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和校草男（gb）

　　“她……”
　　喜欢我……

　　吗？

　　云天赐本来应该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他也以为自己会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但实际上，天羽迟疑了，直到他莫名地感到一阵悲哀。

　　她喜欢他啊，这是个肯定句。

　　可是啊，为什么说不出口？

　　还没有到秋天，为什么就这样难过？
　　今年冬天她在身边，也不会感到像之前一样寒冷，为什么还会在现在想很多可能发生的窘迫？

　　他不是，在幸福之中吗？
　　为什么，却在被提问时，感到自己其实并不是在水中的鱼儿，而在沙漠中朝着幻想绿洲走去。

　　如果幸福的话，如果感受到了的话，为什么说不出口呢，天羽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他甚至不懂自己是不是不舒服。

　　“我不知道，奶奶。”
　　对不起，奶奶，我不知道，我无法说出，她爱我。

　　云天赐已经七十岁了，这个年纪的她晚上总是看不清大多数的东西，但相处久了，她能知道天羽在伤心。

　　苦了一辈子，养了个捡来的孩子，孩子谈恋爱了，她欣慰，本该对他说要好好负责，不能对女孩子做混账的事情，因为她们那个年代总是这样教她们要规规矩矩，可是一切都在欢呼、哭泣中变化，云天赐认为，男孩子也该负责任，并且不得引诱她。
　　那样不对！

　　可现在看来，占据主导的，并不是她这个聪明脑袋笨心肠的傻孙子啊。
　　她听不清老旧窗户外刮过的风声，却能敏锐感受到，这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在哭。

　　不是落泪，而是，心在哭。
　　“我不知道。”

　　云天赐那时没有对于心理疾病的认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可以接受孙子和那个女孩子的年龄一直不变。

　　老糊涂了。

　　她在1998到2024的28年，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紧张地牵着对方的手来家里，一次又一次问过她的孙子。
　　“她喜欢你吗？”

　　每一次，他都说。
　　“我不知道。”

　　一些问题，处在迷局中的人无法看清，旁观者却懂，可她总是会忘记。

　　孙子和她说过的好多话，云天赐也总会忘记，所以，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是一个老太太。
　　云天赐不懂，她也看不透，这世界是一本书，她不清楚那个名叫第一琉的女孩子经历过许多次不同的死亡，看不见她的眼睛越来越浅，不晓得自己的孙子会替她承受无数痛苦。

　　她只是一个连意识都普普通通的本土人员而已。

　　可爱总会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破一切可能性，这种爱，不一定是爱情。
　　先看见他抑郁的，是最迟钝，最年迈的家人。

　　寿命将尽，98岁那一年里，云天赐不算是个走不动路的老人家，还能自力更生，没到生活不能自理那一步，但睁眼闭眼一天就过去，她心里明了，自己恐怕时日无多。

　　在离开的那一天，天要亮了。
　　又是一个冬天的六点钟，天还黑沉着。

　　天羽在低矮老旧但收拾得很干净的厨房里做饭。

　　回光返照。
　　云天赐下了地。

　　“天羽，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倔了。”
　　“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啊。”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话。

　　她是在多少年前的冬天捡到他的呢？
　　“要是我死了，你一定要和她说，你爱她。”

　　唯恐情深不寿。
　　“不要让自己一直闷着。”

　　“傻天羽。”
　　“奶奶去睡觉了，你以后要好好的。”
　　“要是生病了，一定要和她说，小琉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就是可能不会太注意，奶奶不会看错人，你为什么就要一直憋在心里呢？这样，我还是有点害怕，以后你可怎么办啊，傻天羽。”

　　“我的钱在……”
　　钱都被她找出来，放在枕头下面了，应该足够把自己埋在乡下吧？最后的牵挂也说开。

　　云天赐准备好了。

　　天羽丢下了锅铲，开着的气瓶都没关。
　　“奶奶，我……”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孙子。
　　这么多世，因为奶奶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一直都这样，一直都陪着他，一直都很支持他，很爱他。

　　天羽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遗忘掉爱是很珍贵的东西，什么时候，他开始忘记要珍视感激这份来自奶奶的爱呢？
　　“你不要走……”

　　是他，愚笨。
　　天羽发现她不同了，发现自己身上的痛苦不再压得人那么喘不过气，一切都快结束了。

　　所以，这份感情也会结束吗？
　　她从来都是那么的游刃有余，天羽渴望，却又战栗，灵魂处深深的不安。

　　他害怕，最害怕，只害怕，她不要自己。
　　却忽略了，身边家人的存在同样是他能坚持那么久的一个原因，那么痛，没有什么能抓住的，怎么可能？
　　可现在，奶奶要离开了。

　　他过了好久才真正能接受奶奶离开的事实。
　　冰冷的手，奶奶是什么时候开始，手上的肉紧紧被皮贴着，她怎么能这样瘦？她最近吃得也很少，吃多一点就吐出来了，连水也很少喝。

　　天羽在想，自己到底忽略了多少细节。
　　他明明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为什么越想，越是难过，理智要他振作起来，可是对奶奶的感情却让他无能为力。

　　他瘫坐在奶奶的床下，牵着她的手，冷冷的，像第一次被云天赐捡回家那样，发出婴儿般的哭泣，声音小小，脸颊流着泪水，眼睛几乎睁不开。

　　等到第一琉接到他的电话，天羽已经泣不成声。
　　他想说：“你能不能爱我一点点，能不能对我更好一点，不要把我当成宠物，不要把我当成金丝雀，爱我，像爱一个和你平等的人一样，爱我，大小姐，阿琉，我求求你了，爱我，爱我吧。”

　　他想要像奶奶说的，奶奶临走前鼓励的那样，说些心里话吧，让她爱自己。

　　可他却只说出了。
　　“奶奶走了。”

　　四个字。
　　天羽，你到底还能不能勇敢一些。
　　天羽，你真是病入膏肓，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在想着要她更爱你一些，你真是一个疯子。

　　他唾弃自己的爱。
　　他唾弃自己的灵魂和欲望。

　　第一琉很着急，他听见了。
　　“天羽，你怎么了？别哭别哭……我马上就过来！”

　　大小姐，我可以为你而死，你知道吗。
　　我对你的爱，你能感受得到吗？

　　你会有允许我此刻唾弃自己吗？
　　你，能再爱我吗？

　　“天羽！我马上就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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