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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清晨的阳光格外清爽温柔，周妤好啃着面包，慢悠悠地走进学校。
女孩的眼皮耸拉着，没精打采。
正迷糊着，突然有个清晰的、几乎算得上清脆的响指在她脑后猝然炸开。
周妤好猛地一个激灵，叼着的面包“啪”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灰。
女生惊魂未定地转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一个男生。
很高，穿着简单的西式校服，肩线开阔，整个人清爽得像晨风本身。头发黑而软，有几缕随意地搭在额前。
他嘴角弯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不是全然的戏谑，倒有几分“恶作剧成功”的小小得意，明亮得让人一时忘了生气。
周妤好一下子清醒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晚男生的那句：“我随时可以给你，你要么？妤好 ——”
名分。
“你……”周妤好的话语磕磕巴巴，“你干嘛？！”
陈程没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从她因惊吓而瞪圆的眼睛，慢悠悠地移到她脚边那片殉职的面包上，笑意又深了几分。
“抱歉，”他的声音和那个响指一样，干净又清朗，“看你要撞树上了。”
周妤好顺着他的视线茫然回头。在她正前方不到半米，确实矗立着一棵老槐树。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半是残留的惊吓，一半是后知后觉的窘迫。
“我……我没看见。”她小声嘟囔，底气不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看出来了。”陈程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面包片，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轻微的气流，有淡淡的青苹果清香。
他将脏了的面包扔进一个垃圾桶，又停下来，侧过半张脸。晨曦恰好落在他挺直的鼻梁和微弯的唇角上，镀上一层浅金。
“还傻站着干嘛？”他说，语气里那点笑意还没散，“一块儿走呗，同学。记得把魂儿也带上。”
周妤好小跑着跟上，手指扯着书包肩带。
男生笑，将他书包里背着的零食递给她。
周妤好接过，一言不发地吃起来。
陈程掀开眼皮，眼底的戏谑清晰可见，“小周同学，我的早餐呢？”
周妤好低着头，睫羽轻颤，默默拿出准备好的三明治。
二人无言，并排走着。
突然，周妤好的声音打破寂静。她说：“你……我……”
“昨 ，昨晚我不是……”
她磕磕巴巴道。
陈程眼神一下子凝住了，呼吸都慢的半拍。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昨天晚上的彻夜难眠还历历在目。
陈程在心里默默叹气，阖上眼睛。
他听出来她后悔了。
陈程轻声说：“昨晚有发生什么吗？抱歉，我忘记了，妤好。”
“……”听到这话，周妤好愣住了。
她承认自己昨晚过于冲动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但是……
你这么急着否认，也是因为后悔了吗？
我后悔是因为我不够好。
你呢？
陈程，你后悔是因为什么呢？
周妤好抬头，注视着少年沉郁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心跳酸酸胀胀 ，乱乱的。
她笑：“那就忘记吧，我也记不清楚了。”
☆
细雨蒙蒙，天空都变成灰色，淅淅沥沥的雨声响在耳畔，混着嘈杂的人声。
老师急忙下发雨衣让学生们穿上。
“真是服了，好不容易来次活动，结果又下雨。”
有一个男生跟旁边的人抱怨着。
朝阳市多雨，和总是干燥的南城一点都不同。
“唉，想南城了。”
林珂双手插兜，和陈程慨叹。
陈程没有搭腔，他的目光遥遥落在前面的某个身影。
——过于纤瘦的身形，和湿润又柔软的，贴在脸颊的发。
林珂又道：“等事情办完，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二人跟在队伍的后面。
一行人，一条长长的、蜿蜒的小道，一排五颜六色的雨伞，在这样混沌迷蒙的环境中，如同一场五光十色的梦。
朝阳市总是下雨。
陈程之前不喜欢雨天，他本该烦透了这样的天气。
可并没有。
他的身子往旁边侧了侧，雨水打湿他的黑发，顺着脸颊滑落，慢慢的，慢慢的。
他并不讨厌，心里很平静，又好像是难得茫然。
林珂一扭头，就惊呼：“离那么远做什么？都淋湿了。”
他又靠近，将雨伞偏向他。
林珂道：“一会儿回去换身衣服吧。”
“……”
一阵安静后 ，陈程忽的出声：”还有多久？”
“啊？”林珂不清楚他在问什么。
陈程摇头，似是喃喃自语：“……早点也好。”
林珂傻傻点头，“早些回去……早些步入正轨。”
步入正轨。
……
是的，步入正轨，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
林珂说不上为什么，心里忽然闷闷不乐。
他只是觉得，他再也过不了这样纯粹的高中生活。
他很难再认识那些与他同龄，却过着与他完全不同生活的少年少女。
他不属于这里。
他的主子……也不会属于这里。
林珂的睫毛颤了颤，那双总是带着少年气的眼睛此刻好像附上了一晨雾气，蒙蒙间，好像要掩盖住某些错误的情绪。
轰隆隆的雷声，骤然间响彻天际。
若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那他极有可能惊骇不安。
但此时此刻，这群少年少女群聚在这里，人多了，好友都在，便不害怕了，反而激动起来。
班上某个爱唱歌的同学不自觉地哼唱着小调。
一个爱起哄的家伙举着手大喊：“报告！丁昶偷偷唱歌呢！”
许多目光几乎同一时间向丁昶投来，并不是很开朗的男生的脸悄悄红了起来，藏在雨幕中无人看出来。
丁昶随意踢了下起哄好友的屁.股，恼火着笑，“666。”
老师笑着，目光从起哄的吴铮，落到不好意思的丁昶身上，最后看向所有正值青春的年轻面孔。
她说：“好了好了，别闹，小心滑倒。丁昶唱的是什么歌呀？我们一起来听听。”
丁昶还没来得及说，他旁边的吴铮看着他笑了下，大声回答：“老师，是《下雨天》——”
女老师点头，打开手机，将音量调到最高。
好多人打开手电筒，拿着手机顺着歌声摇晃。
“怎样的雨”
“怎样的夜”
“怎样的我能让你更想念”
“雨要多大”
“ 天要多黑”
“才能够有你的体贴”
丁昶看着这样的场景，不再感觉尴尬了，他笑着也拿起手机摇晃着。
陈程视线中的那个身影在和旁边的女生低头耳语，然后她拿起手机开始录像。
如果周妤好回头，她就会发现，某个人和她一样，在同一时间举起手机。
她正在那个人的镜头里。
影影绰绰。
影影绰绰。
但有些人、有些事却是那么清晰。
陈程发现，他越来越喜欢记录了。
下雨天，街上没什么行人，就算有也便是行色匆匆。
他们这群学生却是精力旺盛。
当然也不乏有很多人抱怨着淋雨，可即便这样，在某两个人眼里也是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这并不是陈程和林珂第一次淋雨了。
但却是他们第一次淋这么平静又温和的雨。
☆
天气预报今天多云，本是计划着远足，奈何忽的下雨，计划只好暂时中断，先找了个咖啡厅躲雨。
咖啡厅老板人很好，又热情随和，她招呼着一行人进来，就和随行老师在一旁唠嗑。
很多人都点了杯咖啡，就找位置坐下。
周妤好一个人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窗户慢慢蒙起一层雾气，外面的风景在她眼里逐渐模糊。
气温骤降，她手脚冰凉。
雨好像小了很多，哗啦啦的声音慢慢降下来。
一个男生坐到她对面的位置，青苹果气息扑鼻而来。
陈程懒懒地用指关节扣了扣桌子，“不喝点什么吗？”
周妤好抬头，摇着头说“不用”。
那双冷白修长的手将一杯奶茶递给她。
男生掀开眼皮，唇角微挑，“奶茶，热乎的，不喝的话就暖暖手。”
周妤好讷讷地接过，她问：“多少钱啊？我转给你。”
“……”陈程无奈，“妤好，不用算的那么清的。”
“那我就欠你了。”周妤好低头，不自然地摸摸鼻尖，声音低不可闻。
她感到困惑。
他说他忘记了，那应该就没有那种感情了。他为什么还要为她做这些呢？
陈程：“只是一杯奶茶钱啊。”
“……”周妤好眼神躲闪，“你……你生气了吗？”
“没，”陈程拿她没办法，还要和她解释他不生气，一点脾气也没有。“抱歉，小鱼，我语气不好。”
他接着道：“我只是不想和你那么生分，这些小事不需要和我计较。你若老是这样和我欠来欠去，分的那么干净，我们的感情就越来越淡了。”
“……”周妤好点头。
陈程：“我送给你一杯奶茶，是想让你因为这杯奶茶开心舒服，而不是想要得到这杯奶茶的转账或者回礼。”
周妤好：“……嗯。”
陈程：“你因为这杯奶茶而开心，那我也会因为买这杯奶茶而开心。”
男生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周妤好，神情温柔缱绻。
他语速缓缓：“我花钱就是为了寻开心啊。”
周妤好手指蜷缩，心脏泛起麻麻的痒意。
她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陈程手指抵着脑袋做思考状，他笑容清浅：“我觉得，最差也应该是好朋友吧。”
少年温柔的眼睛黑亮无比 ，周妤好却觉得那是一片汪洋大海。
——她快要溺死在海里了。
☆
学生们将咖啡厅围得水泄不通，空气变得浑浊。
林珂走过来，凑到陈程身旁，好像有什么急事将他叫走了。
雨停了。
两个男生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勾肩搭背地走出咖啡厅。
周妤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想透过窗户看清外面男生的身影。
但窗户白茫茫一片。
她的手指点在窗上，指尖冰凉。
周妤好慢慢地将窗户上的白雾用手指擦去。
她找寻着有着青苹果味的男生的身影。
……找不到。
周妤好闷闷不乐。
去哪儿了呢？
她鼻尖呼出的鼻息又将窗户变模糊。
周妤好再次将手指落在窗户上。
……
窗户上留下了两个字，不久后再次模糊。
陈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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