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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岁末的画与未寄的信
绣球花的第一片花瓣落在速写本上时,鹿昭弥正数着日历上的数字。
12月24日,平安夜。
实验楼302的窗台上,那株“无尽夏”的花瓣已经褪成了淡淡的米白,像被时光洗旧的棉絮。时蹇用透明胶带把飘落的花瓣一片一片粘在笔记本上,标注着“12月10日14:30,第1片花瓣脱落”“12月15日09:17,第17片花瓣……”,像在为一场盛大的落幕写悼词。
“别难过,”鹿昭弥往他手里塞了杯热可可,蒸汽在他的眼镜片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明年它会开得更旺,我们还能一起数花瓣。”
时蹇的指尖在“第28片”上顿了顿,那是掉落在她脚印旁的那片,被他用红笔圈了起来:“我把花瓣做成了干花标本,能保存很久。”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扁平的木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42片干花,粉白的颜色褪去大半,却透着种沉淀后的温柔。盒盖内侧贴着张极小的速写,是他画的绽放瞬间,旁边写着:“花期19天,比预计长4天——是馈赠。”
美术楼的年度画展在平安夜当天开幕,鹿昭弥的《待放》被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画中的绣球花苞半绽,粉白的花瓣里藏着个“∞”符号,时蹇用银粉在符号边缘描了圈,在特定角度的灯光下会泛出微光,像藏了片星空。
“靳云磊说这叫‘理科生的浪漫加成’,”许梓艺举着相机拍细节,镜头里的银粉闪光像撒了把碎钻,“他昨天蹲在画展布展到凌晨,就为了调这个灯光角度——说‘必须让昭弥的画在平安夜最亮’。”
鹿昭弥的指尖抚过画布上的绣球,颜料的肌理里还留着时蹇帮忙调的钛白比例,他说“加15%的锌白能让粉更透,像初雪落在花瓣上”。
时蹇站在画前,笔记本摊在手里,正在记录观展者的停留时间:“平均驻足37秒,比去年的风景画多12秒——他们看懂了里面的‘等待’。”
鹿昭弥笑着撞了撞他的胳膊,颜料蹭在他的浅灰色卫衣上,像朵小小的绣球残影:“你连这个都算?”
“因为是你的画,”他的声音被展厅的回声揉得软软的,“每个数据都有意义。”
平安夜的实验楼,飘着松针和热红酒的香气。
时蹇在电炉上煮热红酒,肉桂棒和橙皮在沸腾的酒液里翻滚,甜香漫过整个实验室,把绿萝的叶子都熏得微微发颤。他手里捏着个秒表,盯着温度计:“85℃关火,超过这个温度会破坏果香——查过《圣诞饮品指南》第23页。”
鹿昭弥坐在实验台边,往圣诞袜里塞苹果,袜子是许梓艺送的,上面绣着两只牵着手的小鹿,鹿角的弧度和时蹇画的星轨惊人地相似。
“你煮酒比做实验还紧张。”她往他嘴里塞了块姜饼,糖霜在他嘴角化开,像沾了点雪。
时蹇的耳尖红了红,往她杯子里舀了勺热红酒:“怕煮坏了,你说过‘平安夜的热红酒要甜得刚好’。”
他总记得她随口说的话,像记得绣球花的pH值,记得她画错的叶脉,把那些碎片拼成完整的温柔。实验室的投影仪循环播放着他拍的绣球延时摄影,从花苞到盛放,再到花瓣零落,像场快进的时光电影。
“你看,”鹿昭弥指着屏幕上最盛的那帧,“我们一起等过它的整个生命周期。”
时蹇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投影的光影在她脸上流动,像给她镀了层柔光:“不止,以后还要一起等很多个。”
圣诞晚会的彩灯在体育馆的穹顶织成了星河。
鹿昭弥穿着时蹇选的米白色大衣,袖口的螺纹里藏着他送的平安夜礼物——枚银质的雪花吊坠,六个角的弧度都经过打磨,他说“怕硌到你画速写本的手指”。
时蹇站在她身边,手里攥着两杯热可可,温度刚好60℃。靳云磊举着相机追着他们拍,许梓艺在旁边喊:“靠近点!时蹇你笑一笑,别总像在看实验数据!”
时蹇的嘴角僵硬地弯了弯,鹿昭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自然点,就像看我的画时那样。”
他的目光瞬间软了下来,像被融化的雪。相机“咔嚓”一声,把这帧画面定格成永恒:她的指尖捏着他的脸颊,他的热可可杯挨着她的,背景的彩灯在他们头顶流转,像幅会发光的年画。
温棠穿着红色的连衣裙走过来,手里举着杯香槟:“靳云磊说你们的‘绣球故事’成了系里的年度最佳爱情范本——连教授都在课堂上说‘要像时蹇记录绣球那样对待研究,像鹿昭弥画绣球那样对待生活’。”
鹿昭弥的脸颊发烫,指尖在雪花吊坠上轻轻划了划:“其实我们只是……认真地在一起而已。”
时蹇往她杯里加了块方糖:“对我来说,她就是最重要的‘实验项目’,需要终身观测。”
跨年夜的画室,松节油的味道里混着新年的烟火气。
鹿昭弥把画好的《岁末绣球》挂在墙上,画中的干花标本旁,画着两只依偎的小鹿,鹿角上缠着星星灯。时蹇坐在画架旁,笔记本摊在膝盖上,最新一页写着“2023年共同事项总结”:
1. 3月12日,实验楼后墙初遇,她画错叶脉,他记在笔记本里。
2. 9月8日,中心花园共赏绣球,他知她喜蓝,她记他爱薄荷。
3. 10月21日,天文台观流星,约定看2023 XL1小行星。
4. 12月5日,绣球盛放,直径12.7cm,比预计大0.3cm——是惊喜。
每一条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像他藏在严谨里的温柔。
“漏了一条,”鹿昭弥拿过他的钢笔,在末尾添了句,“12月31日,跨年夜,他在画室帮我改画,说‘新的一年要画更多我们’。”
时蹇的笔尖在这句话旁画了个大大的“∞”,墨水晕开在纸页上,像朵绽放的墨花。窗外的烟火忽然炸开,金色的光透过高窗落在画纸上,把“∞”照得闪闪发亮,像给未来的约定盖了个章。
元旦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实验楼的绣球花盆里。
时蹇把收集的绣球种子倒进个小小的牛皮纸袋,袋口写着“2023年‘无尽夏’种子,预计2024年3月播种,需冷藏处理60天——已查《种子保存手册》”。
鹿昭弥往纸袋里塞了张画,是她画的种子发芽图,嫩绿的芽尖顶着颗露珠,像颗刚睡醒的星星。
“等明年春天,”她把纸袋放进抽屉的最深处,和他的星轨画、她的流星速写放在一起,“我们把它种在中心花园,让它长出一片新的绣球。”
时蹇的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像碰碎了晨露:“还要在旁边立个牌子,写‘鹿昭弥和时蹇共植’。”
实验室的绿萝在晨光里轻轻晃,叶片上的新年烟火灰被露水冲成了细小的条纹,像谁在叶面上写了封未寄的信。
寒假前的最后一个傍晚,图书馆三楼的旧书区格外安静。
鹿昭弥把整理好的画稿放进画筒,时蹇的笔记本压在上面,最新一页贴着张他们的合照——圣诞晚会上,她捏着他的脸颊,他的热可可杯冒着热气。照片背面有他用铅笔写的字:“2024年目标:陪她画完100种植物,其中99种是她,最后1种是我们。”
“回家的车票买好了吗?”她往他手里塞了块橘子糖,糖纸的响声在空荡的书区格外清晰。
“买了和你同一趟,”他剥开糖纸往她嘴里送,橘子的酸甜在舌尖炸开,“靠窗的位置,你说过看风景方便画画。”
鹿昭弥的指尖在他的笔记本上轻轻划了划,忽然发现他夹在里面的一封未寄的信,收信人是“鹿昭弥”,开头写着:“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绣球的种子应该已经在土里发芽了……”
她没拆开,只是悄悄把信塞回他的笔记本,像藏起一个春天的秘密。
离开图书馆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温暖的围巾。路过中心花园时,他们种下的绣球花盆上,时蹇用马克笔写了行字:“待春来,共看花再开。”
宿舍楼下的梧桐叶已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
许梓艺抱着靳云磊送的新年礼物追出来,往鹿昭弥手里塞了个信封:“时蹇让我转交的,说‘回家的路上再看’。”
火车启动时,鹿昭弥拆开信封,里面是张画着绣球的明信片,背面是时蹇的字迹:
“岁末的画里,藏着我们的年景;未寄的信里,写着春来的约定。
2024年,想和你一起:
种新的绣球,画更多的星,
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值得记录的实验数据。
——永远在你速写本里的时蹇”
窗外的风景往后退,像幅流动的画。鹿昭弥把明信片夹进速写本的最后一页,在新的空白处画了两只牵在一起的手,背景是初醒的春天,绣球的嫩芽正从土里钻出来,顶着颗小小的露珠。
画的角落,她写下:
“岁末的风带走了旧年的花瓣,却带不走我们的约定。待春来,种子会发芽,我们会长大,所有未说尽的话,都会开成新的花。”
火车穿过隧道的瞬间,黑暗里,她仿佛看见时蹇的笑脸,像颗永不熄灭的星,照亮了整个奔赴春天的路。
(第二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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