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没有老人味

作者:淮星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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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客山


      太上皇手臂一挥,带出一阵凌厉的风,刮落了院中的金桂,桂花落了她满身,将她浸润。

      她一直盯着太上皇,他在舞剑的时候什么都没想,仿佛已经与手中的桂枝融为一体。

      下一招剑式是近身搏击,春芜不知道,只看见太上皇又朝她而来,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对上太上皇凌厉的眼,春芜心下一惊,倏地想起身,不料撞上了太上皇的额头。

      她这一下起得猛,一时目眩头晕,双脚一软就要往后倒,幸而太上皇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

      福川见状,瞪大眼不知该怎么做。

      太上皇一个眼神,福川会错了意,他立刻转身退下,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捂上了眼睛。

      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把啸月牵走。

      春芜眨眨眼,福川的这一系列举动让她懵然。

      面前的胸膛是温暖的,腰间的手臂是有力的。怔楞几息后,春芜忙从太上皇怀里退开,眼神飘忽,不知该往哪儿看。

      太上皇低眼看她,左右两边脑门都泛起红,看起来有些滑稽,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春芜疑惑抬头,知晓缘由后,咬着下唇,抬手摸着隐隐发热的那处,后知后觉的疼意漫开。

      太上皇看她这样,语气透着关心:“撞疼了?”

      他这么一问,好像也不觉得有多疼了,她摇摇头。

      “那还要看寡人舞剑吗?”

      春芜又摇摇头。她已过足了瘾,这会心中莫名慌乱,不知名的情绪总在心头飘荡,难以平静,什么也看不下。

      见状,太上皇坐回了原处。这么一场剑舞下来,人清醒不少,心也畅快不少。

      “为寡人倒酒。”

      他现在身子发热,兴致比起初更浓。春芜听命倒了一杯酒,眼睛忍不住偷看太上皇,太上皇一点细微动作,就吓得她转回头。

      把酒递上,太上皇抬手来接,春芜视线不由跟随那只青筋凸起的手。无意瞥见杯口那一圈红色唇脂,春芜惊觉自己拿错了杯子,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杯子已送到嘴边,那抹姝红缓缓印上太上皇的薄唇,春芜没那个胆子虎口夺酒。

      悲怆地闭上眼。

      今夜怎么回事,怎么老做这种蠢事?

      太上皇饮完一杯,拿着空酒杯示意春芜满上。

      春芜强装镇定斟酒,眼睛无法从太上皇的唇上移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太上皇现在的唇好像比之前红润了些。

      余光瞥到她神色不佳,转眼看去,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骤然絮絮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我真该死啊,居然让万岁爷用了我的酒杯……幸好万岁爷没发现,不然万岁爷一生气把我噶了怎么办?]

      太上皇动作一顿,眼中顿时充满不敢置信。

      酒已斟满,太上皇手却像僵住一般,春芜一脸疑惑看去,迎上了太上皇奇怪的眼神。

      [万岁爷盯着我做什么?他发现了?不可能吧……要不我还是先认错,坦白从宽。]

      太上皇猛然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颇具压迫,春芜不自觉后退,他却两步上前,逼停她的脚步,在她又惊又奇的目光中,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直勾勾望进她清澈的眸底。

      他的手并未用劲,春芜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被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包裹着,脑子渐渐开始发蒙。

      “万岁爷,怎么了?”只听她带了颤的声,以为她在害怕。

      可她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看这样子,不像是发现酒杯拿错了。不过万岁爷的手温温的,但是感觉有些粗糙,不太舒服,是茧吗?]

      太上皇皱眉,神情肃穆。

      [万岁爷为什么一脸严肃,除了拿错酒杯,我没做什么错事吧?]

      头一瞬春芜还在忧心忡忡,紧接着,春芜又感叹道:“不过,万岁爷怎么越看越好看?上次看着那处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真像胡叔说的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太上皇眉头皱得更深。

      怎么开始想些不正经的东西了?

      大?莫非是上次沐浴故意逗她之时,让她看了些去,可他记得自己只解了衣衫,她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太上皇本来还在疑惑怎么突然能听到她的心声了,被她这一通搅和,一时顾不上探究缘由,脸上带了淡淡的窘意。

      不过很奇怪,头一次,太上皇并不觉得一个人如此细密的心声聒噪。

      相反,他还因为能听到她的心声,隐隐有些兴奋,他定定地盯着她,好奇她还会有些什么奇怪的心思,就像他最初得到此能力一般。

      春芜被他看得发怵,局促躲避,目光被他胸口处那抹亮色吸引去。

      [咦,万岁爷胸口那个东西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现在两人距离太近,春芜觉得太上皇没有那么高高在上,心中的疑问也不由得问出:“万岁爷,那是什么?”

      太上皇闻言低头望去,是一块四个指节那么大的银色牌子,四边有简单的纹样,中间刻了两个字。用一条与太上皇身份不搭的暗红色细声穿起挂在他颈间,看上头多多少少的磨损,想来这是个有年头的物件。

      春芜识得上面的字。

      客山。

      [是万岁爷的名讳吗?]

      直觉告诉春芜,这可能是个名字。

      “沈客山,寡人的名讳。”他好像听到了她心中的疑惑,沉声回答她,“小时候一位长辈告诉寡人,民间有习俗,将名字刻在银制品上,能祛祟保平安。”

      像长命锁一样吗?

      “像长命锁一样。”

      春芜有些讶异,怎么她想什么太上皇就说什么?

      太上皇轻咳一声,突然想起什么,问她:“你的名是哪个字?”

      “平堤渐放春芜绿,细浪遥翻夕照红。奴婢就是这个春芜。”

      其实这名字是她的父母取的,姥姥不识字,自然不知晓其中深意。

      来智哥哥是因为希望他聪慧智敏,来财是因为他的希望他命中带财,虽然都是简单朴素的寓意,但都是父母对孩子的祝福期许。

      春芜懂事后也想给自己的名字寻个寓意,她偶然在来智哥哥的一本诗集上翻到了这句诗,她便给自己的名字找了这么个出处。

      见太上皇眼中有惑色,春芜才反应过来,太上皇可能不知道这句诗。

      于是她以手为笔,在空中比画,试图让太上皇明白。

      太上皇直接将手伸到她面前,说:“写这。”

      指尖微顿,在他的注视下,轻轻放上去,落在他的掌纹上。

      浅浅的痒意从指尖一路沿着手臂,传至她心间,她抿唇故作镇定,一笔一划写在他手上。

      最后一笔结束,春芜收回手放至身侧,发现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

      “芜。”沈客山缓缓读出这个字,柏溪县一段幽长久远的记忆涌入脑海之中。

      这个“芜”字,从他口中而出,总感觉和旁人说的不太一样。

      “嗯。”春芜不解,“万岁爷,奴婢这个字不好吗?”

      沈客山摇头:“芜,可指草木茂盛,寓意旺盛的生命力。于你而言,很是贴切。”

      沈客山这么同她解释。

      春芜知道,这是个很好的寓意,太上皇说很贴切她,这回是在夸她了。

      “万岁爷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挺贴切呢。”春芜盈盈一笑,脸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说不定奴婢的父母当初为奴婢取这个名字时,也是这样想的。”

      沈客山被她的笑意感染,嘴角微勾:“无论如何,都是对你美好的祝福。”

      听他这么说,春芜倒是浮上一点迟来的害羞。

      没想到太上皇对芜字这么了解,看来是她误会他了,太上皇才不是不识字的人。

      闻言,太上皇掩嘴轻咳,有些不自在。

      沈客山确实不认识什么字,从前打仗,只需要会带兵即可。后来当了皇帝,知道皇帝的文不能弱,他找了老师来教自己,可他总听不了几句话就开始犯困,学得艰难。

      索性他就不学了,他有读心之能,几年在位期间,断事决策不会因此出什么差错。

      虽然他没想过隐瞒此事,但如今被春芜误会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乌色浓云遮住了本就不盈满的月亮,一时两人周遭都黯淡不少。

      时候不早了,酒喝得差不多了,此前的坏心情也消散地差不多了。

      沈客山对春芜说:“回去歇息了。”

      这句话语气平淡却不疏远,不像主子对下人说的,像是朋友或熟人间在心照不宣地结束一场舒适的谈心。

      春芜怔在原地,看太上皇已自顾自往回走,这才赶紧收拾东西跟上。

      翌日,春芜一睁眼,脑袋便疼得厉害,她这才知道,自己的酒量很差,昨晚那点酒就把她喝醉了。

      她实在不适,托人向福川告了一天假,若是太上皇问起,也麻烦他帮忙说句话。

      福川听了,派人给她送了解酒安神的茶来,叫她安心休息。

      石寂调查一年前的悬案已久,近日,总算有了点眉目,沈客山走了一趟军营为幌,见了石寂一面。

      回宫这么久,沈客山已逐渐确定,这桩悬案,很可能是靖元帝的手笔,但石寂此次带来的线索,却让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命案最初接连发生时,无人将它们联系到一起,属下察觉不对劲时,尸首大多已经入土为安,未能仔细探查发现不对。属下最近又将所有卷宗细细查看了一番,在几份卷宗提到的仵作验尸报告中发现了共通之处,几个受害者因故未能及时下葬,在冰室放了一阵子后,颈间靠近头发处有一奇怪图案,验尸仵作以为是死者生前所纹,没有起疑,只做了记录。

      属下通过他们的记录,一一将其描述出来后,发现不同地方出事的人,脖子后面的图案居然几乎一样!而且,这个图案有些奇怪。”

      石寂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展开后低头呈上。

      沈客山接过来一看,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将那张纸置于亮光之下,目光寻头游走,看似杂乱的线条逐渐变得有序,一个“李”字的轮廓愈发清晰。

      这是沧国皇室独有的图纹。

      石寂在沈客山的指引下,也看出其中猫腻,心下一惊,面色凝重。

      “沧国皇室一脉不是早就被屠尽,怎么还会有人知晓并使用这个图纹?”

      石寂这么问,沈客山一时也回答不了。

      他将图纸收进袖中,吩咐石寂:“只是一条线索,是否与此案有关还不能下结论。继续查,既然又多了沧国皇室这一条路,那便又多了一个探查的方向。”

      沈客山眸子一转,想起一件被他遗漏的事:“我记得沧国皇帝荒淫无度,曾与一斗兽场宫女苟合,诞下一个孩子,直到七岁才认回。宫变时才十来岁,但他死在我们杀进皇宫前,尸体,”他顿了顿,“无人看见。而且,贴身伺候他的太监也不知是死是活。”

      说到这里,石寂心中已有方向。

      时候不早,沈客山嘱咐石寂一句“万事小心”,带着福川回宫了。

      一路上,沈客山想着事,第一次觉得如此顺畅,没有被人打断。

      他停下脚步,看了眼身旁的福川。

      福川因为主子突然停下来,正一脸疑惑,见主子盯着自己看,更是摸不着头脑。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吗?”

      太上皇眼眸微眯。

      “福川,你违抗主令,寡人罚你一年奉,你可有异议?”

      沈客山张口就是一年俸禄,福川登时睁大了双眼,他差点急得跺脚,颤声道:“还请主子告诉小的,小的到底犯了什么错,日后好避免再犯!”

      沈客山淡淡看了眼忐忑的福川,眼神飘忽,诚惶诚恐。

      良久的沉默压得福川喘不上气,就当他想以头抢地时,太上皇才若无其事说了句:“算了,不是你的错,不罚了。”

      说罢,沈客山重新迈开步子,独留大起大落的福川在风中凌乱。

      沈客山负在背后的手逐渐紧握。

      他方才突然发现,他听不到别人的心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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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沈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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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个月前 来自:贵州
    保底隔日更,偶尔日更,每晚23:00左右
    当天没有的话,宝子们就不用等啦,会第二天补~
    专栏有完结文《云有起时》,日常流小甜文,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爱泥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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