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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云彩淡
宴会的人分成了几簇几簇,翁同书在众人皆汇的一座高楼上,就靠着阑干,俯视人来人往从一楼借过,她冷眼旁观。
可是她能锁定的范围太小了。
投投壶的地方突然涌进来一大批人,吵吵嚷嚷着要投壶。翁同书已经盯着投壶很久了,手痒,也想下去玩玩,又怕耽误事。现在有人来,她分神欣赏。
结果投壶的人技术这么烂。
技术这么烂就算了,他还出老千。
旁边的人还夸得下去!?
翁同书从高处看着人群中心。
明褒暗贬、趋炎附势、强词夺理、高声附和。如果这位使着踩高捧低的手法妄图张扬自己的人就是刘裕的暗子,那她也只能说,眼光也太差了些。
她锁定了目标。
等待近半个时辰,枯燥即使可以一笔带过,情绪依旧在积压中准备爆发。
看着谢廷献嚣张跋扈的样子,翁同书敬业地想起来殷切嘱托:“把事情闹大,借您的名号,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行,耍酒疯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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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壶环节,所有人都在为谢廷献高声祝贺。他今日手脚不爽利,所以动了些手脚赢,所幸那群呆瓜都没看出来。
欲扬先抑是凸显自己重要性的出色手段。
谢廷献绘声绘色把投壶贬损一番:强调自己虽然对投壶不甚上心却成绩斐然;强调投壶不过上不了台面的游戏,不能玩物丧志……此类做作的云云,半推半就,玩笑之间说出来的,不算数。
于是,理所应当的,大家夸起来。
谢廷献心安理得地接受公开的夸赞。
“谢家乌衣郎,衣冠磊落,百发百中,当为上乘。”
“谢家乌衣郎,衣冠晦晦,手段下作,当为下下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翁同书先声夺人,不假辞色。
好张扬的烈女子!
谢廷献负手而立,听言略一挑眉,嗤笑:“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说出这种话。”一转身看见楼梯上高位的翁同书,诧异。
怎么说也是顶着公主的名头,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冒犯。”
公主脸盲:“认识?”
“不认识。”谢廷献坦然,“比比?”
“郎君若奉上银胡??、金仆姑,当献君平戎策。”她抬眸,“可惜你没那本事。”
她似乎很是气不过,高位俯视:“投壶可以治心、修身、为国、观人,到了谢郎君这儿,怎么就上不了台面了?”
好戏!
谁不想看谢廷献这样的人吃瘪,赶着好时候了!
直到他完完整整一张脸,干干净净放在翁同书的视线里。
翁同书想起来这谢家乌衣郎是谁了,抢伞的登徒子,谢家的郎君——会稽山的常客。
这是会稽山的常客,住在不远的城郭。
那没招了,这把真得把事情闹大,和谢廷献扯上关系。说起来,他们千里迢迢从建康来会稽,要不是谢家躬身请邀,这么多老熟人还不乐意赏脸来呢。
“公主说的有理,只是……”
“公主怎么空口无凭毁人清白?”
“你要证据?”
“公主不该给证据吗?”
“在此地摊牌,怕谢郎君责怪孤下了你的面子,没有礼数。”
“翁……同书。”谢廷献说,“我实在是好奇奸臣罪女活下来的本事。”
翁同书挑眉:“弄虚作假的纨绔子弟也有脸说别人?”
“空口白牙诬陷好人,霍家教养的女郎就是这般如此?”
她突然悠哉悠哉聊起天来:“郎君是康乐公之子,谢聿怀?”
她其实根本不认识,也不知道这三个字,刚刚听旁边几个人说,随口瞎猜一下。
“是在下。”
培养出你,谢家完了。
“孤觉得这赛果不对,孤不认。”她扭头问刚刚和谢廷献寻欢作乐的小郎君,“你玩了这么久,也认?”
那位小郎君脸红红的:“……认。”
相幽行过礼,从箭筒里拿出两根箭矢来。翁同书左手拿过,随便一瞥。
她看着谢廷献的眉眼,像是在欣赏他赏心悦目一张脸,左手随手一扔,箭矢进环。
中了!
路人惊异,这也太轻松,让人怀疑她动了手脚。
她会心一笑,礼貌征求他的意见:“谢郎君当真要孤在这抖落出来?”
谢廷献不在乎:“是。”
翁同书捡回进壶的箭矢。手指摸着箭矢上不均匀的涂层,心里有了把握。
磁石引矢,箭头暗藏磁石、箭杆尾部加重。她信手把箭矢转了个花,箭柄横在中指上,用弹弹珠的手势把横着的箭矢飞出去。
“啪”地一声,箭头和目标壶代表最高分的“壶耳”紧紧吸在一起。不止一处,在壶的最中间、壶腹内部的底部和内壁,也嵌了磁石。这样,谢廷献的箭矢在接近壶口时,就会被磁力“拉”入壶中,即使投掷得稍微偏离,也能神奇地落入壶内。
旁观者看来,就是技艺高超、运气极佳。
这方法,需要提前在器具上做手脚;磁力的大小也需精确控制,过强会突然下坠,过弱则无效。
他们俩是同台竞技,两个壶。
只要没人去琢磨他的作案工具,就是完美犯罪现场。
翁同书又拾了一根箭矢,继续软绵绵地扎针:“谢郎君的箭矢倒是很漂亮,做工精美。”手里的东西重心改过,箭头灌入铅粒或水银,重心前移的箭矢飞行时如同“标枪”,轨迹异常稳定,抗风扰能力极强。且一旦谢廷献的方向大致正确,就极易“扎”进壶口。普通箭矢重心靠后,飞行易飘忽,入壶易弹出。
谢廷献坦坦荡荡,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恼羞成怒,风度翩翩:“不送,不卖。”
“谢郎君喜欢改箭矢?”
谢廷献:“个人习惯。”
“好习惯。”
“谬赞。”
翁同书把漂亮的箭矢放在手里掂量掂量,折了柘木,箭断了。
“哎——”谢廷献突然出声,“殿下若不信,再比一场罢了。”
公主殿下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冷冷吐出一个字:“不。”
谢廷献说:“八矢,若是公主赢了,谢某躬身请罪,赌上三箱棉絮,五十石米粮如何?”
好大的赌注。这个赌挺好,硬通货。
翁同书挑眉:“求孤?”
疯了,这公主殿下在口出什么狂言?把谢廷献当北魏宵小整呢?谢廷献能答应是脑子被门挤了放进海里泡十年吧?
下一秒:“求你。”
……好戏一出,也是赶上了。
翁同书满意:“求我我就得同意?”
谢廷献被耍了。
“翁同书,你不敢吗?”
直呼其名。
不敬皇室,有失礼仪,有辱门楣。
偏偏眼前的人是谢廷献。
四下寂静,刚刚想看热闹的人这把子全想长翅膀逃了。
她吩咐:“换壶。”
谢廷献让手下人照翁同书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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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令兄文采斐然。有幸拜读,的确如此。”
她的话题太跳脱,谢廷献差点没跟上:“是又怎样?”
翁同书裹了裹自己的肥大袖子,偏头问静候佳音的相幽:“你觉得我能赢吗?”
相幽:“能。”
“几成把握?”
“十成。”
公主殿下明媚地笑起来:“你说得对。”
谢廷献对着她转过头秒变的一张冷脸:“找个司射。”
他挑眉:“公主果真不信我。”
谢廷献作弊不要紧,她有外挂。
翁同书看向被推出来的司射,司射机械地复述:“三分,九尺,只计贯耳,不计倚旗,骁箭三分。”
谢廷献问:“公主不加几条规则吗?”
“规则你定。”翁同书拿着手里的箭矢说,“胜负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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