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安杂记

　　由于对方有好几个人，而且很有可能会携带武器。萧培只得豁出老脸找了负责社区事宜的白予停，一个电话把人从家里薅出来，白予停是他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步入社会后关系最好的哥们，两人承诺抓到人后一起吃顿饭。
　　白予停担心人手不够，又叫了几个跟自己交情不错的警察，不巧的是今天值班的人少，荷花路派出所的兄弟多数都没有安排夜班，白予停只好找了隔壁辖区的哥们。
　　这些人之前不大乐意来，但白予停报了萧培名字之后，一帮人乌泱泱赶到阳光小区外围的树下集合。
　　“萧哥的案子你也不早点说，你早说我早就来了！”啤酒肚男人哈哈一笑。
　　白予停跟他碰拳头：“怎么，不是萧哥的案子你就不接了？”
　　“那不可能，嘴上说说，哎我这趟大老远地来帮你们忙，回头记得请我一顿啊，”啤酒肚男人说罢往旁边一瞅，“哟，你们派出所还有这么斯文的新人呐，看着挺机灵。”
　　林壹不好意思地点头，白予停见状拉着林壹上前：“那是，人家是公务员国考上来的，脑瓜子特别灵活，现在是萧培的徒弟......”
　　“萧哥收徒了？铁树开花嘛这不是！”那人说道。
　　而后白予停颔首，又对林壹耳语：“这位是牡丹路派出所的刘警官，就在咱们隔壁辖区，也是主抓社区的。”
　　“我叫林壹，”林壹礼貌对啤酒肚男人一笑，“刘警官好。”
　　“哎，你好你好！”刘大平说罢四下看了两眼，说，“你师父呢，怎么不见他人？”
　　林壹道：“师父给大家买饮料去了，一会儿来。”
　　.
　　等萧培拎着商店的手提袋过去的时候，白予停正好在跟刘大平商量一会儿抓人的事：“我带两个人去小区东边，你和辖区的兄弟分两路蹲南北角，萧培带着他徒弟去二单元楼下守着，尽量都不弄出动静来。”
　　“行。”刘大平立马同意。
　　萧培听完之后点点头，顺手从袋子里拿了饮料依次分给众人：“大家今晚都辛苦，夜里热，蚊子多，我刚去买了点儿冰镇饮料解解渴。”
　　“谢谢。”
　　“谢了啊萧哥！”
　　“我萧哥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周到，难怪当年读书的时候老师就夸萧哥能成事儿，这为人处事啊，咱真的学不来。”
　　众人爆笑。
　　.
　　人员分散之后夜里出奇地安静，阳光小区的住户基本都回了家，关起大门要么是吃饭，要么是看电视。在楼下的时候，依稀能听见独属于隔音不好的老旧小区才会有的电视节目声、厨房炒菜声，还有大人教育小孩儿的声音。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偷电瓶车。”萧培一身便衣钻进灌木丛，随手丢给林壹一瓶肥宅快乐水。
　　林壹拧开瓶盖灌了一口，耳边是蚊子嗡嗡的骚扰。
　　他随手把蚊子扇走，没注意旁边的萧培正拧着眉看他。
　　林壹说道：“卖钱咯，下午的时候找过去看见他们销赃，不是卖钱，难道是为了好玩？”
　　“那他们要钱干什么？有手有脚的大小伙子，不去找份正经工作养活自己，却干起了小偷小摸，到底真是生活所迫还是因为别的？”萧培若有所思地抬眸往上看。
　　二单元五楼的灯亮着。
　　之前张大爷反映，晚上这一户租客，可是彻夜亮着灯，而且早出晚归。
　　随随便便找个体力活至少也有两千的月薪，为什么一定要偷，而且那几个年轻人不去偷别的地方，独独只对阳光小区下手。
　　林壹也不知道，干脆摇头：“抓到了一问不就得了。”
　　“也是，”萧培说罢看一眼时间，而后抬手帮林壹赶走几只蚊子，“它要叮你的话，别拍，灌木里的这种蚊子一般都是花脚的，拍死之后口器留在你身上，到时候痒死你。”
　　林壹扭了扭脖子：“它怎么就逮着我咬？”
　　“谁让你一身汗的，我可是出来之前就洗过澡了。”萧培低声笑笑，而后朝林壹脖子处吹几下，借着昏黄的路灯光，把那只正趴他耳侧吸血的蚊子吹飞。
　　“我是易出汗体质。”林壹说着，轻轻挠了下耳廓。
　　.
　　夜里七点零六。
　　“来了来了！”林壹说着就要冲出去，被萧培一把按住。
　　“急什么，再看看是不是，别打草惊蛇。”
　　林壹只得作罢，眼见着一个打扮普通的工人手里拿着锤子从南拐角绕上来，径直走进二单元内，几分钟后又恹恹地下楼，在二单元到四单元之间的空地上转悠了几圈，像是散步。
　　萧培目光一直落在那人身上，片刻后，他道：“这个人不是我们下午看见的那几个。”
　　“同伙？”
　　“不排除，”萧培道，“但也有可能就是个下来散心的普通人。不管怎么样，盯紧一点。”
　　那人坐在石头墩子上无所事事地四下张望，很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
　　而后二单元楼上的灯忽然闪了两下，那人像是接收到什么信号似地从墩子上站起来，左右看了看，双手背在身后，径直往三单元住户经常停放电瓶车的地方去了。
　　“他要动手！”说着林壹就要一个劲儿往前。
　　“嘘！”萧培心中警铃大作，林壹已经从灌木丛里站起来，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萧培立马扯着他的裤腰带把他狠狠往下面拖，林壹就这么被扒拉下去，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疼地轻呼出声。
　　完犊子了。
　　萧培狠狠剜了林壹一眼。
　　而后他看向那边那个正打算对电瓶车动手的工人，喉间微微发紧。那工人听见动静慢慢转过身，打量这一片的灌木丛，而后萧培死死捂着林壹的嘴，两人贴得太近，林壹知道自己差点暴露一时间不敢说话，微微喘着气，耳侧紧挨着萧培衣襟，身上的汗珠沾在萧培胳膊上。
　　所幸那人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是看了灌木丛几眼又开始对电瓶车动起手来。
　　“看你干的好事。”萧培用气息骂道。
　　“我错了我错了，师父饶命。”林壹求饶。
　　.
　　那人正对电瓶车动手动脚，只见他开锁的技巧十分娴熟，一番折腾便“咔哒”一声将电瓶车的车锁打开，而后又趴在地上开始拆卸车辆，他从工装裤里掏出一个麻袋哗啦一声抖落开，或许是打算把电瓶车身上有价值的部分分装带走。
　　萧培看了那边一眼，肩上的对讲突然震动一下。
　　刹那间，他猛然一拍林壹肩膀，两人心有灵犀一般拔腿往偷电瓶的人的方向奔去，与此同时附近蹲守的兄弟们也鱼贯而出，三两下把人的路堵死。
　　萧培一个肘击把那正在拆卸电瓶车的人摁趴在地上，利落上铐。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似乎以为是仇家找上门，侧脸贴在地上动弹不得：“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别打，别......我报警了！我要报警了！”
　　“哟，你还知道遇上困难找警察啊，”萧培起身，单手提着他后衣领把人拽起来，另一只手从口袋里亮出警官证，“我们是荷花路派出所的，你涉嫌盗窃车辆，而且作案金额巨大，劳烦跟我们走一趟。”
　　“啊？”那人懵了，两手被铐在身后，“不不不不是的，哎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偷车的，警官您就放我一马吧！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一会儿要是知道我进派出所了肯定又要闹的！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林壹一边拿出手机拍照一边说道：“别动，谁让你乱动了？”
　　见这些警察不理会自己，他突然啪地跪下，不住地说：“我我我我真的冤枉！”
　　白予停站在旁边被整笑了：“冤枉？都抓现行了还冤枉，你当我们执法记录仪是摆设？”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楼上！就五楼那个，是他们逼我这么做的！跟我无关啊警察同志！我真的冤！”那人不住地说，“都是他们！现在人肯定还在楼上，警察同志您要相信我！我才入行没多久啊我冤枉啊！”
　　萧培皱着眉，让他蹲下，朝一边的白予停使了使眼色：“看好他，我和林壹去楼上看看。”
　　.
　　“一起去，”刘大平拦着他，神色犹疑，“对方估计还不知道这会儿事情败露了，但这人一口咬死自己是被逼的，说不准就是觉着自己暴露了还想拖同伙下水，咱们刚刚闹的这动静要是引起楼上的注意，说不准人反应过来就要溜。你们就两个人，容易坏事。”
　　萧培了然，没来得及多想：“成，那就一起去。”
　　二单元楼上的住户这时候都还没睡，萧培一行人上去的时候尽量放轻脚步，林壹跟在萧培后头，刘大平带着自己的人跟在林壹后头，慢慢挪着。过道的灯有些昏暗，萧培一手戒备一手握着执法记录仪。
　　到五楼的时候声控灯黑了，萧培没叫灯，停在五楼的狭窄的楼梯口朝那户人家的门缝处看了一眼。
　　门缝和猫眼都透出些许灯光，估计人还没走。
　　于是萧培上前敲门。
　　叩叩叩——
　　里面人懒洋洋地应声：“谁啊？”
　　“物业！”萧培伸手堵住猫眼，喊道，“今儿挨户检查水电，麻烦开一下门。”
　　那人哦一声，脚步踢踏，慢悠悠晃到门边。
　　随着门咔哒地打开一条缝，萧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拦下，硬生生把门往外拉开，随之林壹立马闪身冲上前紧紧摁住开门的人，把人控制在门边的鞋架旁，利落上铐，刘大平带着自己的兄弟冲进屋内。
　　“好大股味，这是什么，冰壶？”
　　“还搞毒|品啊，上铐上铐。”
　　“这是谁吸的？”
　　“来来来都控住都控住，那儿有个电瓶不知道是不是赃物，还留着没销毁。”
　　“一共几个？抱头抱头！都蹲下啊！”
　　刘大平控住其中一个人，当他给人戴手铐的时候忽然动作一滞。
　　被认出来的那人眼神躲闪，片刻后终于抬起头，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他。
　　刘大平咬咬牙，还是给人戴上了手铐：“安分点！”
　　便衣民警控场后又陆陆续续在屋子里的各处搜集到不少犯罪证据，除了还未被销赃的电瓶车零件之外还有了意外发现，比如光明正大摆在桌子上的、插了一长一短两根吸管的塑料款泉水瓶，再比如涉案者口袋里找到的一小袋白色粉剂和锡箔纸若干。
　　萧培数了数，一共五个人。
　　林壹拍完现场之后押着人到萧培面前：“师父，这人说自己不知情。”
　　“带回去再说。”
　　.
　　开来的车停在小区外围，萧培看了一眼窗外正从屋子里搬机器出门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于是顺手从嫌疑人家中的沙发上薅了毯子包住人的手，紧扣着那人胳膊把人带下楼。
　　看见这么一大群人从二单元下来，正在调试设备的大妈们有些不淡定了，纷纷窃窃私语着什么。
　　萧培加快脚步带人离开，等在外围的面包车前站定，他正要把人往车上塞，刘大平却从后面拍了拍萧培的背：“这人是我们辖区的。”
　　“认识？”萧培回身。
　　“嗐，老大难问题了，这人户口落在我们辖区，之前就经常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儿，前阵子刚从看守所拘留出来，我们所长本来是要改个时间去找他谈谈帮他改过自新的，关怀关怀嘛，”刘大平看了那人一眼，“谁知道这人一放出来就跑了，我可是知道他的啊，他犯了几起案子都是我抓的，能不认识吗。”
　　萧培点点头。
　　刘大平憨厚笑笑，又道：“你看巧不巧，幸好我今天来帮你们忙，没想到他居然跑你们辖区来了，真是......”
　　“你要带他走？”萧培回过味来。
　　“可不，人是我们辖区的，再说今天要不是我带着我的兄弟们来，你们也蹲不到人呐。”刘大平四下看了看，揽过萧培肩膀，低声道，“哎萧哥，借一步说话。”
　　萧培眉头微蹙，林壹刚把这些嫌疑人都安排好，正要问萧培是不是现在就回所里，抬眸却看见刘大平拉着萧培走远了。
　　林壹眸光微凝，直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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