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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血痕与悬赏令
艾德里安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吵醒,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黑丝绸睡衣的领口滑到一边。
“艾德里安!你死了没?!”克里斯汀的吼声穿透门板,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快滚出来看!出大事了!”
艾德里安揉着发沉的太阳穴,赤脚踩在黏糊糊的地毯上。客厅的窗户被撬开了一道缝,冷风卷着张皱巴巴的报纸灌进来,报纸上印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角落里用猩红的油墨写着“号外”两个大字。
“什么事?”他弯腰捡起报纸,黑眼睛扫过照片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滞。
照片拍的是条阴暗的小巷,焦点对着一个踉跄的黑色斗篷身影,斗篷下摆拖过的地方,散落着几点刺眼的金色光斑——更要命的是,照片角落放大的部分,能隐约看到斗篷下露出的一截下颌,和那双冰蓝色眼睛的残影。
报纸标题用加粗的字体写着:《天使长秘访地狱!身负重伤疑似陨落!》
“操。”艾德里安低声咒骂,指尖捏着报纸边缘,几乎要把纸页捏碎。
克里斯汀踹开卧室门,红头发乱糟糟地竖着,手里攥着个半导体收音机,里面正传出嘶哑的播报声:“……据目击者称,昨日色欲环与谎言环交界处出现神秘天使身影,身负重伤,金色血液污染半径达三米……瓦伦丁领主已发布悬赏令,悬赏十万纯净灵魂捉拿该天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十万?”艾德里安挑眉,黑眼睛里淬着毒,“瓦伦丁那老东西还真敢开价。他是觉得伊瑟克的翅膀能当情趣用品,还是觉得他的金血能酿酒?”
“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克里斯汀把收音机关掉,猩红的眼睛里满是焦虑,“你没听见吗?整个地狱都疯了!刚才我去买记忆面包,看见贪婪环的巡逻队已经冲进谎言环了,见人就查,说要‘排查天使同党’。”
艾德里安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街道上果然一片混乱:穿着黑色制服的恶魔士兵举着枪来回巡逻,枪口的圣光感应器闪着红光;小恶魔们抱着头蹲在墙角,被士兵用枪托驱赶;甚至有几个贵族打扮的家伙,正拿着那张号外报纸,对着行人指指点点。
“至于吗?”艾德里安嗤笑一声,语气却没什么温度,“不就是拍到个影子?说不定是哪个蠢货恶魔穿了身白斗篷,流了点掺了金粉的血,故意碰瓷呢。”
“你觉得可能吗?”克里斯汀戳了戳报纸上的金色光斑,“这金血的浓度,除了高阶天使谁能有?再说了,那双蓝眼睛——整个天堂除了伊瑟克,还有谁长这样?”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盯着照片里那个踉跄的身影。这家伙到底伤得有多重?圣父对他做了什么?
“我们得躲躲。”克里斯汀突然说,伸手去够墙角的□□,“万一被他们查到伊瑟克来过……”
“躲什么?”艾德里安打断她,转身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隔夜的硫磺啤酒,“我们又没窝藏天使,也没见过什么金血。他们有证据?”
“证据?”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在地狱,‘怀疑’就是证据!瓦伦丁那老东西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你抓起来,既能领赏又能除了眼中钉,何乐而不为?”
艾德里安喝了口啤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抓我?他也得有那个本事。”他放下酒杯,黑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再说了,伊瑟克昨天走的时候那么狼狈,指不定早就回天堂了,哪轮得到这些蠢货来抓。”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
就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紧接着是扩音器的嘶吼,用粗糙的恶魔语重复着:“所有居民立刻到广场集合接受检查!凡隐瞒天使踪迹者,与天使同罪!格杀勿论!”
“来了。”克里斯汀握紧□□,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劲,“要干一架吗?”
艾德里安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荷枪实弹的士兵正踹开一家酒馆的门,把里面的恶魔像赶牲口似的往外赶。他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干架?太便宜他们了。”
他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件熨烫整齐的黑色西装,慢悠悠地穿上,还对着镜子系好了领带——那领带是上次从瓦伦丁管家那里顺来的,丝绸料子,上面绣着金色的家族纹章。
“你干什么?”克里斯汀一脸莫名其妙,“要去参加他们的‘批斗大会’?”
“不然呢?”艾德里安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发,黑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既然他们这么想见‘天使同党’,我就去给他们加点戏。”
广场上早已挤满了人。中央搭起了个临时高台,瓦伦丁领主穿着件紫色天鹅绒外套,正站在台上唾沫横飞地演讲:“……天使长潜入我地狱,必是为了颠覆我们的秩序!为了窃取我们的灵魂!但我们绝不会屈服!只要抓住他,就能向天堂证明我们的力量!”
台下的恶魔们稀稀拉拉地鼓着掌,眼神里大多是恐惧和麻木。只有几个贵族在台下煽风点火,举着那张号外报纸,高喊着“活捉天使长”的口号。
“恶心。”克里斯汀靠在一根断裂的灯柱上,猩红的眼睛里满是鄙夷,“这老东西不去色欲环当演员真是屈才了。”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盯着高台上的瓦伦丁。他注意到,瓦伦丁的袖口沾着点金色的粉末——和伊瑟克的金血颜色相似。这家伙难道早就知道什么?
“快看!是艾德里安!”有人认出了他,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瓦伦丁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看到艾德里安身上的西装时,眼睛一亮,像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艾德里安先生!”他假惺惺地招手,“快来台上!以你的智慧,一定能帮我们分析天使的动向!”
艾德里安扯了扯嘴角,迈开长腿走上高台。他接过瓦伦丁递来的话筒,指尖故意划过对方的手背,感受到那皮肤下隐藏的颤抖。
“分析动向?”艾德里安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广场,带着他特有的、刻薄又优雅的语调,“瓦伦丁领主是不是老糊涂了?一个受伤的天使,能有什么动向?要么躲起来疗伤,要么早就夹着尾巴回天堂了。”
台下一片哗然。贵族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瓦伦丁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你!”瓦伦丁气得浑身发抖,“艾德里安!你别太嚣张!我看你就是和天使勾结——”
“勾结?”艾德里安挑眉,向前一步逼近瓦伦丁,黑眼睛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领主大人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摸到了?还是说……”他故意压低声音,让话筒只能勉强捕捉到他的话,“……您早就和这位天使‘交流’过了?不然您袖口的金粉是哪来的?”
瓦伦丁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袖口。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连那些麻木的小恶魔都开始窃窃私语,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一派胡言!”瓦伦丁色厉内荏地嘶吼,“把他给我抓起来!”
士兵们立刻举着枪围了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艾德里安。克里斯汀刚想冲上来,却被艾德里安用眼神制止了。
“抓我?”艾德里安笑了,笑得像只优雅的毒蛇,“就凭你们?”他突然提高音量,对着台下喊道,“各位!你们真觉得瓦伦丁领主是为了地狱?他不过是想抓住天使,献给天堂邀功!好让他的爵位再升一级!”
“你胡说!”瓦伦丁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胡说?”艾德里安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几滴金色的液体——是昨天伊瑟克滴落在地板上的金血,被他偷偷收集起来了,“大家看清楚!这才是真正的天使血!而瓦伦丁领主袖口的,不过是色欲环廉价的金粉!他连天使血都没见过,还敢说要抓天使?!”
台下彻底炸开了锅。恶魔们愤怒地咆哮着,开始向高台扔石头和垃圾。瓦伦丁的士兵们试图维持秩序,却被愤怒的人群推搡着,阵型瞬间溃散。
“走了。”艾德里安对克里斯汀使了个眼色,趁乱跳下高台,混进人群中。
克里斯汀立刻跟了上来,一边跑一边笑:“你可真够坏的,三言两语就把瓦伦丁搞成了众矢之的。”
“对付这种蠢货,不用太费劲。”艾德里安头也不回地钻进一条小巷,“不过我们得暂时离开谎言环。瓦伦丁虽然蠢,但肯定会报复。”
“去哪?”克里斯汀问。
“贪婪环。”艾德里安拐进另一条更窄的巷子,“莫尔那胖子虽然贪吃,但至少不会像瓦伦丁那样疯狗似的乱咬人。而且……”他顿了顿,黑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离天堂远一点。”
克里斯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离天堂远一点,离那些关于伊瑟克的消息远一点,也离那些该死的、被法术压制的心疼远一点。
巷子深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两人立刻加快了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硫磺雾中。
广场上的混乱还在继续。瓦伦丁被愤怒的恶魔们围在高台上,狼狈地躲闪着飞来的垃圾,那张印着天使照片的号外报纸,被一只腐烂的靴子踩进了泥里,金色的血痕在污秽中晕开。
而在遥远的天堂,金色宫殿的书房里,伊瑟克正站在窗前,冰蓝色的眼睛望着地狱的方向。他的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的金血浸湿了白色的纱布。
“殿下,”一个四翼天使走进来,躬身行礼,“地狱传来消息,瓦伦丁领主发布了悬赏令,要捉拿您。”
伊瑟克没回头,只是轻轻抚摸着窗台上那根白色的羽毛,“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加大对地狱的监测力度,别让那些蠢货真的伤到他。”
“是。”天使顿了顿,又说,“圣父那边……”
“我会处理。”伊瑟克打断他,“下去吧。”
艾德里安和克里斯汀在贪婪环的废弃矿道里找到了临时落脚点。矿道深处有间被遗忘的储藏室,里面堆着发霉的记忆面包和生锈的采矿工具,墙角还有个能用的壁炉。
“凑活住吧。”克里斯汀把□□靠在门边,用捡来的铁皮桶烧起了硫磺煤,“至少比在谎言环被瓦伦丁的人追着打强。”
艾德里安靠在墙角,看着跳动的火焰在煤块上舔舐,发出滋滋的声响。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着金血的小瓶,对着火光看了看。金色的液体在瓶中缓缓流动,像融化的阳光。
“你说,”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伊瑟克会不会真的被抓住?”
克里斯汀正在用匕首撬开一个生锈的罐头,闻言动作顿了顿:“你觉得可能吗?他可是六翼天使长,就算受伤了,对付瓦伦丁那些虾兵蟹将还是绰绰有余的。”她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他要是真被抓了,天堂早就炸锅了,哪会这么安静。”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把小瓶塞回口袋。那副脆弱的样子,真的能对付那些贪婪的恶魔贵族吗?
“别想了。”克里斯汀把罐头里的不明肉类扔给他一块,“那家伙命硬得很,死不了。我们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弄点吃的吧,这发霉的面包再吃下去,我怕我们先变成矿道里的幽灵了。”
艾德里安接过那块肉,咬了一口,味道像嚼橡胶。他看着克里斯汀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笑了。
是啊,想那么多干嘛。
伊瑟克是天使长,有天堂护着,死不了。
而他,只是个地狱里的“失序者”,能管好自己和克里斯汀的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炉火渐渐旺了起来,把储藏室照得暖洋洋的。外面传来矿道深处水流的滴答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恶魔嘶吼。艾德里安靠在墙角,听着克里斯汀哼着跑调的地狱民谣,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在彻底坠入梦乡前,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属于天堂的檀香,混着硫磺煤的味道,像个温柔的谎言。
也许……明天会好起来的。
他这样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克里斯汀出去打探消息,回来时带来了份新的号外报纸。头版依旧是那张模糊的天使照片,但标题换成了《瓦伦丁领主悬赏升级!活捉天使长者,赏百万纯净灵魂!》
“这老东西是疯了。”克里斯汀把报纸扔在地上,“为了抓个影子,连家底都快赔进去了。”
艾德里安捡起报纸,黑眼睛快速扫过内容。报道里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天使长的虚弱状态”,甚至编造出“其翅膀已被圣父斩断,无力返回天堂”的谣言。
“无聊。”他把报纸扔进壁炉,看着纸页在火焰中卷曲、变黑,“这种鬼话也有人信。”
“怎么没人信?”克里斯汀坐在火堆旁烤着偷来的老鼠肉,“现在整个地狱都在传,说伊瑟克得罪了圣父,被剥夺了神力,扔到地狱自生自灭。那些贵族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立刻把他找出来,扒了他的翅膀当战利品。”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盯着跳动的火焰。他能想象出那些贵族贪婪的嘴脸,能想象出他们拿着那张假报纸四处搜查的蠢样。
“对了,”克里斯汀突然说,“我在黑市听说,嫉妒环的莉莉丝也掺和进来了。她放出话,说只要有人能提供天使长的准确位置,她就把‘欲望迷宫’里的珍藏分他一半。”
“莉莉丝?”艾德里安挑眉,“她也想分一杯羹?”
“谁不想呢?”克里斯汀咬了口烤老鼠肉,“天使长的羽毛、血液、甚至是指甲盖,在天堂都是圣物,在地狱更是能卖出天价。据说一根羽毛就能换一个小恶魔的自由,更别说他身上可能还有圣物了。”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沉。圣物。他差点忘了这个。
如果那些贵族知道伊瑟克把圣物藏在他身上……
“我们得再往深处躲躲。”艾德里安突然站起身,黑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去暴怒环。克里斯汀你的老家,总该有地方藏吧?”
克里斯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怕他们查到你头上?”
“不是怕。”艾德里安拿起墙角的黑风衣,“是嫌麻烦。”他不想因为自己,让伊瑟克的处境更危险。
克里斯汀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行,去暴怒环。正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两人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那把□□和几块没吃完的记忆面包——就往矿道深处的传送阵走去。传送阵布满了灰尘,符文上的血迹已经发黑,但还能勉强使用。
站在传送阵中央,听着符文亮起红光的嗡鸣,艾德里安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谎言环的方向。
不知道那个面瘫天使长,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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