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表叔成亲

　　几天后的晚上，深夜，军营里的烛火大多数已熄，唯有伙房后的柴房还透着一点微弱的光。

　　李斌蹲在柴草堆里，手里攥着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炭灰写着“明日辰时，陆昭去冬麦田查收，粮仓仅五十人值守”，王恺则扒着柴房的门缝，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快，把纸条塞到老地方，别被人发现了。”李斌把纸条折成小团，塞进柴房墙角的一个破洞里，这是他和突厥人约定的传递消息的地方，每日亥时，会有突厥的暗探来取。

　　王恺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李兄，你说陆昭会不会已经发现咱们了？我总觉得这几天有人盯着咱们，上次去伙房打饭，张勇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

　　“怕什么。”李斌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慌乱，“咱们按突厥人的吩咐做，拿到解药才是要紧的。再说，咱们还给太子递了信，说陆昭私通镇民、意图不轨，只要太子那边有动静，陆昭自顾不暇，哪还会盯着咱们。”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自从回到军营，陆昭没问过他们失踪的细节，也没给他们安排任何差事，只是让他们“好生歇息”，这种反常的平静，比责骂更让他心慌。

　　两人刚从柴房出来，就见不远处的树影里站着一个身影，月光下，萧晴的长枪斜背在肩上，眼神冷得像冰。李斌和王恺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假装散步，匆匆往自己的军帐走。

　　“他们果然在传递消息。”萧晴看着两人的背影，对身后的张勇低声道，“将军猜得没错，这两人早就投靠突厥了。”

　　张勇握着剑柄，语气带着怒气道：“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要现在就把他们抓起来，送到将军面前审问？”

　　“别急。”萧晴摇摇头，“将军说，要放长线钓大鱼，让他们把假消息传给突厥，咱们才能趁机一网打尽。你继续盯着他们，我去给将军报信。”

　　中军大帐里，陆昭还没歇息。他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突厥各部落的位置。

　　萧晴走进来，躬身道：“将军，李斌和王恺刚去柴房传递消息，内容是咱们故意泄露的，明日您去冬麦田，粮仓值守五十人。”

　　陆昭抬眼，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黑沙岭：“阿木尔肯定会信。冬麦还有五日就能收割，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毁了冬麦，咱们就没了粮草，他再趁机偷袭粮仓，就能一举拿下军营。”

　　“那咱们要不要提前在冬麦田设伏？”萧晴问道。

　　“不用。”陆昭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让秦风带三百骑兵，明日辰时前赶到冬麦田西侧的山坡隐蔽，若突厥人来毁麦，就从侧面突袭；林岳带两百步兵，加强粮仓的守卫，表面上只留五十人，暗地里藏一百五十人在粮仓后的地窖里，等突厥人进入粮仓，就关门打狗；张勇，你带一百人，盯着李斌和王恺，若他们在军营里制造混乱，立刻拿下。”

　　“是。”萧晴躬身应道，心里对陆昭的部署愈发敬佩，他早已将一切都算计好，就等着阿木尔自投罗网。

　　第二日辰时，陆昭果然带着几名亲兵，慢悠悠地走进冬麦田。此时的冬麦已抽出麦穗，金黄的麦浪在风中摇曳，再过五日，就能收割入库。陆昭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麦穗，珍视万分，这是北疆百姓和将士们的希望，绝不能让突厥人毁了。

　　而在黑沙岭以北的草原上，阿木尔正骑着马，看着集结起来的两千骑兵，脸上兴奋不已。哈斯罕手里拿着李斌传递的纸条，笑着道：“首领，陆昭果然去了冬麦田，粮仓只有五十人值守。咱们兵分两路，您带一千五百人去毁麦，吸引陆昭的兵力，我带五百人去偷袭粮仓，定能一举成功。”

　　“好。”阿木尔拔出弯刀，高声道，“兄弟们，今日咱们不仅要毁了陆昭的冬麦，还要抢了他的粮仓，救出可汗，冲啊。”

　　两千骑兵齐声呐喊，朝着沙泉镇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冬麦田里，陆昭的亲兵忽然指着远处喊道：“将军，突厥骑兵，好多人。”

　　陆昭站起身，望着远处尘烟滚滚的方向，眼神平静：“通知秦风，按计划行事。”

　　很快，突厥骑兵就冲到了冬麦田外。阿木尔一马当先，举起弯刀喊道：“兄弟们，冲进去，把麦子都踩烂。”

　　就在突厥骑兵即将冲进麦田时，西侧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秦风带着三百骑兵冲了出来，长枪如林，朝着突厥人的侧翼杀去。

　　“不好，有埋伏。”阿木尔脸色一变，连忙下令：“分出五百人，挡住他们，其他人继续毁麦。”

　　可秦风的骑兵个个精锐，突厥人根本抵挡不住。骑兵们冲进突厥阵中，长枪挥舞，很快就倒下了一片突厥士兵。阿木尔见状，只能亲自率军迎战，冬麦田外顿时杀声震天。

　　而另一边，哈斯罕带着五百人，悄悄摸到了粮仓外。他看着粮仓门口只有五十名士兵守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兄弟们，冲进去，抢了粮食就走。”

　　五百名突厥士兵立刻冲了上去，粮仓门口的五十名士兵假装不敌，纷纷后退。哈斯罕以为得手，带着人冲进了粮仓。

　　可刚进粮仓，身后就传来“吱呀”一声，粮仓的大门被关上了。哈斯罕心里一慌，刚想下令撤退，地窖里忽然冲出一百五十名步兵，为首的正是林岳。

　　“哈斯罕，你以为我们没防备吗？”林岳手持长剑，冷声道，“今日，你就别想走了。”

　　突厥士兵被困在粮仓里，无处可逃，只能拼死抵抗。可步兵们早已占据有利地形，箭如雨下，突厥人很快就死伤惨重。哈斯罕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心里绝望不堪，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中了陆昭的计。

　　冬麦田外，阿木尔还在和秦风缠斗。他看着迟迟攻不进麦田，心里渐渐不安起来。就在这时，一名突厥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喊道：“首领，不好了，哈斯罕大人被陆昭的人困在粮仓里，快要撑不住了。”

　　“什么？”阿木尔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粮仓不是只有五十人值守吗？”

　　“是假的，都是假的。”士兵哭着道，“粮仓里藏了好多人，咱们中计了。”

　　阿木尔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李斌和王恺传递的假消息骗了。他看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秦风的骑兵还在不断冲锋，知道今日大势已去。

　　“撤，快撤。”阿木尔无奈之下，只能下令撤退。

　　可就在这时，陆昭带着几名亲兵，出现在了阿木尔的身后。陆昭手持佩剑，眼神锐利如刀：“阿木尔，你还想走吗？”

　　“陆昭，”阿木尔又怒又怕，举起弯刀朝着陆昭砍去。

　　陆昭侧身躲过，佩剑直刺阿木尔的胸口。阿木尔连忙用弯刀挡住，可陆昭的力气极大，佩剑渐渐压了下来，刀刃离阿木尔的胸口越来越近。

　　“首领，快走。”几名突厥士兵冲过来，挡住了陆昭。阿木尔趁机策马逃跑，朝着黑沙岭的方向疾驰而去。

　　陆昭没有追赶，只是看着阿木尔的背影，眼神深邃。他知道，经过这一战，突厥人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袭扰，冬麦终于可以安全收割了。

　　粮仓里的战斗也很快结束，哈斯罕被林岳生擒，五百名突厥士兵死的死，降的降。

　　林岳押着哈斯罕来到陆昭面前，躬身道：“将军，哈斯罕被擒，粮仓完好无损。”

　　陆昭点点头，看向哈斯罕，语气平淡：“你以为，凭李斌和王恺那点伎俩，能骗过我吗？我早就知道他们投靠了突厥，故意泄露假消息，就是为了引你上钩。”

　　哈斯罕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此时的军营里，张勇正押着李斌和王恺走来。两人看到被擒的哈斯罕，知道自己的阴谋彻底败露，吓得浑身发抖。

　　“将军，饶命啊。”王恺跪倒在地，哭着道，“是突厥人逼我们的，他们给我们下毒，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李斌也跟着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将军，我们知道错了，求您饶我们一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陆昭看着两人，眼神冷得像冰：“你们身为朝廷命官，却投靠突厥，背叛家国，还有脸求饶？把他们关起来，等冬麦收割完，再押回京都，交由陛下处置。”

　　“是。”张勇躬身应道，押着两人下去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冬麦田上，麦浪翻滚，格外壮观。陆昭站在田埂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秦风、林岳、萧晴走到他身边，脸上都带着笑意。

　　“将军，这次咱们不仅打退了突厥人，还生擒了哈斯罕，真是大获全胜。”秦风兴奋地说道。

　　“是啊！”林岳也跟着道，“冬麦再过五日就能收割，到时候咱们有了粮草，就不用再怕突厥人了。”

　　陆昭点点头，看向远处的沙泉镇，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这都是兄弟们齐心协力的结果，也是沙泉镇百姓的功劳。等冬麦收割完，咱们就给镇民们分粮，让大家都能好好过个夏天。”

　　萧晴看着陆昭的侧脸，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知道，陆昭心里装着的，不仅是北疆的将士，还有这里的百姓。这样的人，值得她敬佩，值得她守护。

　　夜色渐渐降临，军营里响起了欢快的歌声。将士们围坐在篝火旁，烤着羊肉，喝着马奶酒，庆祝着今日的胜利。陆昭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也跟着轻快不少。

　　北疆的战士们正在庆祝短暂的胜利，可远在京城的局势却有些阴沉。金銮殿上，朝臣们按品级分列两侧，气氛比往日凝重几分。

　　陆昭的奏折由快马送抵京都，此刻正摊在皇帝面前的御案上，“李斌、王恺通敌叛国，已被擒获；哈斯罕兵败被囚，突厥暂退”的字样，让殿内鸦雀无声。

　　皇帝手指叩着御案，苍老的声音里怒意明显：“朕派去的督战官，竟然投靠突厥，陆昭在北疆浴血奋战，这两人却在背后捅刀子，简直是丢尽了大胤的脸面。”

　　太子赵承煜心里一慌，强作镇定地出列：“父皇息怒。李斌、王恺虽是儿臣举荐，却也是被突厥胁迫下毒，并非真心叛国。依儿臣之见，应先将二人押回京都审问，查明真相再定罪，免得寒了朝臣的心。”

　　“太子此言差矣。”豫王赵珩立刻上前，语气铿锵，“通敌便是通敌，哪来的并非真心？陆昭奏折里写得明明白白，二人多次传递假消息助突厥偷袭，若不是陆昭早有防备，北疆怕是已落入突厥之手，太子此刻还为他们辩解，莫非是与二人有勾结？”

　　“豫王休要血口喷人！”太子脸色涨红，“儿臣只是觉得此事尚有蹊跷，怎就成了勾结？再说，陆昭擒获叛臣、击退突厥，固然有功，可他私扣朝廷命官，是否也有越权之嫌？”

　　户部尚书李嵩连忙附和：“太子所言极是。陆昭虽有功，却也该遵朝廷规制，将人犯交由刑部处置，怎可擅自关押？”

　　“放肆！”皇帝猛地拍案，御案上的茶杯都震得作响，“北疆远离京都，若等刑部派人去提审，人犯早被突厥救走了。陆昭此举，是为了稳住北疆，何谈越权？李嵩，你身为户部尚书，之前克扣北疆军粮，现在还敢在此搬弄是非，是不是也想跟李斌、王恺一样，去突厥当狗？”

　　李嵩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臣不敢，臣知错。”

　　皇帝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众臣：“传朕旨意，将李斌、王恺押回京都，判腰斩之刑，以儆效尤；陆昭平定突厥有功，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军粮即刻拨付三千石，不得延误。”

　　“臣等遵旨。”众臣齐声应道。太子站在人群中，脸色铁青，却不敢再多说一句。他没想到，陆昭不仅没被扳倒，反而因祸得福，得到了皇帝的赏赐，这让他心里更加忌惮。

　　退朝后，豫王拦住赵承煜，语气冷冽：“太子，收起你那些心思吧。陆昭是北疆的屏障，你若再敢暗中作梗，休怪本王不客气。”

　　赵承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豫王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太子对北疆兵权的觊觎，从未停止，若不加以遏制，迟早会酿成大祸。

　　此时的京都已是初夏，将军府的石榴树开满了火红的花，沉甸甸地缀在枝头。沈明姝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给陆昭缝一件夏衫。她学女红已有数月，针脚虽不如绣娘精致，却也整齐细密，领口处还绣了一朵小小的麦穗，那是北疆冬麦的模样，她想着陆昭看到时，定会想起麦田丰收的景象。

　　“夫人，门外有客人来访，说是安国的温二皇子，还带着一位小公子。”春桃走进来，语气带着几分诧异。

　　明姝手里的针顿了顿，心里有些疑惑，温衍是安国使臣，来京都已有两月，此前只在宫宴上见过一面，今日怎会突然登门拜访？

　　“快请他们到前厅。”明姝放下针线，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往前厅走去。

　　前厅里，温衍正坐在椅上，阿澈站在他身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个木陀螺，眼神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见明姝进来，温衍起身行礼：“陆夫人。”

　　“二皇子客气了。”明姝屈膝回礼，笑着道，“不知二皇子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今日是来向夫人道别。”温衍语气温和，“我国使臣团明日便要启程回国，此次在京都多蒙夫人照拂，特来辞行。”

　　明姝愣了愣，随即笑道：“二皇子言重了，我并未做什么。倒是二皇子此次来大胤，为两国通商之事奔波，辛苦了。”

　　两人正说着，阿澈忽然挣脱温衍的手，跑到明姝面前，仰着小脸看她。明姝看着他圆圆的眼睛，想起上次在朱雀大街上的情景，忍不住笑着问：“小公子还记得我吗？”

　　阿澈点点头，忽然伸出手，抱住了明姝的大腿，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娘亲。”

　　明姝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

　　温衍也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上前，将阿澈抱起来，对着明姝歉声道：“夫人恕罪，小儿无状，冒犯了夫人。”

　　“娘亲，我要她当娘亲。”阿澈在温衍怀里挣扎着，伸手指着明姝，眼里散发着期待的光芒。

　　明姝看着阿澈委屈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柔软，轻声问：“二皇子，这是……”

　　温衍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苦涩：“阿澈的母亲，在他出生时难产去世了，他从未见过娘亲，也很少有人像夫人这般温和待他。今日是我没看好他，让夫人见笑了。”

　　明姝心里一酸，看着阿澈泛红的眼眶，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小公子乖，以后要是想找人说话，随时可以来将军府，我给你做糖画吃，好不好？”

　　阿澈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好，娘亲做的糖画，一定很好吃。”

　　温衍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再纠正他的称呼。他与明姝又聊了片刻，大多是关于两国通商的琐事。

　　临走时，阿澈趴在温衍怀里，对着明姝挥手：“娘亲，我会想你的。”

　　明姝笑着挥手道别，看着他们的马车渐渐远去，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情绪。温衍的眼神太过深邃，总让她觉得，他此次道别，似乎并不只是简单的辞行。

　　马车内，阿澈靠在温衍怀里，小声问：“父王，我为什么不能让将军夫人当我的娘亲呀？我喜欢她。”

　　温衍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平静：“因为她是陆将军的夫人，他们已经成亲了，不能再做别人的娘亲。”

　　“那我们把她抢过来好不好？”阿澈皱着小眉头，认真地说，“父王是安国的皇子，很厉害的，抢过来，她就能当我的娘亲了。”

　　温衍的身体顿了顿，眼神渐渐变得深远。他看向窗外京都的街景，心里想起北疆传回来的消息，陆昭治军严明，深得民心，是大胤最难对付的将领。若能离间他与大胤朝廷的关系，甚至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人，对安国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阿澈，有些事，不是靠抢就能得到的。”温衍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算计，“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想要的东西，要用更聪明的办法去拿。”

　　阿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靠在温衍怀里睡着了。马车继续前行，穿过繁华的朱雀大街，朝着安国使臣馆的方向驶去。温衍看着怀里的儿子，又想起明姝温和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此次大胤之行，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而将军府里，明姝回到书房，看着桌上未缝完的夏衫，心里忽然想起陆昭。她拿起针线，指尖轻轻划过绣好的麦穗，思绪早已飘到了北疆，那个有他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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