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明月夜

作者:一颗小蓝莓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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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儋州军饷贪墨案


      竹屋内李渊形容枯槁,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等待多年的煎熬。当他确认眼前之人确是将军之子后,这个铁打的汉子瞬间老泪纵横,“噗通”一声重重跪地,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世子!属下李渊苟活至今,终于等到您了!” 他对邬开霁身份的记忆还停留在世子,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见到李渊的一瞬间,邬开霁心头震惊难以附加。此人是父亲手下的副将,自父亲死后再没见过他,原以为他也战死沙场。
      连忙扶起他,心中已有不祥预感,沉声道:“李叔?!你还活着!快请起!”
      李渊被扶起,却依旧佝偻着背,仿佛背负着千斤巨石。
      邬开霁扶着他继续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父亲到底如何殉国的?可是军粮送达不及时?”
      李渊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邬开霁,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与泪的沉重:
      “将军他不是殉国!他是被太子亲手斩杀于阵前啊!”
      轰隆!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邬开霁的天灵盖上!他身体猛地一晃,眼前瞬间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多年来支撑他信念的“父亲英勇殉国”的基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什……什么?!” 邬开霁的声音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撕裂般的痛苦。他一把抓住李渊的胳膊,力道之大让李渊痛哼出声,但他此刻无心在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渊:
      “你说清楚!太子他凭什么?!我父亲是朝廷命官,儋州主将!”
      李渊的泪水混着鼻涕流下,悲愤欲绝地嘶吼着,将那段尘封的、令人窒息的惨剧倾泻而出:
      “粮草!世子,是粮草啊!我们儋州军在前线饿得啃树皮、吃吃野草,最小的飞鱼就是饿极了抓老鼠吃,染上鼠疫活活疼死的啊!好不容易盼来的军粮,整整七万石打开一看,全是掺了砂砾的霉米,有的袋子连一粒米都没有!药材呢?军械呢?全都没有!就这,还是太子亲自押送来的!”
      李渊双手紧握着邬开霁的胳膊,死死抓着他的衣裳。一双眼睛红的充血,嘶吼出埋藏多年血淋淋的真相。
      “将军得知后,气得浑身发抖,冲进粮仓查看,脸都白了!他去找太子理论,求他开恩,哪怕给我们一口能下咽的粮食。可太子他根本不在乎将士死活!更可怕的是,圣上派来驰援的梧州军,被太子根本没有带来。反而从上京到儋州的路上,一路强抓壮丁凑数!六十岁的老翁,十五岁的娃娃,连刀都拿不稳,就被推上了战场!那就是去送死啊!”
      “将军忍无可忍,在阵前,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再次向太子恳求,求他收回强征的百姓,求他调拨真正的军粮和军械!将军说:‘殿下!这些人上了战场就是白白送命!请殿下开恩!’ 可太子他怎么说的?”
      李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他说:‘邬将军,你这是在动摇军心,贻误战机!有违军令者,杀无赦!’”
      李渊猛地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就这样!当着我们所有儋州军的面,太子他拔剑就砍下了将军的头颅啊!!”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野兽濒死的嘶吼从邬开霁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目眦欲裂,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脱眶而出。
      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父亲那个如山岳般巍峨、教导他忠君爱国、顶天立地的父亲,竟然是被太子像屠狗一样,在阵前,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斩首示众?!
      穿心剜骨之痛!
      这比千刀万剐更甚,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摧毁了他多年来的信仰。所谓的“殉国”,竟是如此屈辱、如此卑劣的谋杀!是太子用来掩盖滔天罪行、夺取兵权的垫脚石!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邬开霁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他无法想象父亲临死前那一刻的悲愤与绝望。
      无法想象父亲的头颅滚落尘埃时,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是何等的恐惧与心寒。
      李渊扑上去跪在他身前,紧紧抓住邬开霁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嘶声道:
      “是真的世子,千真万确!将军一死,虎符立刻被太子夺走。他假惺惺地对我们说,会向圣上禀报将军是‘英勇战死’,还会为将军请封,保您一家富贵平安,以此堵住悠悠众口。我们当时被吓懵了,也恨极了。可我们群龙无首,又饿着肚子,还被太子的亲兵围着……”
      “更可恨的是!” 李渊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将军生前早已看穿太子的阴谋,多次秘密上书给圣上。你看!”
      他颤抖着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掏出几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旧折子,纸张发黄发脆,边缘甚至染着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污渍。
      他哆嗦着展开其中一份,指着上面的字迹,那是邬开霁无比熟悉的,父亲刚劲有力的笔迹:
      “臣邬靖顿首泣血,太子督运粮草,七万石新米入库,开袋查验竟掺砂砾过半,霉变不可食。所调援军非梧州军,皆老弱妇孺,强掳而来,手无寸铁,实为驱民送死!臣屡次恳请太子调拨实粮、遣散无辜,太子皆以军令如山斥之。军心涣散,饿殍盈野,儋州危矣!恳请陛下……”
      折子没有写完,字迹在“儋州危矣”后显得仓促凌乱,显然是被强行中断。后面几份,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泣血控诉太子贪墨军饷、强征民夫、贻误军机的罪行,无一例外都被拦截,未能送达天听。
      “这些折子,是将军写好,让我偷偷送出去的。可刚出营门就被太子的人截住了,我趁着混乱,偷偷藏下了这几份!我李渊忍辱偷生这么多年,改名换姓,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就是为了等到今天。为了把这些证据,交到世子您的手上!为了给将军,给我们冤死的三万儋州军兄弟讨一个公道啊!”
      李渊嚎啕大哭,将剩下的折子塞进邬开霁冰冷僵硬的手中。
      “三万…儋州军?” 邬开霁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嘶哑得不成样子。
      “是!” 李渊眼中迸发出滔天恨意,“太子怕我们这些亲历者泄露真相,就在我们打了胜仗,攻下三城,以为噩梦结束的时候。他在我们营地唯一的水源里投了剧毒。那天我和老三因为偷偷去将军的衣冠冢祭拜,才侥幸逃过一劫。等我们回来时营地里全是尸体。没有死在敌人刀下,全死在了我们未来国君的毒手里!!” 他捂着脸,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而太子回京后,竟然向圣上奏报,说儋州军在将军‘战死’后,畏敌怯战,阵前退缩,险些导致大败。是他临危受命,指挥他的亲兵力挽狂澜!这泼天的功劳是他的,泼天的脏水却是我们儋州军的!”
      “世子!我们儋州军没有未战先怯,我们饿着肚子都在前线打仗啊!将军和兄弟们死不瞑目啊!!”
      李渊捶胸顿足,悲愤欲绝。
      血淋淋、赤裸裸的真相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邬开霁的灵魂上。
      父亲被阵前冤杀,忠心耿耿的儋州军被灭口。滔天的功劳被窃取,泼天的脏水被泼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当朝太子!
      “噗——!” 急怒攻心之下,邬开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那几份染血的折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他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喉咙里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那不是哭,那是灵魂被生生撕裂的痛苦咆哮!
      “太子——!”
      一声饱含着血泪、刻骨仇恨、毁天灭地怒火的嘶吼,终于从他胸腔中炸裂开来!这声音穿透屋顶,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深邃沉稳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血红和滔天烈焰。那是焚尽一切的恨意,是要仇敌血债血偿的誓言。
      “我邬开霁在此立誓,穷尽碧落黄泉,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你之颅,祭我父在天之灵!以你之血,慰我儋州三万忠魂!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狠狠劈向旁边的木柱!剑锋深深嵌入木头,发出刺耳的铮鸣,木屑纷飞!
      邬开霁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像一头受伤的猛兽。李渊在一旁老泪纵横地看着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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