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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全年无休的五金店门口卷帘门半挂,屋里没开灯,谈阔架着老花镜捧着本老杂志看得津津有味,祝希蔓从家里整理出来了七八本这样故事类的,都有十几二十年的历史,正好打发无聊的时间。
有人抬起卷帘门挡住了光,熟悉的声音带着些哭腔:“爸,你们的电话怎么都关机?”
忐忑了一路的谈喜在看到安然无恙的父母时终于放下心,转头便开始控诉两人:“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手机放在家里是摆设吗?我还担心是没话费给你们每人充了两百,吓死我了。”
祝希蔓满脸喜色:“瞎操心,不是你说最近新的工作会比较忙,都不一定能联系我们,不联系你我们的手机就是个摆设,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谈阔连连点头:“就是,少玩手机心情都好,免得接到些乱七八糟……”
谈阔的话在祝希蔓的肘击下戛然而止,谈喜看着相互使眼色的两人,明白自己不是瞎担心,她神情严肃:“有人打电话骚扰你们?”
说是骚扰,倒更像是恶作剧,几天前谈喜刚交代过他们最近联系不太方便,没多久就有人打电话给谈阔,问他们是不是谈喜的父母。
两人一开始以为遇到诈骗,连连否认,后来也看到了网上的新闻,再有人打来时祝希蔓言辞厉色问:“你们打电话是想做什么?”
对方总是嘻嘻笑着或是沉默着挂断电话,再这么问也不出声,只是时不时就会打过来,两人嫌烦便干脆保持关机,每天早晚上去看一眼谈喜有没有发来新消息,没有就继续关机。
“就你爸爱大惊小怪”祝希蔓在谈阔肩上用力一拍,转头笑着安慰她,“网上说的那些我不懂,如果是真的,那你做得对,如果像之前那样你是跟你们领导一起假装做给观众们的,他们愿意打电话就随他们打。”
谈喜欲言又止,这件事解释起来只会让家里人徒增担心,她轻轻拥住面前已经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妈妈:“你们真的觉得我做得对吗?”
祝希蔓像以前那样摸摸她的头:“谁家的宝贝不是捧在手心的,那人欺负小女孩,你让大家都知道这人的本性,做得对,做得好。”
言语间已经是对高珧的事情都了解清楚,谈喜没再多说,打起笑脸:“听说他快被抓起来了,以后他害不到别人。”
祝希蔓轻轻摇头:“那你呢?你的工作会不会受影响?”
默了半晌的谈阔也跟着开口:“我们都没事,主要是担心你。”
谈喜扬起脸:“我忙着呢!忙到找你们的时间都没有,今天还是请假回来看看,知道你们没事我现在就得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每天都给我发个信息,有空我就回。”
一听谈喜是忙中请假,两人也不留她,嘱咐着女儿按时吃饭休息便连忙送走了人。
谈喜笑着冲车窗外的两人挥手告别,等到后视镜里的人影彻底看不清她上扬的嘴角才直直下坠。
许狂担忧地看她几眼:“你没事吧?”
电梯里谈喜说要回家时面色难看,许狂执意送她回来却被她留在街口,怎么觉得这人进去一趟出来后脸色更难看了?
谈喜自嘲着笑笑:“我的演技有所进步。”
爸妈明显已经猜到关于高珧的事没那么简单,否则也不会大事化小,都被逼得关机,却把骚扰说成小孩般的胡闹,也不知道他们是真信了自己忙碌的借口,还是担心他们的谎言被自己识破,谈喜闭上眼按住心里的酸涩。
她不能再继续躲着,谣言难破,生活还得向前。
筑梦娱乐对她是半放弃的状态,钱莱虽被安排去带其他人,还是见缝插针的给她推各种剧组消息,纪思白也帮她介绍过几个组,谈喜逐渐恢复每天早出晚归跑剧组面试的生活,忙活大半年她又成为了孤家寡人的小演员。
不同的是,谈喜现在无论走到哪身边都少不了各种注目礼。
高珧被抓的消息很快放出风,他制作的相关综艺、投资的影视剧都受到影响陷入停摆状态,网络上关于谈喜的讨论风向也逐渐改变,越来越多的人为她打抱不平。
谈喜开始接到一些零碎的散活,客串正义的警察、被冤枉的侍女、被欺负的新员工……或多或少都有现实里的影子,谈喜不挑,有得做就做,把自己在不同组里开工的模样拍到家庭群,看着回复速度越来越快的祝女士她才放下心。
还好,一切都在回到正轨的路上。
夜黑月明,谈喜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心情都是明朗的,高珧一事给她带来的影响还在,却已经不会再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
许狂的信息发来时她刚走到楼下,谈喜觉得这人最近有些怪,三天两头问她休息时间,问他又说没有急事。
谈喜看了眼时间,今天有些晚了,她跟许狂约好明天中午过去蹭饭。
如今她和姜野成了互不干扰的陌生人,却和姜野的哥哥成了饭搭子,虽然是她单方面搭上许狂的饭桌,谈喜有些好笑,当初上赶着住在许狂隔壁时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口福。
一觉睡到自然醒,谈喜看时间差不多便收拾收拾敲响了许狂家门,扑鼻的香味随着门开袭来,谈喜抽抽鼻子:“不枉我留着肚子专门来吃,好香。”
桌面上已经摆好五个菜,谈喜有些惊讶:“还有其他人来吗?”
“没有”许狂进厨房盛好汤端上桌,“顺手就做多了,多吃点。”
谈喜连连惊叹:“那你也太顺手,这些饭菜都够四个人吃的。”
许狂却没有接话,自顾自的装好饭放到她面前,谈喜看他一眼:“我感觉你最近怪怪的。”
许狂欲言又止,低声说:“先吃饭。”
姜野那天说的那些话让许狂想起一件被他遗忘的事,他才是谈喜的房东,那时两人互有猜忌,他故意将房子转租给她,后来开诚布公聊的话题都与姜野有关,他也就忘了这件事,如今他们也算朋友,这事得尽早跟谈喜说开。
许狂送谈喜回家时就想说这事,偏偏看她状态不好,后来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才拖延至今。
果然是有事,谈喜满足喝口汤,慢斯条理道:“边吃边说,你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我吃不踏实,这样,我吃慢点,你捋捋思路。”
眼看她吃了半碗饭许狂才开口,将自己是房东一事如实告知。
谈喜夹菜的手慢下来:“所以,你是故意让我住进来好监视我!”
好有心机的人!早知道就该留着饭后再说,谈喜有些食不知味,她没想过自己的反击从一开始就被人掌控在手里。
许狂若是心坏些,若是早就帮着姜野来针对她,那她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还自以为是自愿的。
谈喜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许狂自有为人准则,还是感叹自己运气还不算太差。
许狂放下筷子,小心查看她的脸色:“你生气的话也正常,要不以后的房租不用给?”
这下谈喜彻底没了食欲,她跟着放下筷子:“一码归一码,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也不是生气,我就是……你让我想想。”
这顿丰盛的午餐到底没能全都送进谈喜嘴里,她从许狂家出来后径直下楼,绕着小区转圈散心。
谈喜一开始确实被这个消息惊到,想明白后也没那么难接受,当初他们各有立场,事情未明之前多加防范也不是许狂的错,她就是突然觉得这房子住起来没那么舒服了。
那是许狂的房子,许狂为了姜野不惜下血本便宜租给她还在隔壁另租一间,谈喜心中叹气,果然还是不该跟许狂做朋友,她不希望总是在他身上想起姜野,想起姜野就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人给自己带来的无妄之灾。
也许现在是个好时机,搬离这里,彻底远离跟姜野有关的所有人。
可是许狂也是一个独立的人,还是个很可靠的朋友,有必要因为姜野远离他吗?
谈喜有些沮丧,她没再闲逛,心神不宁往楼里走,按下电梯,出电梯,开门,没注意从半路开始就跟着她的老头。
钥匙扭动门锁的瞬间,谈喜被人猛地撞进门,带得身后发出“嘭”的关门声,她被撞得跌倒在地心中大骇,翻滚着转身看向来人,是个头发很短的老头,谈喜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没等她开口就见这人人亮出刀比在她眼前:“闭嘴,小豹,记得我吗小豹?”
谈喜想起来了,这是在保安处见过的老头,她镇定着往后挪了挪:“你是保安,你想干什么?”
老头咧着嘴笑,露出半黑的牙齿:“狗屁保安,小豹,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假话连篇,胡乱指认好人。”
谈喜看着面前神叨叨的人,疑心他精神有问题,只得尽力安抚:“大爷,你别激动,我们有话好好说。”
“大爷?”老头看上去变得更加激动,“我看上去很老了是不是,都是拜你所赐,满口谎话,十七年,你知道在里面呆十七年是什么感受吗,啊!”
见谈喜想要站起身,老头挥着手里的刀低吼:“别动!”
谈喜举起双手,不愿激怒他:“我没动,大哥,你冷静点。”
老头呵呵一笑:“又叫大哥,你真可恶,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我记了你们十七年,小豹,你妈妈抱着你时就是这么叫的,小豹,你,和陈橘那个死丫头都该死,要不是你们,我这辈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谈喜没再出声,面前人情绪不稳,说话虽然颠三倒四,听上去却像是小时候认识她,她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么凶狠的人,谈喜半点印象都没有,陈橘又是谁?
老头却挥着刀又近了些:“说话!陈橘在哪?”
敲门声响,许狂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谈喜,你没事吧?”
想来是刚才猛烈的关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谈喜看着抵上她喉间的匕首,冰凉的刀片已经贴近皮肤,她尽量平缓着呼吸提高声音:“没事,刚不小心摔了一跤,你跟房东改下时间下次再来看房吧,今天不太方便。”
见老头阴着眼恶狠狠看过来,她忙低声解释:“他是邻居,想租我住的这个屋,我要搬走了,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网上骂我的人很多。”
屋外许狂应声道:“好,那我下次再来看。”
谈喜高悬的心微松,许狂听懂了她的求救,老头盯着房门没动,手上的劲儿却不松,似乎确认许狂确实离开后他才开口:“把陈橘叫过来。”
手臂半撑着地有些发麻,谈喜尝试着坐起身,颈上的刀锋往下一压,她感觉有些刺痛,这人是真的会要她的命!
谈喜不敢再乱动,她轻声说:“我不认识陈橘,你冷静点。”
老头脸色变得狰狞:“你不认识?没事,先宰了你也不亏,这些年我到处找你们,找到了,就不能放过。”
老头抬手就要刺,谈喜想也不想紧紧抓住老人的胳膊,老人劲儿大,见她还要反抗,反手便是一拳,打得谈喜眼冒金花,老人跨身压在谈喜身上,膝盖死死抵住谈喜让她不得动弹,起手就要往下扎。
回屋拿上备用钥匙的许狂打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模样,他拎起从林繁家里的顺手带来的高尔夫球棍狠狠砸向老人握刀的手,又朝人腹部猛击,把人打落趴地才回头查看谈喜。
许狂不知道谈喜具体伤到哪,没敢轻易动她,只能不停叫着她的名字。
谈喜从窒息般的桎梏中缓过来时,许狂焦急的脸在眼前放大,她好半天才抬起手,声音已经嘶哑:“我没事。”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又迅速涌进屋里,谈喜看着瞬间冲进来的警察们也终于安心,因为乏力又失去了意识。
大概是接连发生的事太多,谈喜在从许狂嘴里得知“陈橘就是姜野”时,内心波澜甚至不如知道他是房东那刻惊讶。
老头是姜野的亲生父亲,据警方所言陈武是名暴力惯犯,年轻时就因为多起犯罪经常入狱,这次找上谈喜多半也与她幼时对这人的指证有关,还是孩童的两个小孩分别指认陈武的刻意猥亵,加上事发后围观众人的指认,陈武被判十年,又因狱中与人斗殴延长了时间。
她被陈武伤到脸,肿着半张脸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谈喜拒绝了姜野的拜访,也婉拒了许狂来照顾的请求。
世事弄人,谈喜觉得自己大概是与姜野犯冲,关于那段往事谈喜没有印象,更没想过从小到大,她遇到姜野这人后就没发生过好事。
许狂是个例外,他帮过谈喜很多次,这次要不是他来得及时,谈喜大概也早就做了刀下魂,只是听他说姜野或许早就发现陈武时,谈喜还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姜野亲口说的?”她当时是这么问的。
谈喜记得许狂的回答:“我没见她,可那天我没叫警察,事情紧急,我担心你的安全,根本来不及报警。”
谈喜很难说清楚当时的心情,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恨意,恨她的自私,恨她一次又一次的袖手旁观,恨她步步谋划的黑心。
可是想到要抱着这样的恨意继续和姜野周旋下去,谈喜便心生倦意,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好生活,比什么都重要,世界从来都不是一团和气你好我好的游乐园,谈喜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像姜野那样狠心,也不愿意被她牵着鼻子失去自我。
明知是局还往里跳的事情,谈喜做过,揭开了谜团,这样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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