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二章
床悬在下方十来米处,沈南枝抓住铁链,翻身踩着邻近的树枝往下,敏捷的跳到对面的树枝上,手中的箭矢勾住铁链,避开密集的树枝,抓着铁链往下滑,落在床头,低头往下看,只看见一片黑,他刚刚又听见了异样的声音。
他望着头顶摇晃的树枝,可能是他想多了。
周身萦绕熟悉的药香,沈南枝看向床上的人,燕惊春脸上抹着一层脂粉,睡得很安详,身上穿的衣服很干净,盖在身上的被褥是丝做的,比燕家的被褥要好,贺燕回对他不错,不过,他在这儿,燕家躺着的人又是谁?
“醒醒。”沈南枝喊他,燕惊春没反应。
沈南枝抬起右手,掐他脸颊,“该醒了。”
燕惊春毫无反应。
不会是死了吧。
“哥哥他怎么了?”头顶的沈梅问。
沈南枝是个庸医,治病全靠猜,他猜不透燕惊春是怎么了。不论如何,先带人离开这里,他掀开燕惊春的被子,再次怔住。被褥底下,燕惊春的衣服被拉开,身上同样抹着一层脂粉,腹部留着一道食指长的伤口,正中要害,不过伤口没有流血,伤口处的血肉没有结痂,沈南枝确认,这是新伤。
他再次看向燕惊春的面容,嘴唇粉白,脸颊上的烛光也掩饰不住死灰色,沈南枝见过许多死人,确认这种颜色只有死人脸上才会出现,燕惊春……他死了。最难过的不是没了希望,而是刚升起的希望被突然浇灭。
沈南枝迟迟不上来,离太远,沈梅又看不清楚,她抓着铁链往下。
声音越来越近,沈南枝匆忙拉上燕惊春的衣服,看着落在身边的人。
沈梅眼尖,瞥见燕惊春腹部的伤口,她把手里的灯笼挂在铁链上,看着燕惊春情不自禁的红了眼。沈南枝慌乱,他很想救燕惊春,但他此前试过,他救不活已死之人。
沈梅理好燕惊春衣领,声音哽咽,“我们先上去。”
“嗯。”沈南枝抓住燕惊春手臂,刚想把人拽起,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等等。”
沈梅看向他。
沈南枝指着头顶:“有人来了。”
地面是贺家,许是贺燕回带着人下来了。
沈梅把箭矢搭在弓上,沈南枝同样紧握箭矢。
重叠的脚步声渐近,不止一个人。他们突然停住脚,再接着是推墙声,墙久推不动,墙外的人焦急,脚步后退,用力撞在墙上,墙上的砖石下陷,退出一道门。门上横着一把铁锁,一双手抓起铁锁用力拉扯,砸在门上,锁没有弹开,另一只手捡起锁,接着便是铁丝穿进锁孔里的声音。
铁丝找准锁芯,绕着锁芯转了一圈,终于勾到末端,慢慢往回拉,锁口弹开,他抽出铁丝,拔开锁,推开门,冲进屋,一声叹,“娘哎~~”
……
原来是柳梦实三个,虚惊一场。
“是他们。”沈南枝松懈下来,望着头顶。
沈梅也听到柳梦实的声音,放下搭上的箭。
头顶太黑,看不清楚出口。只听见三人在说话。
胡沉月指着下面明亮的灯笼:“你们看,下面有光。”
柳梦实把铁丝插回发髻里:“贺家搞什么名堂,地下一层又一层。”
杜轻容举着火折子,微弱的烛光勉强照亮周围的环境,屋内有桌椅,书架,敞开的柜子倒在地上,晒干的燕窝随意散落,桌上摆着还未来得及吃的糕点,“有人来过这里。”
柳梦实抢过火折子,一步跨到桌前,点燃桌上的烛台,拿起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杜轻容说他,“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你也不怕有毒。”
“都被关来这里了,横竖都是死,一块糕点而已,怕什么。”柳梦实咽下糕点,“这糕点不错,你们尝尝。”
杜轻容不理他,收起火折子。看向打开的地面。
“你们真的不吃?”柳梦实嘴里包着糕点,右手揭开桌上的瓷盖,抓起桌上吃剩的鸡腿,刚入口便停止咀嚼,他咬下鸡肉,看着鸡腿好奇道,“八宝鸡?”
沈梅常带食物到学堂,这味道他很熟悉。
“你们两个听见了吗?这里有八宝鸡。”柳梦实朝着两个背影喊。
杜轻容、胡沉月才没空管是什么鸡,两人对着悬在地板下的铁链交谈。
胡沉月指向金色烛光:“铁链应该是到了那里。”
视线能看见的地方都是被撞坏的蛛网和交缠的梅树枝,杜轻容抓住其中一根铁链,往左右摇晃,铁链不动,“下面挂着很重的东西。”
“轻容,是我们。”沈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燕舞!”三人齐声道。
“燕舞,你怎么跑到下面去了。”柳梦实啃着鸡腿,走在杜轻容身后。
“等我上来,再跟你们细说。”沈梅扶起燕惊春,沈南枝抓住他的手搭在肩上,动作突然停住,底下又有声音。
也许是树枝的声音,沈南枝扶着燕惊春往背上放。
底下的声音逐渐密集,沈南枝手上的动作减慢,仔细留意底下的声音。
一下接着一下,是有人在走路。
底下还有人?
沈梅察觉到他的异样,扶着燕惊春躺下。
头顶传来柳梦实的声音,“这么久了还看不见人。燕舞!你在下面干什么?上来呀。”
沈南枝指着下面:“有人在底下。”
奇怪,底下一片黑,底下的人为何不点灯。
沈梅只觉得底下很静,听不见其他声音。这里是梦鹤山,头顶是贺家,底下也许是贺家人,若是如此,她们没有任何出路,她再次撕下衣角,绑在箭头上,用烛火点燃,搭上弓,半蹲在床上,对准底下,对沈南枝说,“声音在哪儿?”
声音在移动,沈南枝仔细辨认后拨动沈梅的箭,轻点下巴。
弦离手,箭脱弦,箭矢破开密集的树枝往下,两人看着箭上的火团由拳头大小变成零星点点,沈南枝听见底下的快速移动脚步,躲开飞来的箭矢。
箭矢终于落在地上,两人静静等待,若是下面是贺家人,应立即点燃烛火,派人上来捉拿她们。
“你们在看什么?”头顶传来柳梦实的询问。
沈梅抬头,柳梦实三人悬在头顶,正慢慢往下爬,杜轻容手里拿着火折子,逐一点燃附近的灯笼。
“哇,这些树上都是金子哎。”柳梦实停下脚步,抠下树枝上的金箔赞叹。
胡沉月嫌他慢,催他,“你快点往下走啊。”
“噢噢。”柳梦实把金箔抹在拇指上,踩着杜轻容走过的脚步往下。
沈南枝无暇关心三人,底下箭矢上的火光还没灭,底下的人似乎停住了,难道不是贺家人?
“哥!”杜轻容第一个落在床上,看向躺着的燕惊春惊讶,十八梯的人都死了,燕家也烧没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就说房间里怎么会有八宝鸡,原来是咱哥做的。”柳梦实跳下,对着燕惊春道谢,“谢了啊,哥,要不是你,我早饿死了。”
燕惊春没有回应,柳梦实蹲下,“哥,你怎么睡在这儿?”
最后跳下床的胡沉月扫过沈梅的脸色,动手掐柳梦实后腰,“闭嘴。”
柳梦实再次看向安详的燕惊春,后知后觉,取下挂在肩上的破布,拿出几块糕点,“你们肯定饿了,我从上面房间里拿的,我已经帮你们试过了,没毒,吃吧。”
沈梅接过糕点,分给沈南枝一半,“你们怎么会来这儿?”她记得,离开时,三人都在谢吟荷房里,这才一会儿不见,却在这里相聚。
杜轻容看向底下的火光:“你前脚刚走没多久,贺燕回的几个护卫就来把我们抓走了,说什么蒋思安死了,和我们有关,接着我们就被打晕,其他的事就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在泥巴地里。”
“是沉月把我们喊醒的。”柳梦实指着人中,“她下手可狠了,这儿现在还在疼。”
沈梅看过去,柳梦实、杜轻容人中上留着明显的指甲印。
胡沉月:“他们把我们扔进花房里就走了,我闻到花香,在花房里找了许久,看见一株墨梅从地底钻出来,我搬开花坛,发现地板可以打开,我推不开门,你们两个又喊不醒,只好把你们掐醒。”
“燕舞,你是不知道,这贺家底下还有个地牢,摆满各种刑具,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儿的。”柳梦实见沈梅没兴趣,移开目光,看向底下闪烁的红点,“沈骗子,你在看什么?”
吃着柳梦实带来的糕点,沈南枝暂时不与他计较,“底下有人。”
“这底下黑不溜秋的,能有谁……不会是贺家人吧?”柳梦实移步,缩到胡沉月身后。
“不是。”沈梅说,“下面的红点是我射下的箭,若是贺家人,现在应该早就冲上来抓我们了。”
“我们在贺家脚底,不是贺家,那就只有沈家了。”杜轻容看向沈南枝。
沈南枝并不知道底下是什么,再说,活在世上的就他一个姓沈的,他不相信底下的人是沈家人。
“这底下全是蛛网,说明很少有人下来,也许贺家并不知道这里的存在。”胡沉月继续说,“梦鹤山以前又叫洗砚台,或许真的和沈家有关。”
柳梦实怼沈南枝:“沈骗子,你又在撒谎。”
沈南枝无法辩驳,他看向沈梅。柳梦实小声嘀咕,“每到这种时候,就要看燕舞。”
沈梅并不记得这里,家人也未曾提过这里,她说,“我们下去看看。”
“下去?”柳梦实估摸距离,“底下少说也有百来米,一不小心摔下去,可就成肉泥了。”
“你可以呆在这儿。”胡沉月挪脚,取下树枝上灯笼里的蜡烛,扶着树枝往下走。
柳梦实跟过去:“你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杜轻容扫了沈梅一眼,随即追过去。
沈梅把弓挂回肩上,看向床上的燕惊春,取下一枚蜡烛,“我们也下去。”
沈南枝把糕点塞进嘴里,取下灯笼里的蜡烛往下走。
边走边荡去蛛网,点燃树上的灯笼,五人走得很慢。所到之处的树枝裹着金色,众多墨梅树依着金色树枝往上生长,爬完百来米,前面的人停住,胡沉月捂着被墨梅割破的手指,提醒后面的人,“你们小心一点,下面的墨梅是金子做成的,很锋利。”
沈南枝没空管刚被割破的手臂,伸手别开横生的树枝,空出位置,让沈梅通行。
再往下走五十来米,树枝上悬挂的灯笼也是金子做的,沈南枝手伸到灯笼底下,估摸灯笼的重量,沉甸甸,不是假的,他点燃金灯笼里的烛台,听见底下的脚步声,对方正朝着胡沉月底下走来,若是这时提醒三人,恐会惊走对方,他回头,指向下面,无声道,“人来了。”
沈梅取下弓,重新搭上箭,一路走来,树上不是蛛网就是灰尘,底下居然还能有人存活,不论他是姓沈还是姓贺,绝非善类。
沈南枝拨开她的箭,校准方向,轻点下巴,沈梅拉紧弦,再松手,箭矢贴着三人穿过。沈南枝听见箭扎实的穿过对方的身体,接着底下一声闷哼。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