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丢之后

　　“那就太遗憾了。”

　　“我的脾气不太好，尤其是在被过于漂亮的人拒绝的时候。”

　　……

　　高悬的手臂摇摇欲坠，拉扯着整个后背像是要被生生撕裂。

　　“那就先给我的小宝贝儿预预热吧？等体验完了，再给我答案。”

　　刘行阔轻轻的一吐，冲蒋沐凡身后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话音一落，背后立时就是“嗖”的一声，像是什么利器划破了空气，一个闷响骤然自体内传来——

　　“唔……！”

　　蒋沐凡后背乍然就是一阵爆发式的剧痛。

　　他没能忍住的吃痛一咳，一时间便有了种脊椎已经断了的错觉。

　　……靠，这就开始了。

　　不知道这钝痛是来自于哪一种凶器，蒋沐凡也没功夫去想，只是咬紧了牙关的闭上眼睛，时刻准备着迎接下一个剧痛的到来。

　　然而就在他已经听到棍棒第二次挥舞的声音的时候，刘行阔忽然“得得得”的叫了停。

　　“我说你手底下有点数，当这是那些皮糙肉厚的条子呢？咱们这是个文文弱弱的钢琴家！细皮嫩肉娇贵着呢，你这一下给人家把小腰干断了，后边还让人怎么玩儿啊？”

　　火辣辣的后劲难以消散，蒋沐凡在这酸辣中听到了身后很快就传来了低低的一句回话：“抱歉抱歉，刘总。”

　　刘行阔也没多计较，只是冲那人摆了摆手，之后又疼惜的看向了蒋沐凡：“刚那一下下手是有点狠了，怎么样？受得住吗？”

　　“嘿嘿，受不住了就说，我就停手啦。”

　　“……”蒋沐凡垂着头，不看刘行阔一眼：“我说你费这劲儿干什么？你要揍就揍，我也没反抗能力，你把我就算打死了，我也不能怎么样。”

　　“啊，那是。”刘行阔盯着蒋沐凡脑门上的冷汗，呈认真状的点了点头，“可我这不也是舍不得直接把你废了嘛？你看，我本来这会儿应该是挺忙的，可还是专门为了你在这儿耗着呢嘛。”

　　蒋沐凡嘴角轻轻翘了翘：“那你也别耗了，你说的那什么破戏，还有给你当什么狗屁玩意儿的破鸭……你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喜欢做白日梦呢？你看我可能吗？……你压根想都不要想，反正我现在也被你控制住了，你就按着你的方式来吧，要杀要剐随你，但就是别想着我能倒戈……”

　　刘行阔闻后“啧啧啧”一声感叹：“呀，咱们小蒋还是这么烈啊！”

　　用力的三下掌声，刘行阔接着笑着从怀里掏出了手机：“行吧！这可是你说的啊，那就这样吧，不过你可估量好了看刚才那力道行不行？可别给我一会儿死了啊，你的命一会儿我还留着有用呢。”

　　“哟，那我可不能保证了……”蒋沐凡嘲讽的叹了口气，冷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刚那一下，估计再挨个一次我脊椎怕就是能断了，到时候死不死的，你就听天由命吧。”

　　“那好说。”刘行阔竟然还听进去了，给蒋沐凡简单应了一声就冲着后面的两个打手怒了努嘴，“都听见了？一会儿掂量着揍，给我留条命。”

　　蒋沐凡闻声也是乐了：“哼……你倒还真是好商量……”

　　刘行阔嘿嘿一笑：“好商量，必须好商量，到时候等我把贺振华干倒了，你那会儿要是还活着，残废了哥哥也愿意养着你。”

　　“……”

　　蒋沐凡没再说话，大脑开始飞速预演，他经验不足的大脑竭尽全力的按着以往看过的电视剧剧情盘算着，刘行阔一会儿大概率就会给贺振华打电话，上演一出绑架大戏，台词他都想好了——

　　“……你儿子在我手上，你XX东西给不给我？不给我，我就撕票！”

　　或者，“你儿子在我手上，XX时间给我转多少多少钱！不给转，我就撕票！”

　　……然而贺振华大概率也会很吃这一套，毕竟他不可能放任自己不管，甚至还会暴跳如雷。

　　这就让蒋沐凡很头疼，贺振华的反应，肯定是没办法让他拿自己不是贺家亲生，贺振华也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个儿子的理由来糊弄刘行阔。

　　电视剧里的反派可以没脑子，可这刘行阔绝对是骗不过去。

　　自己是怎么被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养大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而且之前还有刘小龙在艾斯曼琴行干的那些事儿……最后贺振华那暴怒的反击，也足以说明贺振华将自己视如己出了。

　　那什么他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养子的这种话，刘行阔绝对是听了不信，行不通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蒋沐凡绞尽脑汁的另辟蹊径，觉得这道题现在怎么想都是个无解。

　　让贺振华觉得自己在刘行阔这儿好胳膊好腿，啥事儿没有，让贺振华放下心来干自己的事儿，这根本不可能，他平常晚半个小时回家，贺振华知道了可能都得把自己回来问两句，现在自己在这跟□□似的的死对头手里，就算真在这儿跟着刘行阔吃香的喝辣的，贺振华都能操心个半死。

　　难以缓过劲的阵痛中，蒋沐凡终是无法，在脑袋里最后冒出了一个走投无路的蠢主意——

　　不行就当自己不存在吧，一会儿不论是把他揍成了什么死样子，他都先忍着不吭声吧。

　　那电视剧里的绑匪都知道要让人质家属那边听听人质的惨叫，刘行阔刚才也说了，如果他愿意给人家当小鸭的话，那也得象征性的叫唤两声。

　　所以这很显然，如果自己打死不叫唤，是不是贺振华那边也就有了不信的可能了……？

　　这样，刘行阔也就不能拿自己去威胁贺振华任何了。

　　大不了……大不了就是贺振华真的把自己想干的事情干成了之后，再收到了自己小儿子的一具死尸了罢了。

　　嗯……

　　蒋沐凡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有一点点酸。

　　他不是不害怕，但是事到临头，也只能这样了。

　　希望贺振华不要相信刘行阔的恐吓，也希望蒋萍和贺薇不能有事……

　　决心已定，蒋沐凡便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了起来。

　　刘行阔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电话，不假思索的就拨了过去。

　　蒋沐凡趁着这个空一边养精蓄锐的攒着体力，一边竖着耳朵的听着。

　　那头嘟嘟嘟的响了好半天。

　　就在蒋沐凡琢磨着再这么响下去，可能就要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了的时候——

　　忽然吧嗒一声。

　　那边的人把电话接通了。

　　而后就是一个令蒋沐凡魂魄都要震三震的熟悉的声音……

　　“喂？”

　　只是这一个字，蒋沐凡的心都跟着颤了起来。

　　“！！！”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慌乱！

　　——是贺白！

　　怎么会是贺白？！

　　在看到蒋沐凡的反应之后，刘行阔享受的笑容再次呈现在了脸上。

　　他注视着蒋沐凡“哈哈”大笑了两声，一板一眼的唤了一声：“贺大公子别来无恙，我是刘行阔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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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的那边陷入了一阵异常的安静，片刻之后，刘行阔开着扩音的手机里才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嗯”。

　　那人的语气听着是相当的平静，沉稳，无悲无喜，波澜不惊，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这几个小时都发生了什么一样。

　　“听出来了，有事儿？”

　　蒋沐凡紧张的整个心脏都在跟着颤动，他跟着刘行阔一块儿极力捕捉着贺白那边的情况。

　　因为站在蒋沐凡的角度，他确实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贺振华的工地在这短短的几天里究竟是出了什么样的事。

　　他不知道何兴在公众面前的那一番胡言乱语，之后，又在了贺白和贺振华面前那样惨烈的直接做了自我了断。

　　他也不知道贺振华如何暴怒，不知道两个小时后贺振华又做了什么能让永宁天翻地覆的动作。

　　网络上炸开了花的爆款新闻，已经化为战场的乌烟瘴气的办公大楼，光洁地板缝隙中那永远都擦不去的血渍，蒋沐凡全都不知道……

　　他就只是端了手机，在那个软软乎乎的沙发里悠哉悠哉的挑着电影，接着就莫名其妙被人迷晕带走了。

　　所以那段时间贺白都在干什么……

　　他现在在哪里？

　　他有没有怎么样？

　　他安全吗……

　　无数个问题在蒋沐凡脑中炸开，可他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是呼吸，都必须是小心翼翼的。

　　刘行阔在这头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这场对话的开场：“是的，我有事。”

　　“我现在要求你在半个小时之内，让贺振华撤掉所有网络上的官方发文，然后，帮我把此次市里专案组的组长袁征，单独约出来，记住，要单、独。”

　　蒋沐凡一字一句，认真又迷茫的听着。

　　只见那头的声音依旧淡然，给刘行阔干脆简短的回了一句：“不可能。”

　　蒋沐凡能看出来，刘行阔此时的模样才是真正面对对手的模样，没有一句废话，也没有多少耐心，跟刚才那个又是挑衅又是调戏的败类全然不同。

　　而那边的贺白也是如此，给予的回复是极度的高效精简。

　　贺白的那句“不可能”很明显是在刘行阔的预料之内，于是很快，刘行阔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就出来了：“——你不要误会，这不是情求，这只是一个送给你的选择题。”

　　被吊在上空的手忽然莫名的紧了紧，蒋沐凡感觉到自己的胖揍大概是要来了，于是他提前抿上了嘴，紧咬起了后槽牙，打算按照计划的将那闷棍沉默的挨过去。

　　于是正待他把所有的勇气都鼓足了，倏然，刘行阔的手指轻飘飘的一动，接着，那手机的摄像头便直挺挺的对准了自己。

　　“……”

　　蒋沐凡一整个破防，差点就要笑出来——

　　MD，真的是被打傻了，都什么时代了……怎么把视频通话这项功能都忘了？！

　　电视剧现在更新换代的真慢，一天天的，还在拿打电话恐吓人呢……

　　蒋沐凡的眼睛顶着那黑洞洞的一片，嘴唇发白颤抖，简直无处躲藏。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刘行阔便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接而无缝衔接的，蒋沐凡就又挨了一记闷棍。

　　“……！”

　　……去他娘的手轻点，这次明明就比刚刚的下手还狠……蒋沐凡一阵暗骂，却是一声都不吭。

　　尽管他知道，自己此时的不吭一声已经失去了意义，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毕竟贺白这时就看着自己，他要是放任着自己脆弱求饶了，那贺白得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蒋沐凡忽然有点难过。

　　贺白此时一定是处在一个极难过的关卡，一定是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的境地，他不能添油加醋，不能火上浇油，他要跟贺白并肩作战才对。

　　于是那身后的重击开始有了频率，一下一下，重重叠叠，直到蒋沐凡开始眩晕，觉得自己的背骨可能真的要断了。

　　他能感受到那砸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像是哪里带了点锋利的齿，在接下来的毫不留情的重创中，自己的后背已经有了皮开肉绽之势。

　　不知不觉中，一股暖流便顺着他的肩膀流进了腰窝，又顺着腰窝滴到了那冷硬的大理石桌面上，不一会儿，蒋沐凡的膝盖就因为血的缘故，开始有些打滑了。

　　刘行阔不喊停，那背后的棍棒就跟着不停，机械化的，毫不觉得累。

　　那铺天盖地的猛烈，让蒋沐凡在沉默中意识快要涣散，但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志始终在支撑着自己，从头至尾，他真的就没再发出过一丝声响。

　　哪怕是有一下真的是痛的让他恨不得要撕心裂肺的爆出一声狂吼，但到头来不过也就只是皱了皱眉头，连冷气都不曾倒抽一口。

　　也好在，贺白始终都没有乱了阵脚。

　　尽管看不到贺白的样子，但刘行阔手机里的动静蒋沐凡是听得清清楚楚。

　　贺白没有暴躁，没有发狂，没有任何慌乱的反应，蒋沐凡甚至能想象到，贺白此时的表情可能都是镇定的。

　　就好像，他真的没那么担心自己一样。

　　直到他终于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要晕过去了的时候，刘行阔的手机里才忽然传出了贺白那有些空洞的声音——

　　“撤发文需要时间，袁征这个，你来定时间地点。”

　　简短，就像是闭着气，贺白的声音已经结束，就戛然而止。

　　刘行阔欣慰的一笑，接着便爽快的冲蒋沐凡背后的人抬了抬手。

　　几乎是一瞬间，蒋沐凡的灭顶酷刑便得到了短暂的停息。

　　哐当一声，一个沉重的金属物被扔到了他身边的大理石桌面上。

　　蒋沐凡下意识的朝声音的来源处斜着看了一眼，才知道一直在自己身后造次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破旧的高尔夫球杆，那让自己皮开肉绽的源头，是那个高尔夫球杆的外部已经发锈翘边的金属外皮。

　　一直在背后做功的壮汉估计也是累了，棍子刚一扔，就一屁股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喘着粗气的擦了一把汗。

　　蒋沐凡浑身直接卸了力，头枕在一边的大臂上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全靠那根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牵扯着自己全身的重量。

　　在听到贺白的回话之后，刘行阔整个人都松弛了，他把手边的威士忌拿起给自己嘴里送了一口，接着语速飞快道：“时间地点一会儿我发给你，撤文我只给你一个小时，让你们的公关想办法给我把热度降下去，既然答应我要给我收拾烂摊子，那就给我收拾干净，就不要再给我们知行的公关找活干了。”

　　“好。”

　　贺白依然是那简短的一声。

　　刘行阔闻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接而起身，不嫌事儿大的把手机镜头拉近了一些，给蒋沐凡来了个特写。

　　“那就给你看看你的宝贝儿吧，还有气儿，我一会儿搂怀里给你洗干净，嘿……你就放心吧！”

　　“……”蒋沐凡垂着头听着，已经没有力气再骂刘行阔什么了，而那头的贺白也跟听不见似的，没有回应那低级的挑衅任何。

　　就在刘行阔把手机后置镜头已经快贴到蒋沐凡脸上的时候，意识边缘中，蒋沐凡陡然听到了贺白一句仿佛已经是隐忍到了极限的极轻的呼唤——

　　“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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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沐凡的眼皮在那时已经是以秒计算的越来越沉，已经抬不起来朝那声音的方向看了。

　　可贺白的此声一出，还是叫他的心里一阵狠狠的发酸。

　　蒋沐凡浅浅的一笑，哑着嗓子道了声：“哥，我没事。”

　　那头的贺白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几秒之后，蒋沐凡才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定定的念了句：“再坚持一下。”

　　大概是蒋沐凡的精神就快要坠入混沌的缘故，贺白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一经入耳，就快要散了一样。

　　蒋沐凡胸口发空，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说话了。

　　而对面的刘行阔倒是摇了摇头的“啧啧啧”几声，感叹了句“可真感人呐”。

　　之后毫不留恋的，贺白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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