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莉莱克·伊万斯

作者:潔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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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莉莱克是在禁林边缘的一片向阳坡地上,见到莱姆斯·卢平的。

      那天下午,莉莉被麦格教授叫去,商讨关于女级长的一些职责问题,莉莱克便一个人来到了这里。莉莱克没有看书,只是安静地坐在一块被苔藓覆盖的岩石上,一只受伤的月痴兽(Mooncalf)正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她涂抹在它腿上的、由白鲜和两耳草混合而成的药膏。它的那双巨大的、凸出的蓝色眼睛里,充满了全然的信赖。

      莱姆斯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不像詹姆那样喧闹,也不像小天狼星那样带着试探的优雅。他走得很慢,脚步声轻得几乎被风声所掩盖,带着一种生怕惊扰了什么的、深深的歉意。他站得远远的,直到莉莱克抬起头,对他投以询问的目光,他才又迟疑地向前走了几步。

      他看起来很疲惫,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阴影。莉莱克知道,昨夜是满月。

      “伊万斯……莉莱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温和,“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

      莉莱克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无妨。那只月痴兽已经处理好了伤口,它亲昵地用它那毛茸茸的头蹭了蹭她的手,然后便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森林的阴影之中。

      莱姆斯看着这一幕,眼神更加复杂了。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在他心中盘踞了很久的问题。

      “我……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些……那些神奇动物,它们从未被真正驯化过,它们有着自己的天性和野性,但它们在你身边时,却能那么……平和。”他努力地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就好像,它们不害怕你,而你,也从不畏惧它们。”

      他问的,是月痴兽,是格林迪洛,是独角兽。
      但莉莱克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他自己。是他身体里那头,在每个月圆之夜,都会撕裂他的理智、吞噬他的人性、让他陷入无边痛苦与自我厌恶的——狼。

      莉莱克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抬起头,看着他那双因为常年被秘密和痛苦所折磨,而显得过于早熟和忧郁的浅褐色眼睛。莉莱克的目光里,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深切的、平等的理解。

      “或许,问题不在于‘怎么做’,莱姆斯。”莉莱克缓缓地开口,声音像她身后的森林一样,宁静而悠远,“问题在于,‘怎么看’。”

      莉莱克站起身,拍了拍长袍上沾染的草叶。

      “大部分巫师在面对那些所谓的‘野兽’时,心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如何‘控制’它,‘驯服’它,或是‘战胜’它。他们首先看到的,是它的尖牙,它的利爪,是它可能带来的危险。他们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了那个‘野性’的对立面。”

      莉莱克走向他,步伐很慢,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自己的话。

      “动物,尤其是魔法生物,它们能敏锐地感知到这种敌意和审判。当你将它视为一个需要被改造的‘怪物’时,它回馈给你的,自然也只有属于‘怪物’的咆哮与攻击。因为,是你先向它的‘天性’宣战了。”

      莱姆斯因为莉莱克的话而浑身一震,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莉莱克走到了他的面前,俩人离得很近,近到莉莱克能看清他眼中因为激动而泛起的血丝。

      “我从不试图去改变它们,莱...姆斯。我只是……接纳它们本来的样子。”莉莱克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灵魂的力量,“我所做的,不过是提供一个,它们不需要害怕被伤害,而我,也从不因它们的‘野性’而感到恐惧的空间。你所看到的‘和谐’,并非源于驯服,而是源于,我们之间,不存在恐惧。”

      莉莱克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真正为他而说的话。

      “或许,这个世界上最凶猛的野兽,并不是长着獠牙和利爪的那一个。而是我们每个人心里,对于那些我们无法理解的、所谓的‘异类’和‘野性’,所抱有的那份……深深的恐惧与憎恶。尤其是,当我们憎恶的,是源于我们自身的那一部分时。”

      轰——

      莱姆斯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莉莱克的话,像一道温暖而慈悲的光,瞬间穿透了他用十几年时间构筑起来的、那座由自我厌恶和痛苦构成的、阴冷坚固的监牢。

      他憎恨狼,憎恨那个摧毁了他童年和未来的怪物。他每个月都在与它搏斗,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去压制它,去憎恨它。他从未想过,除了“战斗”和“压制”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接纳”。

      不是屈服,不是放任,而是……接纳那份野性,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看着莉莱克,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酸楚涌上了他的喉头,让他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他想说谢谢,却发现这个词语,根本无法承载他此刻心中那份翻江倒海的情绪。

      莉莱克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理解和鼓励的微笑,然后便转过身,向着城堡的方向走去,将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了这个正在被莉莱克的话语所治愈的、痛苦的灵魂。

      莱姆斯·卢平独自一人,在禁林的边缘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天之后,他依旧会在每个月圆之夜,承受着锥心刺骨的痛苦。但是,在他的心底最深处,却有了一丝不同。那颗由莉莱克种下的、名为“接纳”的种子,虽然微小,却带着顽强的生命力,开始在他那片荒芜已久的心田中,悄然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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