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笑事多

　　苏苏那幅“秃头警告”的白色战旗，在经历了数日的风吹日晒后，边缘微微卷起，墨迹也淡了些许，却依然尽职地悬挂在603阳台，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守护着来之不易的“低噪宇宙”。莉莉的“静音默剧”直播成了新招牌，她甚至开发了“无声情景剧”、“默剧拆快递”等系列，靠着夸张到扭曲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硬是在无声中闯出一条“表情包主播”的血路，直播间人气不降反升。

　　就在这相对宁静（物理意义上）的氛围里，一股新的“热浪”席卷了欢乐颂公寓，源头是404的张伟。

　　客厅里，张伟正对着电脑屏幕，镜片上反射着快速滚动的代码和闪烁的网页。屏幕上，铺天盖地都是“元宇宙”、“虚拟现实”、“数字孪生”、“沉浸式体验”...这些词汇如同夏日里的热风，吹得他心潮澎湃，逻辑至上的大脑高速运转，试图将这些宏大的概念与他熟悉的代码世界，以及...欢乐颂公寓的日常生活，找到一个完美的结合点。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自家狭小的阳台——那里只有两盆半死不活的绿萝（王阿姨送的），以及郝房东安装在楼顶边缘、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的几块太阳能板（发电量依旧感人）。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有了！”张伟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键盘嗡嗡作响，“阳台！元宇宙！种菜！”

　　逻辑链条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封控期暴露了食物供应的脆弱性，阳台种菜需求真实存在（王阿姨就念叨过）。

　　现实阳台空间有限、光照不足、技术门槛高（看看那两盆绿萝）。

　　元宇宙概念火热，VR设备普及（莉莉直播就有）。

　　虚拟种植技术成熟（手机农场游戏遍地都是）。

　　将现实阳台映射到元宇宙，进行虚拟种植，收获虚拟作物（成就感！），最终可兑换或指导现实种植（技术赋能！）。

　　完美结合热点、需求、技术！邻里互动新场景！

　　“我写个平台，解决所有问题！”张伟眼中闪烁着技术信徒般的光芒，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起来，“就叫...‘元阳绿洲’！”

　　接下来的几天，404的门紧闭着，只有键盘敲击声日夜不息。张伟爆发出惊人的效率，利用现成的开源框架和自己写的脚本，硬生生在三天内拼凑出了一个简陋但能运行的手机APP和一个配套的VR眼镜引导程序（需要搭配莉莉那种简易VR眼镜盒使用）。

　　“元阳绿洲”1.0版核心功能：

　　虚拟阳台生成：用户上传一张自家阳台照片（可选），APP自动生成一个粗糙的3D模型背景。

　　虚拟种子商城：提供像素风的“番茄”、“黄瓜”、“辣椒”、“土豆”等种子图标，点击“种植”，即在虚拟阳台的“土地”（一块马赛克贴图）上出现一个种子图标。

　　VR浇水/施肥：戴上VR眼镜（手机放入眼镜盒），根据手机重力感应和简单手势识别（挥动手臂），模拟浇水、施肥动作。APP内虚拟作物的生长进度条随之增长。

　　生长进度可视化：手机APP界面显示作物生长进度条（0%-100%）。

　　“沉浸式”收获：进度条满后，提示“收获”。戴上VR眼镜，对着空气做“采摘”动作，APP内作物图标消失，仓库里增加对应作物的像素图标。

　　简陋？粗糙？充满Bug？在张伟看来，这都不是问题！这是伟大的第一步！是元宇宙赋能现实生活的典范！

　　他迫不及待地召开了第一次“元阳绿洲”项目发布会——地点就在六楼楼道，时间：晚饭后。

　　张伟搬出一个小白板（郝房东以前用来写通知的，被征用），上面贴满了打印的APP界面截图和技术架构图（充满不明觉厉的框线和术语）。他穿着那件印着“Hello World”的T恤，神情严肃，如同站在科技前沿的布道者。

　　“各位邻居！”张伟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技术宅特有的激情，“居家隔离让我们意识到自给自足的重要性！现实阳台的局限束缚了我们的田园梦想！但科技的浪潮，为我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元宇宙阳台种植！”

　　他挥舞着激光笔（用手机手电筒代替），指向白板上的“元阳绿洲”LOGO（一个由绿色方块组成的抽象芽苗）：“‘元阳绿洲’，正是基于最前沿的元宇宙理念，利用VR沉浸式技术和云端算法，打造的无视空间、光照、土壤限制的虚拟种植平台！让每个人，都能在自家阳台，拥有一片生机勃勃的虚拟绿洲！”

　　邻居们围在旁边，表情各异。

　　莉莉举着手机在直播：“家人们！见证历史！技术宅要带我们种虚拟菜了！小礼物走一波支持新项目！火箭刷起来！”弹幕飞过：“？？？”、“种空气？”、“元宇宙韭菜？”

　　王阿姨一脸茫然：“小张啊，这‘圆宇宙’...是啥新广场舞流派吗？种菜不用土？那长出来的菜能吃不？”

　　阿强抱着胳膊，肌肉绷紧：“虚拟种植？能锻炼肌肉吗？挥锄头算有氧还是力量？”

　　小胖好奇地探头看张伟手机上的APP界面：“伟哥，这土豆图标...跟我手机里那个‘XX农场’偷菜的好像啊？”

　　郝房东的关注点永远清奇：“这玩意儿...费电不？手机亮着，还戴那个眼镜盒子？电驴充一次电的钱够买几斤真土豆了？”

　　苏苏倚在自家门框上，手里拿着速写本，面无表情地看着张伟激情演讲，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一个头顶冒烟（代表CPU过载）的小人，正在对着一盆空气挥舞小铲子。

　　张伟无视了各种质疑（或者说，自动过滤了非技术性提问），继续他的蓝图描绘：“现在，我们需要进行第一阶段测试——虚拟播种仪式！请各位准备好手机，下载‘元阳绿洲’APP！有VR眼镜盒的请带上！没有的，手机操作也能体验核心功能！”

　　在张伟半强迫半期待的注视下，邻居们（除了苏苏）都无奈地掏出了手机。

　　“元阳绿洲”初体验，正式拉开荒诞序幕：

　　王阿姨（604）：
　　张伟帮她下载好APP，指导她选择“辣椒”种子，点击“种植”。王阿姨看着自己上传的阳台照片（拍糊了）变成一片模糊的色块，上面出现一个小小的辣椒图标。“这就...种上了？”她一脸不可思议，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手机屏幕上的辣椒图标，毫无反应。张伟递给她VR眼镜盒（莉莉友情赞助的旧款）：“阿姨，戴上这个，体验沉浸式浇水！”王阿姨笨拙地戴上，眼前一片模糊的畸变画面（手机没放正），她下意识地对着自家阳台那盆真实的绿萝挥动手臂：“浇水！浇水！小辣椒快长！” 绿萝：？？？

　　阿强（501）：
　　阿强对种菜兴趣缺缺，但“挥动”这个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虚拟挥锄头，消耗卡路里吗？”他认真地问。张伟推了推眼镜：“理论上，动作幅度够大，可以计入日常活动消耗...” 话音未落，阿强已经戴上VR眼镜（把他自己的头撑得满满当当），对着空气开始疯狂地、标准地做起了农夫行走+抡大锤的组合动作！手臂肌肉贲张，动作虎虎生风，嘴里还给自己计数：“一！二！三！...虚拟燃脂！动起来！” 他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楼道里辗转腾挪，吓得小胖抱头鼠窜，差点撞翻郝房东。虚拟辣椒的生长进度条...纹丝不动（他没选种子）。

　　小胖（502）：
　　小胖选了“土豆”。他没有VR眼镜，就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那个像素土豆图标孤零零地待在马赛克“土地”上，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想起乡下爷爷种土豆要培土，于是伸出食指，在手机屏幕上那个土豆图标周围使劲地划拉，试图“培土”。屏幕被划得满是油印，土豆图标岿然不动。“伟哥，这土培不上啊？是不是APP卡了？”

　　莉莉（602）：
　　莉莉是体验最“沉浸”的一个。她不仅戴上了最好的VR眼镜，还把直播手机也架好，对准自己。“家人们！元宇宙种菜首秀！看莉莉如何在虚拟阳台挥洒汗水！”她选中了“番茄”，然后开始对着空气，做出极其优雅（且做作）的“拈花指”式浇水和“兰花指”式施肥动作，身体还配合着摇曳生姿，仿佛不是在种菜，而是在跳一支献给虚拟番茄的芭蕾。弹幕：“优雅！太优雅了！”、“姐姐的指尖有魔法！”、“番茄：我被尬得不想长了...”

　　郝房东（旁听）：
　　他死死盯着每个人亮着的手机屏幕，心里飞快计算着：一部手机亮屏一小时耗电约X瓦时，六部手机就是...还有那个VR眼镜盒子，虽然不耗电，但手机放进去亮度更高...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如同锅底。

　　苏苏（603）：
　　她全程冷眼旁观。当看到阿强对着空气疯狂“抡大锤”，莉莉对着虚拟番茄跳“指尖芭蕾”，王阿姨对着真绿萝“浇水”，小胖在屏幕上“培土”...她默默在速写本上画完了那个对着空气挥舞铲子、头顶CPU冒烟的小人。旁边又添了一个新画面：一群人姿态各异地对着一片虚无的空气或屏幕奋力“耕耘”，背景是巨大的、闪着诡异绿光的“元阳绿洲”LOGO。画名：《虚空施肥图》。

　　张伟穿梭在“辛勤劳作”的邻居们中间，如同一个监工兼技术指导：
　　“王阿姨！动作幅度可以大点！虚拟水流需要力度感应！”
　　“强哥！动作很标准！但目标要对准虚拟土地！别对着小胖！”
　　“小胖！别划屏幕！那是触摸事件未绑定！”
　　“莉莉！沉浸感非常好！注意番茄的生长进度条！”
　　他完全沉浸在技术落地的兴奋中，对眼前这场大型行为艺术现场视若无睹。

　　终于，在众人胳膊发酸、手机发烫、郝房东快要心肌梗塞之际，张伟宣布：“首次虚拟播种仪式圆满成功！大家的作物已经种下！未来几天，请记得每天登录APP，完成虚拟浇水和施肥任务！积累生长值！待到‘丰收节’，我们将举行盛大的VR沉浸式采摘活动！体验收获的喜悦！”

　　王阿姨揉着发酸的胳膊：“这就...完了？我那辣椒啥时候能摘啊？”
　　阿强意犹未尽地擦着汗：“虚拟燃脂效果不错！明天继续！”
　　小胖看着毫无变化的手机屏幕：“伟哥，这土豆...它动一下给我看看也行啊？”
　　莉莉摘下VR眼镜，甩了甩头发：“家人们！虚拟种植初体验！新鲜！有趣！就是有点费胳膊！下次直播‘元宇宙丰收’！记得锁定！”
　　郝房东终于忍不住了，指着众人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声音都在颤抖：“费...费电啊！都回屋！关屏！拔充电器！快！”

　　楼道里一片兵荒马乱。张伟抱着他的小白板，看着邻居们“意犹未尽”（？）地散去，心满意足。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丰收节”那天，大家戴着VR眼镜，在自家阳台对着空气欢乐采摘虚拟蔬果的和谐景象。“元阳绿洲”的种子已经播下，只待时间的浇灌，就能在元宇宙的土壤里，结出丰硕的...像素果实。

　　苏苏合上速写本，看着张伟那充满技术信仰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画的那群对着虚空奋力耕耘的人，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这“元宇宙”的菜，还没长出来，就已经让她觉得...饱了（笑饱的）。她转身回屋，顺手关紧了门，将那虚拟锄头挥舞的空气阻隔在外。真正的安静，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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