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火新编

作者:火嚯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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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戏


      【神谕降临第42天】
      克洛诺斯厅内,空气沉闷得仿佛凝固。
      赫洛斯王独坐在高耸的王座上,指节因用力握紧权杖而泛白。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他左手食指敲击扶手的单调声响,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刚才的两个访客,耗尽了他的耐心。
      王后派来的内侍带来了一个让他不安的消息:那个茶会,彻底成了潘多拉的舞台。她不仅毫不避讳地展示了火灵,还用魔盒与堤俄玛的惨剧,精准地击碎了贵族妇人们的心理防线。
      紧接着是薇拉。他最宠爱的女儿,那个曾经坚定站在他身后的公主,竟然红着眼眶来请求他“慎重考虑”。
      “父王,神使的话让我感到恐惧。我们追求的荣耀,真的要建立在那样的废墟之上吗?”
      薇拉离开时的眼神,让赫洛斯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当然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但他更知道,一个被神谕选中的国王,将拥有何等无上的权力。只要能借这几个神使的名头,赫拉克斯的铁蹄就能名正言顺地踏平四方。
      可现在,这几颗棋子似乎有些烫手了。
      就在赫洛斯颓然靠向椅背时,厚重的厅门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
      大门并非被推开,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撞开。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铁锈味席卷而入,厅内的烛火瞬间熄灭了一半。
      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黑暗走来。他的脚步声很沉,每一步都像踩在赫洛斯的心跳上。   赫洛斯惊恐地睁大眼睛。来人身披暗红色的重甲,仿佛刚从血池中捞出,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暴虐气息。那双眼睛幽深如夜,却燃烧着两团红色的鬼火。
      不需要通报,赫洛斯的本能告诉他——这是战争的化身。
      阿瑞斯没有看发抖的国王,他停在原地,鼻翼微微抽动,似乎嗅到了什么异样的味道。他猛地抬起手,对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狠狠一抓。   “啪。”
      一声轻响,仿佛某种无形的连接被捏碎了。
      我眼前一黑,所有画面戛然而止。
      -----------------
      衡影苑。
      “啊!”我惊呼一声,从桌上的火盆里跌了出来,火苗萎靡地缩成一团,“断了!神识被强行掐断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冰冷的大手,隔着虚空狠狠攥了我一把,让我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普罗米修斯立刻扶住我,神色凝重:“是他发现了?”
      “嗯……他刚进门就发现了。”我心有余悸,“那股力量太霸道了,绝对是阿瑞斯。”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战神亲临,”潘多拉放下手中的针线,声音有些发紧,“看来宙斯已经失去了耐心。阿瑞斯就像秃鹫,哪里有战争的腐肉,哪里就有他。”
      厄庇墨透斯骂了一句:“这个疯子不在山上找人打架,跑来人间添什么乱?”
      “如果他和赫洛斯联手,赫拉克斯的军队将变成真正的杀戮机器。”普罗米修斯站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原本从容的步伐多了一丝急促,“我们的计划必须加快。”
      他转向潘多拉:“你和莱昂的剧本,必须尽快完成。既然阿瑞斯想用恐惧统治这里,那我们就用真相去唤醒人心。这是目前最快能影响民众的方式。”
      “我明白。”潘多拉点头。
      普罗米修斯又看向我:“小火,王宫那边不能再探查了,太危险。你把精力转到兵工厂。阿瑞斯既然来了,那批黑金武器肯定会有动向。一旦有大规模运输,立刻通知我。”
      “好。”我努力让火苗重新旺盛起来。
      “那我呢?”厄庇墨透斯急切地问。
      “你继续盯着塔拉克斯。阿瑞斯不可能亲自指挥凡人军队,塔拉克斯肯定是执行者。记住,千万别冲动,别和阿瑞斯正面冲突。”
      厄庇墨透斯虽有不甘,但也知道轻重,闷闷地点了点头。
      安排完一切,夜已深沉。
      大家都回房休息后,庭院里只剩下普罗米修斯和潘多拉。
      月光洒在石阶上,清冷如霜。
      “我们来赫维亚好几天了。”潘多拉打破了沉默,“每天都在算计、布局、应付国王,可关于那两道谜题,我们依然一无所获。”
      她转过身,看着普罗米修斯的眼睛:“你……不焦虑吗?”
      普罗米修斯怔了一下,他在石阶上坐下,修长的手指交握在一起。
      “我原本以为,解谜就像解开绳结,只要找到线头,顺着逻辑,就能一步步解开。”他的声音很低,透着一丝少有的疲惫,“我一直试图保持理性和旁观,因为我是先知,我习惯预判结果。”
      他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神谕:“可现在我发现,宙斯的局比我想象的更无赖。哪怕我们解开了谜语,如果世界已经毁于战火,那答案还有什么意义?”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以前我可以冷静地看着人类受苦,告诉自己这是成长的代价。但现在……”普罗米修斯苦笑了一下,“做个绝对的旁观者,太难了。”
      潘多拉走近两步,裙摆轻轻拂过地面。
      “你没有错。”她的声音温柔却有力,“是你的理性带我们走到了这里。但我也很高兴,现在的你,不再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画师’了。”
      普罗米修斯想起她曾讲过的那个为了作画而任由孩子死去的画师故事,不由得释然一笑。
      那是他们之间无需多言的默契。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厄庇墨透斯就出门了。
      他走之前特意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神神叨叨地叮嘱了半天:“保护好潘多拉,别让人欺负她,尤其要防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懂吗?”
      我翻了个白眼:“你是说莱昂吧?直说不行吗?”
      他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走了。
      没过多久,莱昂的马车就到了。他今天穿了一身便装,看起来少了分学士的迂腐,多了几分艺术家的随性。
      我们到了旧戏坊,一进后台,一股浓烈的混合气味就扑面而来——油彩味、发霉的木头味、汗水味,还有廉价的脂粉香。
      这里乱得像个战场,却充满了生机。
      “注意走位!那是城墙,不是你家后院的篱笆!”
      “把那个血浆袋拿远点,别弄脏了戏服!”
      演员们有的在对词,有的在练剑,角落里还有一个女演员正对着墙壁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周围人却见怪不怪。
      潘多拉有些局促,她习惯了安静和秩序,这里的喧嚣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别紧张。”莱昂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里看起来乱,但每个人都在为同一个故事努力。你不需要懂表演,你只需要告诉我们,那个故事里真实的样子。”
      潘多拉看了他一眼,心里的紧张消散了不少。
      我和潘多拉找了个角落坐下。我看了一会儿热闹,记起普罗米修斯的嘱咐,便盘腿闭眼,神识钻进了随身的茴香枝里。
      下一秒,喧闹的戏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座如炼狱般的地下兵工厂。   依然是震耳欲聋的锻造声,依然是那些瘦骨嶙峋的童工。
      忽然,一个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
      我一下子就认出,那是雷莫。
      他脚步匆匆,神色焦虑,径直走向角落里一个正在搬运铁坯的男孩。那是他的儿子。
      雷莫一把接过孩子肩上沉重的铁坯,把他拉到阴影处。我立刻集中精神,像只隐形的飞虫般凑了过去。
      “爸爸……”男孩脏兮兮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他举起满是烫伤的手臂,“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这里好疼,我想妈妈……”
      雷莫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眼圈通红。他颤抖着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声音哽咽:“对不起……再忍忍,很快了。爸爸今天只是来送货,不能带你走。但我发誓,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心中一动,立刻呼唤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你在吗?”
      片刻后,普罗米修斯的声音传来:“我在。怎么了?”
      “雷莫在兵工厂,正和他儿子在一起。他们果然是被胁迫的。”
      “好。”普罗米修斯的声音透着一丝决断,“我刚从王宫附近回来,赫洛斯和阿瑞斯在密谋,我没法靠近。但雷莫这里,或许是个突破口。我现在就去兵工厂,想办法和他谈谈。”
      “小心点。”
      切断联系后,我刚睁开眼,就感觉怀里的另一根火苗震动起来。
      是厄庇墨透斯。
      “喂?小火?”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市集,“潘多拉那边怎么样?那个……那谁没骚扰她吧?”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能不能专心点工作?她好着呢,在排戏。”
      “排戏?给我看看。”
      “行行行。”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把手掌对准了舞台方向,接通了画面。
      舞台上,那个之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女演员米娜正一脸挫败地坐在地上。
      “不行,还是不对!”米娜抓着头发,“导演说我哭得太假,太用力。可是失去了家园,难道不应该嚎啕大哭吗?”
      她求助地看向潘多拉:“潘多拉小姐,您见过堤俄玛的那些女人,她们当时是怎么哭的?是喊破喉咙?还是满地打滚?”
      潘多拉站在舞台边缘,灯光打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柔和。她沉默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没有哭。”
      全场安静了下来。
      潘多拉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剧场的墙壁,回到了那个破败的小酒馆。
      “那个小酒馆里挤满了一百多个人,却安静得像坟墓。”潘多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些失去了丈夫、失去了房子的母亲,她们的眼睛是干的。她们没有力气哭,也不敢哭,因为哭泣会消耗掉仅剩的一点体力,或者吓坏怀里的孩子。”   她慢慢走上舞台,蹲在米娜身边。
      “她们只是机械地把孩子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嘴里哼着走调的儿歌。那种沉默,比任何嚎啕大哭都要震耳欲聋。”
      潘多拉的眼眶微微泛红,“直到那天晚上,我们送去了热汤和面包。当她们看到孩子终于吃上一口热饭时,眼泪才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希望。”
      米娜怔怔地听着,脸上的浮夸表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震撼。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痛苦让人麻木,希望才让人流泪。”
      莱昂站在台下,手里握着剧本,却早已忘记了翻页。
      他看着台上的潘多拉,眼神里不仅有欣赏,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动容。那是艺术家看到了缪斯,是灵魂在共鸣。
      待潘多拉走下台,莱昂立刻迎了上去,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
      “说得太好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刚才描述的那个画面,比我写的所有台词都要有力。”
      潘多拉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手帕:“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赋予了这出戏灵魂。”莱昂看着她,目光灼灼,那里面包含的情感甚至超越了友谊,“潘多拉,谢谢你。”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正躲在巷子角落里的厄庇墨透斯,透过手中的火苗,死死盯着这一幕。
      看着莱昂那毫不掩饰的倾慕眼神,看着潘多拉脸上那抹淡淡的红晕,厄庇墨透斯觉得手里的烤饼一点都不香了。
      “这小白脸……”他咬牙切齿地掐灭了火苗,“眼神太让人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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