峭如削的山壁的半山腰处，玄清正攀着一株老松，居高临下的向我笑呢。我吓得差点魂都飞了，连忙踩着山石，攀着藤蔓，不一刻便到了玄清近旁，一手扶着他道：“清哥，你疯了吗？可是想不开要跳崖？”
　　“呸！”玄清气的啐了我一口，“我要到这山岭顶上去瞧瞧！”
　　“哦……”我松儿口气，不觉失笑，“是啊，清哥还要拯救大周呢！”
　　“少废话，你快想办法帮我攀上去！”玄清噙笑叱我。
　　“是！”我含笑答应。往上看了看，三丈之内，光溜溜的山壁，根本没有可以放手垫脚的地方，怪不得玄清‘挂’在这里呢。
　　忍着笑看向眼前这株老松之上，缠了几根青青藤蔓，伸手拔出秋水来，斩了几根藤蔓，结成藤绳，将藤绳的一头牢牢束在玄清腰间，另一头，被我抛掷头顶上方的另一棵树杆上，拽着垂下的藤蔓，我纵身而起，跃上头顶的老树，又将藤绳在树身上打结，向玄清道：“清哥，你可以爬上来了。”
　　玄清点头，两手攀着藤绳，双足蹬着山壁上的石棱，一步步攀了上来。过了这一段，地势缓和了许多，至少有凹凸的石棱，可以攀爬。
　　一壁护着玄清，终于攀上了山岭之上，上面却是一块平坦之地，可容几十人站立，不成问题。玄清已累的气喘吁吁，扶着我走到崖头向下凭望。
　　崖下的北面是平缓的坡地，然而转过来，却是三面环山的谷地，山壁倾斜陡峭，偶有碎石滚下，叮呤清脆作响，及远不闻。谷口处略略收拢，倒像个松松收口的荷包。正在看着，忽听玄清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哈——”仿佛如获至宝，又仿佛豁然开朗。
　　我亦惊喜之至——“清哥，你有法子了？”
　　玄清望着眼前的一切，不住的点头，“有了，有了！碧儿，清哥此次真的想到法子了，大周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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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帅府时，已然夜深。阿晋带着几名亲兵上来禀报——白日里甄珩带着几名将军求见，理由是忍不了赫赫几番讨敌骂阵，要请令出战。遭拒之后，甄珩竟然带人强闯府堂，发现玄清和我都不在，竟然说玄清和我悄悄逃走了，要发动全营人马四处寻找。幸亏元帅岑适赶到，及时制止。否则，军中免不了一场大乱，为赫赫趁乱偷袭，也未可知。
　　玄清闻此言，微微一笑，向我道：“甄珩那厮是否居心叵测，我现在心里也有个数了。”
　　我高兴的点头：“清哥，我还以为你一心扑在战事上，无心提防甄珩呢。”
　　“怎会？——本帅若连自保都不能，还谈何救国？”玄清得意而笑。
　　当夜，玄清吩咐阿晋请来了岑适，商议战事。直至天明，一切才商议妥当。
　　又休战了十日，明着练兵，实则在做准备工作。期间，甄珩又以请战为由率人几番求见。玄清闻言，含笑不矣，派人出去告诉甄珩——这么想求战，到时必然会给他机会。
　　此间我也偶出帅账，有人知我是玄清的近身之卫，便向我打听——元帅为何一直不出关讨敌。
　　我‘怅然’而答——元帅未有克敌之策，怎好出关讨敌？岂不是枉送将士性命？
　　向我打听的将士听了自然懊丧不已。若他再将此信散入军中，军中也必然士气低落。自古两军作战，从来都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这样的消息若是给赫赫的探子听悉，继而转报赫赫营内，自然会有一番效果。
　　五日后，赫赫又在关前讨敌骂阵。玄清这一次没有拒不迎战，而是命人召集众将，击鼓升帐。一时众将都到齐了，排列两行，玄清往常一般内着软甲，外罩罗袍，稳坐帅位。问关外何人骂战，有人回，乃赫赫一等猛将克尔墩关前讨战。此人力拔千斤，骁勇彪悍，周营无人能敌。
　　玄清听了此言，不禁微微一笑，看向甄珩道：“怎么，曾经有连破十军之勇的甄将军，也不是这敌将的对手么？”
　　甄珩略显尴尬，叉手施礼：“末将无能，也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如此，甄将军何以几次三番向本帅求战呢？莫非甄将军有甚破敌之策？”
　　“末将并没有破敌之策，只是……”甄珩并不慌张，顿了顿，接着道：“末将实在是为军中士气低落捉急——长此下去，岂不让胡人耻笑——说我周军龟缩在关内，连出兵也不敢了么？”
　　玄清淡然一笑，不再理他，只从桌上令筒中抽出一支令来，朗声道：“各位将军，可有哪位愿意主动讨令，出关迎战克尔墩？”
　　一时，营中众将竟无人敢应声。
　　玄清还是一笑，道：“既然各位如此谦虚，不如本帅点到谁，就是谁吧。”他说着，环视左右，点了个郑子友的将军出列。
　　“郑将军，本帅命你领三千人马出关迎战。你可愿意？”
　　郑子友面色一片沉重，还是叉手施礼：“末将愿出关迎战！”
　　“可是，你并不是克尔墩的对手，难道不怕死么？”玄清审视着他。
　　“大丈夫战死沙场，捐躯报国，死得其所！何惧之有？”郑子友铿锵答道。
　　玄清欣慰一笑：“郑将军不必担忧！本帅命你出关讨敌，此一战，只许败，不许胜！记住——败了有赏；胜了，要罚！”说罢，命传令官将令牌递与郑子友。
　　“啊？！”郑子友吃惊的几乎合不拢嘴，旋即接令在手，口中应诺“末将遵令！”说着，转身向外就走。他转身的瞬间，脸上神色轻松不少。帐中众将面上神色也都微微一松，估计是暗想这位新来的王爷主帅看着就仁善，行事果然也不会轻忽他人性命。
　　郑子友出帐，玄清也没闲着，率领众将登上关楼，亲自为郑子友观敌瞭阵。一时，关门大开，郑子友率领三千人马杀了出去。郑子友显然不是克尔墩的对手，交战未过几十个回合，便已累的不轻，眼看力不能支，玄清即可又点了一名将领出关接替郑子友，同样是要求只许败不许胜，败了赏，胜了罚。第二名将领出关与克尔墩战在一处，没过多久，便也支撑不住了。玄清又派了第三名将领，和前面同样的规矩。当要派第四名的时候，甄珩有些沉不住气了，上前讨令：“元帅，末将愿讨令出关迎敌！”
　　玄清似乎一愣，转头看向他：“怎么，甄将军也要出关迎敌？果真勇气可嘉！不过……”
　　“不过什么？”甄珩据理争道：“元帅不是说，会给末将出关迎敌的机会的么？”
　　玄清点了点头：“不错，本帅的确说过。那这第四只将令便给甄将军吧。甄将军接令！”
　　“是！”甄珩面带喜色，上前接了将令，待要转身而去，玄清道：“本帅命你出关迎敌，记住，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甄珩一下子愣住了，不服道：“元帅是开玩笑吧！前三位将军都是许败不许胜，因何到了末将这里，便改了规矩？”
　　玄清微然一笑：“前三位将军已然和克尔墩战了那么久，甄将军再上前迎战，也该有几分胜算了！”
　　甄珩气的哑口无言，玄清面色冷峻道：“甄将军不是一直想为提升军中士气做点什么吗？这样一个机会，甄将军不想要么？要知道，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甄珩气的咬牙，却没有办法，只应诺了一声：“末将遵令！”然后下去跨马抬兵刃迎敌去了。
　　我几乎笑出来，玄清的唇边也带了抹笑容，眼看甄珩已然出关，奔向克尔墩，两方面已然刀枪并举，战在一处，玄清微微抬起了手，口中道：“是时候了，撤！”
　　一声军令如山倒，众人纷纷撤下关楼。玄清传令下去，不许带粮台辎重之物，反要多多丢弃。撤兵的途中，陆续有兵将嫌身上行头沉重，丢了盔，弃了甲，连军衣号坎也弃了一路。……
　　想来，当甄珩发现身后兵将俱撤，连身后压阵的三千人马也都不见了时，会气的暴跳如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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