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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纹
沈鸾澜几乎是跑着去了毓庆宫。
素云姑姑那番滴水不漏的说辞,非但没能打消她的疑虑,反而像投入油锅的水滴,让她心头那股不安与猜测瞬间沸腾起来。大哥的突然远调,二哥可能的插手,还有那夜宫外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令人心悸的暗芒……种种线索在她脑中乱窜,指向一个她不愿相信却又无法忽视的可能。
她甚至忘了该有的仪态和避讳,径直闯进了沈瀛惯常处理文书的外书房。门口的侍卫似乎得了吩咐,并未阻拦,只是在她冲进去后,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
书房内,沈瀛正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几份舆图和奏报。窗外天光正好,映得他侧脸线条清晰冷峻。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并未抬头,直到沈鸾澜气喘吁吁地停在他案前,他才缓缓抬起眼眸。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对她的闯入毫不意外。
“二哥……”沈鸾澜喘着气,声音带着未平的急促和显而易见的慌乱。她顾不得行礼,也顾不得维持那层脆弱的平静伪装,只想立刻问个明白。
沈瀛看着她因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散乱的鬓发,还有那双清澈眸子里此刻盛满的焦急、恐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却并未出声责备,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走近些。
“过来。”他淡淡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沈鸾澜依言向前挪了两步,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裙摆,指尖用力到泛白。
“二哥,”她盯着他,声音带着颤意,直截了当地问出了盘旋心头许久的问题,“你知道大哥哥为什么被紧急派去北疆了吗?是不是……是不是跟你有关?”
最后半句,她问得极轻,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也透露出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她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沈瀛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紧张和急切中微微颤抖的唇,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惶惑。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
他的沉默,在沈鸾澜看来,几乎等同于默认。
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种混合着失望、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冲上头顶。他怎么可以?那是他们的大哥!就算……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她不懂的龃龉,怎么能用这种方式,将人远远打发到苦寒之地?
“二哥!”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哭腔,上前一步,几乎要扑到书案上,下意识地伸出手,拽住了他玄色衣袖的一角,用力摇了摇,“你说话呀!是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拽着他袖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尖通红,微微颤抖着,透露出主人此刻剧烈翻腾的心绪。
沈瀛的目光,从她焦急泛红的脸,缓缓移向她紧攥着自己衣袖的、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透着一种脆弱的倔强。
他眸色深了深,眼底似有暗流涌动,却依旧被牢牢锁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了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他的手掌温热干燥,带着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以一种不容抗拒又极尽轻柔的力道,将她冰凉微颤的手指,缓缓地、一根一根地,从自己衣袖上掰开,然后,稳稳地包裹进了自己宽大的掌心。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仿佛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沈鸾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触碰惊得忘了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完全包裹在他掌心的手。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的力量,与她指尖的冰凉和颤抖形成了鲜明对比。
“二哥……”她喃喃地唤了一声,声音里的急切和质问,不知不觉弱了下去,变成了一种茫然的、带着依赖的困惑。
沈瀛握紧了她的手,拇指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泛红的指尖,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和暖意。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却又似乎比方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鸾澜,”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一种近乎告诫的意味,“乖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与她慌乱不安的眸子对视,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有些事,你不知晓为好。”
不知晓为好。
这五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沈鸾澜心头所有翻腾的情绪,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一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无力感。
不知晓为好。
所以,大哥的离京,果然与他有关,至少,他知情,甚至可能是推动者。而他,不打算告诉她原因,也不允许她追问。
他握着她的手,看似是安抚,实则是禁锢。是告诉她,有些领域,她不能涉足,有些真相,她无权知晓。
“可是……”沈鸾澜的声音干涩,带着不甘和最后一丝挣扎,“那是大哥哥……他……”
“北疆军务紧要,大哥能力出众,父皇委以重任,是器重,也是历练。”沈瀛打断她,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客观不过的事实,“你无需多想,更无需担忧。”
他说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将一场可能充满算计与打压的远调,粉饰成了君恩与机遇。
沈鸾澜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着他握着她的手那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被他握住的指尖,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她唤了十几年“二哥”的人,不仅仅是那个会在梅树下给她留糖、在深夜为她点灯的兄长。他更是这深宫里、这朝堂上,一个心思深沉、手段莫测、能轻易左右他人命运的执棋者。
而她,或许也只是他棋盘上,一颗暂时被他握在掌心、却未必能全然自主的棋子。
她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沈瀛却握得更紧了些,没有弄疼她,却也不容她挣脱。
“听话,”他看着她眼中骤然积聚的水汽和清晰的抗拒,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诱哄,又隐含威胁的复杂语调,“在宫里好好待着,做你的赢玉公主。其他事情,自有二哥。”
自有二哥。
一切,他都会安排好。包括她的生活,她的处境,甚至……她与谁亲近,与谁远离。
沈鸾澜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只是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也隔开了他探询的目光。
她的手依旧被他握在掌心,指尖却不再颤抖,只是冰凉得厉害。
沈瀛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抿紧的唇线和微微颤动的睫毛,眸色深暗如夜。他知道她不信,他知道她委屈,甚至可能……恨他。
但那又如何?
他不能让她知道那些肮脏的算计,不能让她卷入他与沈亦舒之间更深的争斗,更不能……让她对沈亦舒抱有任何超出兄妹之情的依赖和期待。
北疆,只是开始。
而将她留在身边,看得牢牢的,才是他此刻唯一在意的事。
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回去吧。”他道,声音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沈鸾澜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却只觉得一片麻木。她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行礼,只是转过身,像一具失了魂的偶人,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出了书房。
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孤直而寂寥的影子。
沈瀛独自坐在书案后,目光落在自己方才握过她的那只手上,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凉柔软的触感。
他缓缓收紧手指,握成了拳。
乖一点。
只有在他划定的范围内,她才能平安喜乐。
至于那些试图越界、试图染指的人……无论是谁,他都会一一清理干净。
窗外的鸟鸣依旧清脆,书房内却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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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想细水长流,但是突然搞强制爱

对不起,本春喜欢强制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