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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是夜两人都浑身疼得睡不着。
楚珏翻身过来,“子温,要不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席子温困倦地点头。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出生在一个很穷很穷、很穷的家里。倒不是说这个家有多穷,而是不管有多少钱,都会很快花出去。男孩的父亲本来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老实人,人虽然顽劣但从未对家人打骂过。但是就在男孩出生那天,男孩父亲的朋友对他提了一个建议……”
“出去玩玩吧。”男人揽住楚世仁的肩膀。
“明天吧,我老婆今晚给我生儿子。”
“啧,别这么扫兴嘛。等你晚上拿着一沓钞票回去,你老婆还能不高兴?”
“你是说……”
“对啊,去玩玩吧,我都赚了这么多了!”那人对着他比了个手指。
楚世仁眼睛瞪得老大,“这么多?我说你最近怎么花钱大手大脚的,原来发了横财了?”
“走吧!放心,兄弟能让你输钱?”
那晚,随着妇幼医院的一声啼哭,楚世仁把家里全部的存款都输了个底朝天。楚珏出生了,他的噩梦就此开始。
“轻的时候,男人摔了家里的东西就会罢休。重的时候,男人会将妻儿打得遍体鳞伤。男人甚至动过卖掉妻儿换钱的想法,但那时男孩已经读书,人多眼杂他怕被告到大理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依旧雷打不动地整日打骂。后来,男孩身上的伤被教书先生发现了。”
“楚珏,你身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是同学做的还是谁打的,你告诉班主任,班主任替你摆平。”小学班主任握着楚珏的小手,楚珏好像从这副手掌中感受到了力量,他把被家暴的事情告诉了班主任。当晚班主任就去了楚珏家。
“楚珏父亲,家暴是违法的,请你停止对楚珏同学和楚珏母亲的伤害!”班主任拉着楚珏的手,他看到父亲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砰!
楚世仁拎起旁边的空酒瓶砸碎在桌子上,碎片溅到了楚珏母亲身上,她痛得哀嚎起来。
“你是哪里来的村姑也敢指挥老子做事?!你把老子家的账填平啊!还不是靠我!啊?!”楚世仁拿着碎酒瓶指着班主任,“你再多管闲事,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这个小子上不了学!”
班主任还欲说话,被楚世仁一拳打在地上。
“楚珏,快跑!”班主任一声惊呼,楚珏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到路上大喊,“谁能帮我报警!”
警察赶到的时候,班主任已经满脸是血倒在血泊中。楚珏家的账上又多了对班主任的赔偿,但班主任醒来后没有再追究楚世仁的责任,伤好后就被调去了邻市。她拜托其他老师带话:楚珏同学,老师没有责怪你,你一定要变强大,强大到能够战胜任何人。
从此以后楚珏没有再对任何人说过父亲家暴的事情,楚世仁对两人的伤害也从全身转到了那些看不出来的地方。楚母性格懦弱,早前对娘家提起被娘家人骂了一顿,“是你偏要跟他结婚,你活该!”“但我当时已经怀孕了,要不是打不掉这个孩子,我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要跟他结婚!”“自己作孽自己受着吧,别再来找我们了!”
“男孩生的漂亮课业也好,自然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围着他,引起了别的男孩的嫉妒。下了学堂,他们把他堵在小巷口揍他,男孩受不了,他想,我不能打老子还不能打你们吗。他一鼓作气飞去一拳打掉了对面的两颗门牙,小孩捂着脸痛哭跑了,还说要他好看。你猜怎么着?”
席子温听得专注,摇了摇头。
“没有怎么样。没人来教训男孩说他做的不对,也没有人知道那晚男孩打掉了别人两颗牙。男孩终于明白,打坏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对他的父亲也是。他每顿好好吃饭,慢慢地成长,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战胜恶魔的机会。后来啊,日子就这么凑合过着,男孩母亲不知从何处买了一尊关公像,每天晚上她都拉着男孩跪在关公像前祈祷。”
咔、咔。
女人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关二爷,保佑我的丈夫赚到大钱不再赌博,儿子学业有成娶到有钱的儿媳妇,生活好起来。”
钱,张嘴就是钱。
楚珏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幕,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女人柳眉倒竖,呵责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拜!”她按着楚珏拜在像前。
楚珏不知道她母亲是真的寄希望于一块废铁或是真的疯了,但他懒得拆穿这个脆弱虚伪的母亲,便随着她去了。楚珏十七岁这年,楚世仁回家的时间越来越频繁,要的钱越来越多,这钱往往还没来得及还欠款就被楚世仁要走了,楚家的欠债越来越多,眼看就要逼近七位数了。追债的人几次上门,楚珏的生活一片狼藉。
“那天他坐在椅子上想,如果我的人生是围绕着还钱和被打的话,那我的人生还不如就这样结束。最后一次,不如就问问那个从来没有完成母亲愿望的废铁吧。他走到了神像前,学着母亲往日的样子点燃了烛台,虔诚地跪在了神像前,双手合十。他向关公许下了愿望……”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神明,请带我离开这里。去一个有人爱我的地方,也有我爱的人的地方。”
说到这里楚珏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席子温拍拍他的手,“怎么不说了?”
“你还想听?”
“这个故事还没结束吧?”
“那好吧我继续说。”楚珏翻了个身看着席子温的侧脸,“但是理所当然,这世界上并没有神明,也没有人会实现他的愿望。他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蒲团上跪着。他走出门,一地狼藉,父亲已经卷着最后的钱跑了。而母亲脑袋上冒着血,他只好和往常一样继续收拾烂摊子。故事结束了。”
席子温张了张嘴,“男孩,最后怎么样了?”
“不知道。”楚珏耸了耸肩,“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席子温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楚珏凑过去,“那你觉得结尾应该是怎样的。”
“应该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道长果然是道长,总能说出这么正气凛然的话。如果是那样的结局,想来我也很喜欢。”
“别过来,你头发扎得我痒。”
昨日阿淮看见两人亲上的时候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阿清倒是个坚强的,硬是看两人亲完才晕了过去。
现在三个人围坐着,阿渊一个人伺候两个人,席子温给楚珏盛了一碗汤,楚珏刚甜蜜蜜地接过去,阿淮就一口吐了出来。
“喂!你不吃别破坏我的食欲好吗?”楚珏跟着席子温向后退了两步,席子温不言语只是低头喝汤。
“他打我们你还跟他好?!殿下,你!”阿淮见色忘义四个字堵在嘴边没说出来。
楚珏叹了口气,“这不一样阿淮,再说我没让你们跟着你们为什么过来找我?”
阿淮别开脸,是阿清回答道,“是,是五皇子让让我们跟着的。”
楚珏收起笑脸,看来这里面还有他的事,他严肃吩咐道,“我不是说除了我以外的人不要听吗?下次记住了。”
阿淮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席子温,“殿下难道不记得上次的那个小姐了?”
“咳咳咳。”楚珏猛地咳嗽起来,席子温突然站起身,“我再去打几个山鸡回来。”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楚珏搓了搓脸最后尴尬地解释道,“他就是上次那位小姐。”
“什么?!”阿淮脸都要气歪了,“你开什么玩笑?他到底是男的是女的?!”
楚珏不耐烦回道,“我都没急,你们急什么?男人女人我自有分辨!”
阿淮看着楚珏几乎绝望地摇着头,“殿下,色令智昏啊殿下……”阿渊猛灌阿淮喝汤,堵的他呛了好几口。
“殿下,那,那梁小姐怎么办?”阿清开口询问。
楚珏挠了挠头,“这个我会想办法。”
阿淮顶开阿渊喂饭的手,咽下嘴里的肉,“这个想办法那个想办法,你连二皇子的事都说出去了,你就这么信任他?!”
楚珏看着阿淮的脸点了点头,“对,我就是相信他。”
席子温拎着几只山鸡回来的时候楚珏正坐在外面等他,见到他赶紧跑过来接过了鸡。
“抱歉,让你们吵架了。”
楚珏笑笑,“道歉的话昨晚说的够多了,不必自责。骗你本来就是我的错。”
席子温垂下眼,“我昨天是真的想杀你。”他摸向后腰抽出了昨天砍伤楚珏的刀,“我的佩剑不能沾无辜人的血,所以我备了一把刀,想着必要的时候就用这刀杀人。”他把刀递了过来,“就由你替我保管吧。”
楚珏拉住席子温的手,“没事,下次控制不住的时候还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实在不忍心打断二位亲热,”阿淮见缝插针,“我们何时下山?”
“明日动身。”席子温看向阿淮,“山下什么风向?”
阿淮不情愿地回答道,“还没查明是何人,但是验出了她是毒发身亡,认可了钟宛是自杀。”
“那就可以继续调查。”楚珏看了眼他们三个,对着阿渊吩咐,“下山后把他们带回开封,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
“是。”
回程的时候,楚珏发现他的马跑了,而席子温只是吹了个口哨他的马就跑了回来。席子温跃上马对楚珏伸出了手,“应该是想要把马收走调查,但是我的马跑了。”
楚珏抓着他的手跳上马,“你的马这么聪明?”
夜鹏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别说他坏话,他听得懂。”
“啊,我这可是夸它呢?”楚珏抬起眉。
回到城里一下马,掌柜就跑了出来,“客官你们可算回来了!”
楚珏皱眉问道,“怎么了?”
“是我。”皇甫胜从店里走了出来,“公子,别来无恙啊。”他转头看向席子温,“这位看着有些熟悉?”
“孟芳,字子温。”
皇甫胜握着席子温的手,明明没见过孟芳,但他总觉得似曾相识。他放下手毫不避讳地对楚珏说道,“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那我在周围转转。”席子温说完就走了。
“朝廷弹劾的结果就是你来接手这件事?”两人来到房间坐下。
“应该是……我听说了你订婚的事。”
“啧。”楚珏接过茶杯,“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甫胜转着手上的扳指,“你怎么打算?”
“那事不急,先拖着。老二坐不住了,等不到那个时候的。”
“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楚珏按了按太阳穴,“我小舅他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说了。”皇甫胜轻笑一声,“他说让我小心弟妹,怎么?”他凑过来取笑道,“弟妹那么厉害?”
楚珏不耐地推开皇甫胜,“……别取笑我了。”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昇昌那家伙不太会看氛围,”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苏先生拜托我交给你的,要你一个人的时候看。”
“先生?”楚珏接过信,封面上的字的确是先生的字,他将信收好,“知道了。”
“没别的事,对了,梁将军的事你不用管了,他不会拿这事为难你了。”
“钱柔死了。”楚珏顿了顿,“他们两个做的,具体怎么做的尸首在哪里没问出来。情况应该跟我之前推测的差不多。”
皇甫胜点点头,“我知道了。”他刚转头准备离开又停了下来嘱咐道,“呃,你最好尽快回京城。”
楚珏不明所以,“为何?”
“梁家二小姐正在到处找你。”
楚珏抚上额头头疼道,“好。”
送皇甫胜离开后,楚珏去大街上找席子温。眼下献神节过去,街上人少了很多。他也不急,慢悠悠地逛了起来,最后在一个玩具摊前停了下来。
“这位公子,要不要买一个回去给孩子玩啊?”
“啊?”楚珏下意识皱起眉,我看起来像是有孩子吗?随即他又理解了,这边结婚生子比较早,他这种都算大龄剩男了。他摆摆手,“就看看。”
摊子上的小玩意儿也不少,楚珏看着也新奇,他指着其中一个瓷的问道,“这是什么?”
“是小瓷狸奴。”上面釉彩画的十分细致,比义乌出品好看多了,里面有只白色的狸奴,头顶一抹黑色,表情不太服气的样子。楚珏看着欢喜,那表情跟席子温生气的时候真像,他指着那个瓷偶,“这个怎么卖?”
摊主看了一眼,“啊,那个是残次品,半价卖你吧。”
就这样楚珏得到了一只小瓷猫,举着看了一路,他最终在一个水果摊前看见了席子温。
“子温?”楚珏跳过来拍了一下席子温,“买什么呢?”
席子温看着水果眨眨眼,“现在好像过了吃荔枝的时节。”
“确实。”楚珏看着席子温有些难过的表情,揽过了他的腰,“那明年的时候,我买给你吃。”
席子温无奈笑笑,“好。”
躺在床上时楚珏把小瓷猫塞进了席子温手里,席子温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你看,”楚珏凑过来指着小猫的脸,“它像不像你?”
“哈哈哈。”席子温看清小猫的脸低低地笑了起来,“我看跟你也挺像。”
“哪有?你看那个竖起来的眉毛跟你生气时一模一样!”
两人笑作一团,冷静了一会儿后席子温突然说,“能遇见你我很幸运。”
楚珏突然坐了起来。
“怎么了?”席子温不解,跟着坐了起来,谁知道楚珏憋了一会儿说,“我可以亲你吗?”
“好啊。”席子温表情很奇怪,因为他答应了之后楚珏仍然没有动,他弯下腰看楚珏的表情,楚珏咬着嘴唇。
“你到底怎么了?”
看到席子温的脸楚珏再也忍不住将他推倒回去,“我想对你做些不好的事。”
“你说房事?”
“你怎么知道?!”楚珏没想到席子温说得这么直接,差点跌下床。
席子温神色有些复杂,“……明日可以吗?”
楚珏翻过去压住席子温问道,“为什么?”
席子温手劲大,一胳膊就推开了楚珏,“我们后日启程回京不是吗?”
“是啊。”
“明日,明日吧。今天早点休息。”席子温拉上被子背对着楚珏。根据过去二十几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楚珏敏感地注意到了哪里不太对,“你说实话,为什么?”
席子温拉紧了被角往里面又缩了一些,“我怕吓到你。”
“吓到我?你刚刚才是吓到我了!”楚珏拉过席子温,“你觉得你的左脸会吓到我?你夫君胆子会那么小?”
席子温没心情在这件事上跟他耍嘴皮子,“不全是那个原因。”
“还有什么?”楚珏耍赖似的压在席子温身上,“你想易容?”
席子温不吭声,但是楚珏头发硬得很刺得他脸痒。
“那就不是你了。”楚珏伸出手搂住他,“那不一样。”
席子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坐起来,眼神坚定,“被吓到了别怪我。”
“当然。”
席子温紧紧闭上眼睛,这比他第一次拆下布条接受自己时还紧张,毕竟他总要学会接受自己,可楚珏不一样,他可以拒绝然后离得远远远的。他局促地呼吸,胸口因为紧张而起伏着。但摘下面具后楚珏却没有任何声音,席子温也不敢睁眼,嘴唇都要被他咬破了,他突然感觉疤痕的地方被抚摸着。
“!”席子温睁开眼,意料之外地,他看到楚珏眼里流出两行浅泪,“竟然是这么深的疤……疼吗?”
席子温垂下眼,“偶尔下雨会疼。”
“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楚世威灭席家时楚珏才三岁,当然什么都做不到。
席子温抬起手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又在眼角落下一吻,“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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