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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直到坐进车里,沈越依旧没什么实感,他怔怔地望着袁升柏,试探性地喊:“老公?”
袁升柏哼了声,想保持冷脸,却压下不嘴角的弧度,别别扭扭地应了:“干嘛?”
沈越粲然一笑,“没什么。”
浸泡了海水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被车载空调热风一吹,浑身粘腻不爽。
回到翡翠湖时,天也蒙蒙亮了,袁升柏这一夜像是卸尽了所有力气,抬脚都觉得费劲儿,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沈越肩上。
进了门,没惊动许姨,两人互相搀扶着上了二楼,洗完澡出来,袁升柏趴在床上,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疲倦地闭上眼。
这一晚情绪波折起伏,睡得却很安稳,闭眼再睁眼,窗外天已大亮。他的右胳膊让沈越枕着,抽不出来,就微微侧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扯扯,拿手背去测沈越的额温。尽管动作放得很轻,依旧把沈越惊醒了。他慢慢地地睁开眼,盯着袁升柏胸口的纽扣,缓了好一会儿才定住神。
袁升柏低头压向那干燥的唇,吻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翘着嘴笑:“你是再睡会儿等我回来,还是跟我一起去?”
沈越闭上眼,有点困倦地问:“去哪儿?”
“去我爸妈那里。”
沈越倏然睁开眼,仿佛大脑在此刻才开始运转,“去你爸妈那里?你要去说我们的事?”
袁升柏翻了个身,结结实实地压在他身上,头埋在沈越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叹息道:“不瞒你说,咱俩以后真的要过苦日子了。”
“什么叫苦日子?”
“没钱住豪宅开豪车,也没钱穿奢牌吃大餐,害怕不害怕?”
沈越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勺,顺着两寸长的短发慢慢捋,“你爸妈未必会因为这个跟你断绝关系。”
袁升柏轻轻笑了声,“那你确实不了解我爸。”
“没关系,我可以工作挣钱。”
“你挣钱给我买独栋别墅。”
“存够钱可以买。”
袁升柏支着小臂抬起头,脸躺在手心里,笑着说:“你对我这么好,那我就不害怕了。”
沈越跟着他淡淡笑了下,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他知道袁升柏心里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他太清楚他把焦虑藏起来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他坐在车里等在门外,手指轻轻一扣,打开了置物柜。里面只有一个透明保鲜盒,装着十来颗已经蔫巴掉的山楂。他拿起保鲜盒摇了摇,枣红色的山楂随之咕噜咕噜滚动,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清新的果味。
很久之前,他给袁升柏分享过这个防晕车小技巧。袁升柏把掰开的山楂放到鼻子底下闻,说只闻到淡淡的酸涩味。后来他带着半盒没消耗完的山楂回到陵西,把它们埋在院子的东南角,靠近干涸的水井旁,后来春天的时候,妈妈跟他说那里长出一棵苗,他悉心照看了一段时间,在夏天树苗越长越高的时候,他上网搜索山楂树生长需要什么微量元素,不经意间看到有人说山楂种皮很厚,需要沙藏一年才有发芽的可能,然后蓦然间意识到,他以为自己在陪伴妈妈,其实是妈妈在看护他。
再后来,他独自一人来到禹州,正逢山楂成熟上市,他提了两斤回到酒店,每天都携带两颗,乘最早的那班观光游览车到沿海公园,坐在长条木椅上等待日出。海雾彻底消散的时候,游客也多起来,身边开始有人坐下歇脚时,他再起身离开。日复一日,直到开始下雪了,他不愿再外出,就退掉酒店的房,躲在胡同口一边避风,一边嚼碎了大半瓶安眠药。
死前的情景其实他真的记不太清了,可能有点痛苦,刺激大脑开启保护机制,选择性遗忘了。由于这段记忆的消失,加强了对眼前一切的不真实感,所以他没有疑惑,只当在做梦,浑浑噩噩地在这个城市角落里寻找出路。
那个傍晚如果没有遇到袁升柏,应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天气闷热,也没有出众的晚霞,直到瞥见那道熟悉的背影——世界在眼前崩塌了,碎成一片片刺破血肉的尖锐物,疼得心脏瞬间痉挛成一团。
车停在路边无人打扰,时间流淌得好慢,他把很多往事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犯困了,忍不住眨了下眼,再睁开,他一直在等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袁升柏迈着大步向车头走来,对上沈越视线时,勉强地笑了下,眉头锁得很紧,连嘴角翘起时也没松下来。走近了,才能看到他红肿的左脸颊,还有被牙齿磕破的嘴角。
袁升柏敲敲车窗,待防窥玻璃降下来后,他弯腰注视着沈越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说:“不是想跟我在一起么?现在下车,走咯。”
沈越手伸出车窗,摸了摸他发热泛红的脸,静默好半天,说:“你现在很痛苦对不对?别难过,我会很爱你。”
袁升柏哼出一声笑,“心这么硬啊?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回头跟爸妈认个错。”
“不会的,”沈越说,“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是是是,”袁升柏无奈似的笑了,替他打开车门,“赶紧下来吧,坐人家的豪车赖着不走,小心被骂。”
袁升柏彻彻底底净身出户,连手机都被勒令上交,他把沈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看到零钱账户里还有五十九万多时,稍微松了口气,最起码,暂时不用露宿街头。
“哎你说,当初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我怎么这么抠门,才给你转这点钱,如果多转个几百万,至少现在能把房子先买了。”
沈越扭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说:“可以存五十万,留十万备用,还剩九万八千多,如果你不乱花,这九万八够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袁升柏已经感受到压力了,叹气道:“我会省吃俭用的,你只要别离开我就行。”
沈越很奇怪地看着他,“我会离开你?”
“怕啊,你不懂的,感情这种事,只能控制自己,不能勉强别人,就算现在浓情蜜意爱得死去活来,也会害怕哪一天情淡了,爱消了,人就离开了。”
沈越点点头,“有道理。”
“哎你别说有道理,你反驳我啊!”袁升柏有点急了,手指乱比划,“你不是该说永远爱我、绝对不会离开我吗?”
沈越默然一笑,任由袁升柏缠着,就是不再开口。
两人打车回翡翠湖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没有等袁恩满回来当面向她告别,袁升柏知道有时候自己当哥哥并不称职,幸亏袁恩满性格好,心脏强大,兄妹俩才和和睦睦到如今。他在阳台给袁恩满打电话,说到已经跟爸妈摊牌,并很快就要离开禹州时,袁恩满表现得出乎他意料地平静,“我知道你会跟他走的,他在你心中比什么都重要,我很早就看出来了。没关系,哥,你会偷偷回来看我的吧?我不会换手机号码的,你记得定期给我打电话,我就原谅你,虽然你真的很可恶。”说到最后,她声音都哽咽了,袁升柏也说不出话,匆匆安慰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们一个坐在客厅里,一个站在厨房里煮面。袁升柏找不到鸡蛋,翻柜倒橱忙活半天也没收获,遂作罢,只放了几颗鱼丸进去。他拿长筷搅动着面条,扭头问:“你有没有想定居的城市?”
沈越想了会儿,说:“去阳辛吧。”
袁升柏哼笑,“我发现你这人真挺念旧,工作后待了几年也没待够?”
“没有,只是觉得阳辛更熟悉一些。”
“行,”袁升柏答应,“那我们就去阳辛。”
吃完面,带上必备物品,两人在四点半的时候就离开了翡翠湖。
抵达这个离禹州有七百多公里的城市时,是在凌晨一点多,他们下车后,沈越突然很紧地攥住他的手。袁升柏扭头问:“怎么了?”
“有点心悸。”
袁升柏突然很紧张,“不舒服吗?我打个120,你等会儿。”说完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
沈越按住他拨号的手,摇摇头,“没事,不要紧。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来阳辛,刚才突然意识到又回来了,心理不适应而已。”
袁升柏抚着他的背一下下顺,有些无奈:“真是服你了,我又不是不在,你早说啊,我在车上就开始给你做心理建设。”
“没那么严重,现在已经平复了。”
袁升柏捏了捏他的后颈,笑着说:“行吧,差点被你吓死。”
“你……”沈越微微侧过脸看他,“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袁升柏讶然,“现在?”他左右看了下,凌晨站台内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在附近走动。他犹豫片刻,还是放不下羞耻心,推着沈越往卫生间走,“哎呀,被人看到多尴尬,我们进去再亲好吧,进去再亲。”
结果在卫生间吻得正深时,隔间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朴素的中年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倒是很有边界感地没有过多打量。袁升柏尴尬得脸都红了,沈越很平静,甚至在对方离开后,要求继续。
袁升柏叹气,“算了吧宝贝,先出去找家酒店住下。再被人撞见一次,我都要有心理障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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