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损友

　　第三天的行程是海钓，他们提前找好向导和海船，清晨出发，船上除了他们还有其他游客，向导的价格包含了船上的钓具，他们什么都不用准备。
　　但前天晚上，苏朝嘱咐其他三人：“今晚一定得早睡，明天要早起。”

　　苏朝是典型的夜猫子，灵感总在深夜酝酿，两三点睡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但她十一点就洗漱完钻进房间，第二天，宋时肖洗漱完走出房间时，看见女孩儿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将黑色的长发扎了一个紧实的丸子头，头上扣了一个亚麻色的棒球帽，看见他出来时她招手：“来，把晕船药吃了。”
　　韩羽杨和双双过来时，苏朝也递给两人一枚白色药片，韩羽杨：“我不晕船的。”
　　苏朝：“海上风浪很大的，一定会晕。”

　　果不其然，一开始还好，但船驶了一段距离后，便变得格外颠簸起来，即使提前吃了晕船药，胃里也不断泛酸水，而一看其他游客，有三四个已经扶着船舷吐了起来。
　　海风里，苏朝抓着被风鼓鼓吹起的外套，大声道：“习惯了就好，很快就没事了！”

　　到了海钓点，向导先演示一遍，苏朝率先拿杆，上饵，甩杆，向导看到她熟练的动作，挑起眉毛：“小姐姐以前海钓过？”
　　苏朝望向海面：“嗯，以前在纽约，和……朋友一起玩过。”
　　宋时肖站在她右边，也将饵轻巧甩出，苏朝又是给他们晕船药，又是提醒他们海上风大，得带厚外套，宋时肖早已有猜测，他低声问：“前男友？”

　　“嗯。”
　　苏朝一手把着杆，一手揣进兜，没有化妆，但垂着眼，睫毛长长，平添几分妩媚。
　　有两个苏朝，一个是他曾经朝夕相处、熟得不能再熟的，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收集什么、喜欢玩什么，知道她不擅长唱歌、最讨厌吃鱼，而另一个，是他不曾见证的、有些陌生的苏朝，他为此感到一阵幽微的酸涩，发现她酒量变好，懂得鸡尾酒的品类，听她讲她和前男友的故事，哪怕只言片语，还有现在……这样的情绪从胸膛划过，像是晚熟的柠檬。

　　之前苏朝在宋时肖面前提起顾子明很自然，可不知为何，现在被他的眼神一盯，苏朝竟莫名有些心虚。
　　双双站在苏朝左边，等待鱼咬钩时听见两人的对话：“怪不得你这么熟练……你的前男友？”
　　苏朝笑：“嗯，回国前分的。”

　　两天时间，双双和苏朝关系亲近了不少，她看她笑容如常，问：“为什么啊？”
　　“异地。”异地是当代情侣分手理由中最稀松平常的一条，也是最无趣的一条，双双点头，没再追问：“异地恋确实挺辛苦的。”
　　苏朝：“是呀，异地恋，狗都不谈。”
　　是对方提的分手，她并没有觉得异地恋有多难熬，但过去的事，她没什么心思讲太多，顺口回答的，却没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时肖侧头看她一眼，女孩儿眼睛弯弯，笑得轻松，他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四人收获颇丰，苏朝虽然不吃鱼，但钓鱼却尤为擅长，中途还钓起一条小鲨鱼，苏朝用手指量了量它的块头，还是个小孩子，便将它放了回去，放之前特意将手用冰桶过了一遍，人的温度对于鱼而言过高，这样不会灼伤它。

　　*

　　还有另外的收获，或许因为在海上吹了风，第二天早晨，苏朝觉得嗓子很疼，浑身配合着乏力，宋时肖见她一直没起，敲开她的门时，看见她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被窝里。
　　小猫看见他来，软绵绵地说：“我好像发烧了。”

　　宋时肖带了电子体温计，用酒精棉片擦拭干净，苏朝乖乖张嘴，他小心地把它插在苏朝的舌下，末了还抚摸苏朝的额头，好像急得想先探个大概。
　　苏朝身体素质不差，挺少发烧，自然而然想到在曼哈顿那次高烧，昏沉沉地想，要是那一次，宋时肖就在身边该多好呀。

　　滴滴，体温计上冒出一个数字。
　　“还好，只是低烧。”宋时肖接过体温计，和他的体感差不多。
　　确实比上次轻了不知道多少，可苏朝还是去蹭宋时肖搁在枕边的手，头发刷在他的掌心。

　　宋时肖能不留情地戳破苏朝扮可怜，可一旦她真难受，他便心软得一塌糊涂，温柔地揉她的头发，从发顶到额前的两撮刘海：“是不是嗓子难受？我带了枇杷膏，给你泡水喝。”
　　“把药吃了，很快就没那么难受了。”
　　“我们去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有没有胃口？”

　　身体脆弱的苏朝格外黏人，又哄了好一会儿，才肯放宋时肖走。
　　三人在就近的小餐馆吃早午饭，宋时肖另外点了虾仁粥和蒸蛋，又让服务员做了一份素炒白菜，打包。

　　“你们再逛一会儿吧，我先把吃的给苏朝带回去，顺便看看她身体怎么样。”
　　韩羽杨说：“要不我们一起回去，想逛的明天再逛也行，反正还有几天。”
　　双双赶紧把韩羽杨拉走，这几天下来，她完全坚定自己最初的判断，方才苏朝对他们说别担心不能因为她生病耽误他们玩，转眼就拉着宋时肖的手，委屈巴巴说你可得快点回来。
　　热恋中的小情侣！

　　一有力气便嫌弃起自己，发热产生的汗水让每一寸都黏黏糊糊，苏朝从被窝里钻出来，向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
　　热水缓解了肌肉酸痛，但洗完后苏朝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换洗衣服，但想到民宿里没有人，她裹住浴巾便往外走。

　　刚打开门，还站在玄关，恰好看见这一幕。
　　女孩儿赤着脚，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从浴室匆匆跑出来，四肢清瘦匀称，踩在地板上的每一步，都极其轻盈，如同蜻蜓点水留下的波纹般漂亮，又像一只林间的小鹿。

　　宋时肖只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像是多年以前误入森林的少年，看见月下精灵的一眼，只一眼便已惊心动魄。

　　在宋时肖的认知里，自己不是一个重欲的人，他不排斥身体和头脑被情欲支配，却对此事比一般男性多几分谨慎。他性格正派，又注重隐私，高中时不参与同寝室男生对班级里女生的评点，更不会将脑袋挤进一堆脑袋中共享狭窄屏幕里的视频，却也不是体会不到生理反应和快感。
　　宋时肖走进自己房间，没有开灯，苏朝此刻正在他的隔壁，这个认知让他的动作多了几分毛躁，他鲜少这样，他握紧自己，想象自己埋进了更细腻的地方。

　　在以往他和她的关系里，大部分时刻，他都没有太清楚地意识到她是异性的事实，有时甚至刻意忽略她饱满的嘴唇和漂亮的锁骨。
　　对他而言，苏朝是可靠的队友，是重要的朋友，是可爱的、生动的，有时也让人头疼的，他曾隐约意识到过，苏朝或许也会是致命的。

　　大四刚开学，他和苏朝便被隔离，关在隔壁间，有一天的早饭里有苏朝喜欢的茶叶蛋，他给她发消息问她要不要，苏朝没理，茶叶蛋凉了不好吃，他索性往阳台走去，他们阳台挨在一起，吼一嗓子就能听见。
　　没想到看见这一幕。女孩儿穿着睡衣套装，吊带、短裤，雪白的四肢就露在外面 ，她此刻正垫着脚，拿晾衣杆勾绳子上的衣物，腿部线条绷得笔直，衣服材质棉软，没有一点廓形，她的身体线条是什么样，显露在阳光里的就是什么样。

　　苏朝发现了他，可能是他不自然的表情，带得她也有些尴尬，幸好她很快把衣服收下来，外套一罩，她故作冷静：“怎么傻站在那里？”
　　“茶叶蛋，你要吃吗？”
　　苏朝眼睛一亮：“谢谢。”

　　回到房间，他刻意去忽略身体的反应，可白天尚有理智，夜晚并未放过他，他梦见了苏朝，白天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线条在梦里是另一番景致，在他身下轻颤，一会儿隆起一会儿放下，变幻莫测。
　　醒来时下身自然是湿润的。见鬼。

　　有些潜意识对于当时的宋时肖而言，是需要约束和克制的，现在的他却坦然，脑中画面具象许多，而那修长的脖颈和微微塌陷的腰窝，来自于谁……他不妨承认。

　　在房间玩了一会儿手机，听见外面有响动，苏朝走出去，发现宋时肖在客厅，正将一些饭菜往茶几上摆。
　　苏朝走了过去，疑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没听到声音。

　　宋时肖垂眼，苏朝正抬头看自己，脸上还有一些未褪去的潮红，眼睛像两湾清水，他抬手用手背试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怎么烧了，感觉怎么样？”
　　“只是嗓子还有些疼……”苏朝探头去看桌上的食物，“带了什么回来？”
　　“虾仁粥，还有一些醋，有胃口吗？”
　　“可以。”一上午都没怎么吃东西，此时还真饿了。

　　苏朝埋头喝粥的时候，小拇指无意识地翘起来，很可爱，宋时肖看了一会儿，开口，他听见自己问：“你不谈……”
　　苏朝在专注地吃饭，宋时肖尾音囫囵，她没听清后面几个字，抬头疑惑：“嗯？”
　　宋时肖移开目光：“没什么。”他将菜往她面前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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