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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初醒,花农遇蝶
晨露未晞时,花千语已踩着湿软的田埂往花田行去。她挎着竹篮,篮底铺着浸水的棉布,指尖沾着昨夜熬制的蜜糖水珠。春日的雾霭裹着新翻的泥土腥气,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啼叫。她刚推开篱笆门,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蝴蝶撞进视线——那般纯净的白,连翅缘的斑纹都淡得像月光晕染。
那蝴蝶竟不逃。花千语蹲下身,见它停在一株刚抽芽的月季嫩枝上,翅膀微微颤动如初绽的绢帛。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蝶翼擦过皮肤时像一片羽毛掠过,痒丝丝的凉意顺着经络窜到心口。它忽然振翅飞起,却只在她周身盘旋,最后落在她发髻间的木簪上。
“倒是个粘人的。”花千语轻笑出声,将备好的蜜糖水小心滴在牛筋草叶背面。白蝶立刻俯冲下去,细长的口器探入糖水中吮吸,翅膀因愉悦微微张开,露出翅脉间流转的淡金流光。她这才注意到它左后翅边缘缺了个米粒大的缺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后又勉强愈合。
自此每日清晨,这只白蝶总会准时出现在花圃里。花千语渐渐摸透了它的习性:最爱吸食蓝鸢尾的花蜜,偏爱停在向阳的雏菊丛休息,每逢骤雨来临前便会焦躁地绕着她打转。她给它起了名字——“阿白”,还在竹篱笆上挂了个浅陶碗,专门盛放发酵过的甜果浆。
暮春时节暴雨频发。某日雷声轰鸣时,花千语正忙着给新移栽的牡丹搭架子。忽觉头顶一沉,抬头见阿白正拼命扇动翅膀,竟用躯体抵住即将砸向她额头的断树枝。豆大的雨点砸在它单薄的翅膀上,很快浸透成半透明的琥珀色。花千语心疼极了,解下外衫将它裹进怀里,一路小跑回茅屋。
灶膛里的松枝噼啪作响,烘得屋内暖意融融。花千语把阿白放在晒干的艾草堆里,看它慢慢抖落身上的水珠。许是受了惊吓,它整晚都停在她的枕畔,偶尔触碰她耳垂时痒酥酥的触感,倒比安神香更催眠。
夏至前后,花田迎来最热闹的时节。胭脂色的天竺葵开成锦缎,淡紫的薰衣草浪涌般起伏。花千语发现阿白开始频繁围着株罕见的双色并蒂莲打转,那花儿朝阳的一面金黄灿烂,背阴处却保持着素白。最奇的是,每当她哼着祖传的《采花谣》采摘花瓣时,阿白总会合着节拍振动翅膀,在空中拖曳出晶莹的光带。
这天晌午,花千语正给新培育的绿萝搭藤架,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几个锦衣侍卫策马踏碎篱笆闯入,为首的举着张画像喝道:“奉圣旨寻访珍稀白蝶!此物乃镇国祥瑞……”话音未落,阿白已从花千语鬓间惊起,直冲向篱笆缝隙。
“拦住它!”侍卫们抽出佩刀围追堵截。花千语想也没想抓起身边的陶罐挡在前面,却被推搡着跌坐在泥地里。混乱间她看见阿白撞上刀刃,一片染血的蝶翼飘然而落。那一刻四周突然寂静下来,连蝉鸣都消失了——漫天花雨无风自动,千万朵花瓣凌空旋舞,将厮杀的场景隔绝成慢动作。
侍卫们的刀剑悬在半空,眼中满是惊恐。他们看见本该死去的白蝶化作一道金光没入花千语眉心,少女额间随即浮现金色蝶印。而那些飞舞的花瓣突然有了生命般聚拢成屏障,将众人逼退至篱笆外。
当一切恢复平静时,花千语抱着受伤的阿白缩在墙角。她发现它缺失的正是上次受伤留下的疤痕位置,此刻断翅处正渗出淡金色的汁液。指尖刚触到伤口,那些金色液体突然渗入她的皮肤,在掌心烙下灼烧般的印记。
深夜油灯下,花千语用蚕丝给阿白缝合伤口。它安静地伏在她掌心,受伤的翅膀仍时不时抽搐。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她忽然觉得这只陪伴了自己整个春天的蝴蝶,似乎不止是凡间的生灵。床头褪色的花瓣项链突然发烫,她摘下来看清内侧刻着极小的蝶纹——与阿白翅膀上的斑纹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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