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

　　"你就是连环案杀手千纸鹤。"这不是疑问句。黎闵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苏雀突然笑出声，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这个名字谁起的？"她随手拿起茶几上的剪刀，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银花，"早就想吐槽了，真难听。"剪刀尖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光，"就不能给我起个优雅点的外号吗？"
　　这个近乎玩笑的回答让黎闵胃部一阵绞痛。她看着苏雀漫不经心地修剪着桌上那盆绿萝的枯叶，动作娴熟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死者一号是谁？"黎闵强迫自己继续提问，声音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林勇，我那个血缘关系上的亲爹。"苏雀放下剪刀，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果皮呈螺旋状垂下，没有丝毫断裂，"还有周家夫妇，都是我杀的。"刀尖轻轻一挑，苹果分成两半，"后两个时间有点赶，所以没来得及放千纸鹤。"
　　"为什么是他们？"黎闵的喉咙发紧。
　　"林勇该死。"苏雀咬了一口苹果，汁液顺着她苍白的唇角滑落，"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和姐姐就永远是他的囚徒。"
　　果汁顺着她的嘴角滑下，像一道细小的血痕，"至于周家..."苏雀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手中的水果刀在茶几上刻下一道深痕，"周紫璇是逼死我姐姐的主谋，闫芳花钱压下所有消息，周明德..."她的声音突然轻柔下来，"他和叶兆珉一样，喜欢在放学后把女生叫到办公室。"
　　窗外的闪电照亮了苏雀半边脸庞，那道闪电状的疤痕在强光下显得格外狰狞。黎闵这才注意到，客厅书架上整齐排列的折纸教程中，夹杂着几本《解剖学图解》和《法医学基础》。
　　"尤其是周紫璇。"苏雀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槐花香混着苹果的甜腻，"她身上的肉是我一片片割下来的。"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黎闵的警徽上，"看着她想死又死不了的样子，你知道有多美妙吗？"
　　黎闵的呼吸停滞了。法医报告上那些精确避开要害的刀伤，那些被刻意延长的死亡过程——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折磨。
　　"我把她丢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苏雀的声音轻得像在讲睡前故事，"那个方向正对着女生宿舍的窗口，我要她永远看着姐姐死去的地方。"她的手指划过手机上的校园平面图，在"小树林"三个字上画了个血红的圈。
　　"她的肉我也没浪费。"苏雀突然笑起来，"我把她剁成馅料做成包子给周明德吃，他死前还夸我厨艺进步了呢。"
　　黎闵的胃部剧烈翻涌。她想起周明德尸检报告上的备注："胃内容物检测显示含有异常肉质成分"。
　　"你早就计划好了。"黎闵的声音发抖，突然发现自己全身没劲。。
　　苏雀却像没看见似的，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相册。高中毕业照上，她和黎闵并肩站着，背景里教学楼的窗户上，隐约可见用雾气画出的千纸鹤图案。
　　"每次看你破案，我都忍不住想..."苏雀的指尖轻抚照片上黎闵的警服，"当你发现朝夕相处的人就是凶手时，会是什么表情。"她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现在我知道了，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是怎么杀死李勇的？"黎闵突然问道，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苏雀的动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她低头挠了挠小白的下巴，橘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我打不过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雨声淹没。
　　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薄荷糖铁盒时，金属碰撞声格外清脆。苏雀倒出一颗淡绿色的糖丸，在灯光下观察了片刻才放入口中。"所以我选择了一种更...循序渐进的方式。"糖块在她齿间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就像给盆栽施肥一样，每天在他的饭菜里加点特别的'调味料'。"
　　黎闵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她想起法医报告上李勇肺部那些奇特的纤维化痕迹，当时还被当作长期酗酒的并发症。
　　"你知道吗？"苏雀突然凑近，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薄荷的清凉，"肺纤维化的过程就像看着蝴蝶慢慢凝固在琥珀里。"她的指尖在茶几上画着螺旋，"第一天只是轻微咳嗽，第三天开始胸闷，到第七天..."手指突然停住，"连呼吸都变成一种奢侈。"
　　窗外的雨声渐密，苏雀的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台风那天真是天作之合。他赌输了钱，喝得烂醉..."她从包里取出一把折叠伞放在桌上，伞骨上还沾着干涸的泥渍，"我放苏霞逃跑，让弟弟李言骗他去找游戏机。"手指轻轻敲击伞柄，"每一个环节，我都反复推演过无数遍。"
　　"百草枯的精妙之处,"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讲解菜谱,"是会让肺泡慢慢玻璃化。"相册翻到下一页,赫然是周明德享用包子的特写,"而人肉馅料最棒的是,咀嚼时会渗出淡淡的铁锈味——就像周紫璇被活剖时胸腔里的气味。"
　　“今天晚上的栀子花香好闻吗？至于剩下的事情，就该你自己摸索了小黎警官，再见。”
　　黎闵的眼皮越来越沉，栀子花的甜腻香气在鼻腔里蔓延。她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视野逐渐模糊，最后清晰的是苏雀俯身时垂落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嘘...睡吧。"苏雀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睑，带着薄荷糖的清凉。黎闵感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脸颊，像羽毛拂过般转瞬即逝。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栀子花精油和□□的混合物，我特意为你调的配方。"
　　"我的时间不多了。"她轻轻地说，把脸最后一次靠在黎闵身上，"而你是唯一有资格结束这个故事的人。"
　　黎闵的睫毛微微颤动，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她感到脸颊上残留着苏雀嘴唇的温热触感，耳边还回荡着那句轻如叹息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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