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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
还没等萧落回过神来,许霞便三两步跨到她身边,拉上她低着头往场外冲,跑得比兔子还快,恨不得在地底下挖条隧道。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离她们越来越远,在耳畔模糊直至完全听不见。
“哎……”萧落被她拽着,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去哪儿?你跑慢点……”
许霞没回话,只是默默放慢了脚步。
更衣室里。
“哎,我靠……”萧落弯着腰扶在衣柜上,跑得直喘气儿,“累死了。”
“抱歉。”许霞从自己那格储物柜里,翻出条毛巾擦了擦汗。
萧落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无奈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被人追杀了。”
胜利者落荒而逃。
梁静恩估计会觉得她们有病。
“嗡嗡——”
萧落摸出手机看了眼。
-梁静恩:不是,你俩有病啊?
-梁静恩:都赢了还跑啥?
嘿,猜中了。
萧落笑了笑。
她知道许霞为什么跑,许霞不喜欢受到过多关注,却又以这么精湛的技术赢下了比赛,肯定不免会迎来很多人的轰炸。
“许霞选手。”萧落抬头看着她,“恭喜你,夺得冠军。”
“谢谢。”许霞坐到她旁边。
随后陷入一阵沉默。
或许是在烈阳下站得久了,两人都有些疲于开口说话。
思议在多年前常有各种各样的活动,现如今学校落寞,更衣室已经鲜少有用处,为了省电,连灯都没有开,天花板上只有一把老旧的风扇在嘎吱转动。
过了一会儿,萧落开口喊她:“许霞。”
“嗯?”许霞转头和她对视。
“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
“就……”萧落点开她们被偷拍的视频和网友的评论截图,递到她眼前,“我们被人拍上网了。”
许霞接过后很认真地看完,语气没什么波澜:“现在的人真闲。”
“已经有好几个人认出来是我俩了。”萧落说。
“所以?”许霞挑了挑眉,“你介意?”
“不,不是。”萧落解释道:“告诉你是怕你介意,提前给你一个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许霞问。
“被人指指点点的心理准备啊。”萧落叹了口气,“这种事情解释了也没用,你不都看到了?现在的人嘴跟淬了毒似的,说话难听得很。”
“哦。”许霞一脸平静,“我不介意,这有什么的。”
“那就好。”萧落说,“就怕你觉得不舒服。”
许霞没有马上回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后才笑道:“所以我是怎么睡到你腿上去的?”
“啊?”话题跳跃得太快,害得萧落愣了一下,“重点是这个?”
“不是说我突发恶疾,吧唧一下……”许霞凑近她耳边,“怎么视频里好像不是这样的?”
“那还不是因为……”萧落耳尖微红。
“关心我?”许霞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起来欠欠的,“你人真好。”
萧落没回话,侧过脸和她拉开距离,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是事实,但就是莫名不想承认。
“你真讨厌。”萧落站起身,转身便要走出更衣室。
“去哪儿?”许霞身子后仰,慵懒地翘起二郎腿。
“厕所!”萧落回答。
从厕所出来后回到更衣室,许霞已经把马面裙换下了,萧落刚坐下来,便接到了地狱姚打来的语音通话。
她从小便对老师的名字抱有有不好的预感,于是拿着手机,下意识看了眼许霞。
许霞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
萧落叹了口气,按下接通开了外放:“……喂?姚老师?”
“喂?你俩现在人在哪儿呢?”对面地狱姚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都赢了,还跑这么快干什么?许霞在你旁边吗?”
“额……在的。”萧落顿了一下,“外边太晒了,我俩正躲更衣室里。”
“两个活宝。”地狱姚说,“你转告许霞,颁奖典礼快要开始了,让她赶紧到场,得摆pose拍照。”
听到拍照两个字,许霞不由得皱了皱眉。
萧落见状,用商量的语气问道:“那个……她可以不去么?”
“哈?为什么?”地狱姚不理解,“别人想去都没得去呢。”
“因为她……”萧落和许霞交换了一下眼神,许霞做了个掐人中的动作,“她有点儿不舒服。”
“这样么……”地狱姚说,“可是她不去的话,怎么拿奖金啊?”
“那……您可以代拿吗?”萧落礼貌问道。
“不可以。”地狱姚拒绝得干脆,“校领导不会同意的,万一转交不到位,算谁头上?”
许霞闻言,用力地朝萧落点了两下头。
“额……”萧落想了想,回答:“她说她能坚持,一会儿就到。”
“行吧行吧。”地狱姚说,“赶紧的。还有,让她多留意手机,别开免打扰,不然有事儿都找不找人。”
“好,知道了。”萧落应付道。
她知道许霞只是开了静音,没开免打扰,不接电话或者不回信息多半是因为懒,嫌麻烦。
挂了电话后,萧落便望向许霞:“真去啊?”
“嗯。”许霞满脸不情愿以及生无可恋,“不然呢?那可是两千块钱。”
“啧。”萧落觉得她这副被迫营业的表情莫名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挠了挠她下巴,“小可怜。”
“麻烦死了。”许霞重重叹了口气,扶着膝盖站起身:“终究还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萧落又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既然这么不想,那就不去呗。”
“人就活一次,少做一件勉强自己的事情,人生就多一份快乐,这不是你自己说的?”
“嗯。”许霞无奈道:“跟钱有关的除外,多两千块钱可以少打好多场游戏了。”
“嗯……”萧落垂眸,突然想起她是能为了赚钱而强迫自己背梗、给单主提供情绪价值的人,“倒也是,陪你?”
“好。”许霞说,“走吧。”
许霞上了颁奖台,面无表情地和校领导、老师合照,各种照片该拍的拍,折腾了老半天才终于拿到奖金。
萧落在台下看着,只觉得一阵心酸。
一切都结束后,许霞显得十分疲惫。
“辛苦你了。”萧落走上前去,帮她捏了捏肩膀,“舒服么,许大人。”
“嗯……”许霞闭上眼睛,“还行吧,满分十分的话,可以给你打九点九。”
“是么。”萧落笑了笑,“剩下那零点一去哪儿了?”
“怕你骄傲。”许霞说,“下次再接再厉。”
“去你的。”萧落笑骂道。
“但其实我不是身体累。”许霞转头看着她,“是心累。”
那……”萧落想了想,问道:“您要怎么样才能不心累啊?”
“当然是听萧老师弹钢琴了。”许霞嘴角上扬,“没有什么是比音乐更治愈的了。”
“你说是吧?萧老师。”
“是、是。”萧落回答,“那……现在听?”
“嗯,走啊。”许霞的心情看上去愉悦了不少。
她们并肩走到钢琴室时,日轮已开始缓缓西沉,天空泛起灿烂的红晕,云朵被红光浸透,在天空中缓缓游移,变幻出各种奇形怪状来。
萧落坐上钢琴椅,盯着身旁那扇落地窗外的美景,看了好一会儿。
红霞愈烧愈烈,仿佛整片天空都将被点燃,将云层与暮色都熔成了炽热的流金。
“许霞。”萧落指了指窗外,“你看。”
“我看到了。”许霞说,“很美。”
“你怎么这么自恋。”萧落笑了起来。
“嗯?”许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萧落对着窗外的红霞说道:“小霞同学,你好红哦。”
许霞闻言,轻笑一声,窗外的红光荡漾在她眼底。
“好了,我要开始装了。”萧落掀起钢琴盖,“请欣赏高二四班萧落同学,演奏一曲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
许霞鼓了鼓掌。
“的片段。”萧落转头看着她,笑道:“太久没弹了,谱子记不全。”
余晖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将整个房间染成一片温暖的琥珀色,琴声如波光粼粼的湖水,时而轻柔,时而深沉。
温柔而略带忧伤的旋律在暮色中弥漫,萧落的身影被斜阳拉长,投在木地板上。
这首曲子很特别,淡淡的愁绪仿佛在诉说某个无人知晓的心事,又像是回忆里偶然闪现的欢愉。
指尖下的音符如涟漪般扩散,与窗外渐暗的天色交织。
……
演奏片段结束,萧落站起身,很优雅地朝许霞行了谢幕礼:“感谢您的聆听。”
“每次都这么有仪式感么。”许霞边笑边给她鼓掌。
“那是。”萧落坐下,“可惜后面的我不是很记得了,以后有机会再练回来弹给你听。”
许霞望着眼前的三角钢琴,闭上眼睛想了想,断断续续哼出了曲子后面的几节旋律。
“你怎么……”萧落张了张嘴,有些惊讶,“你听过这首曲子?”
《六月船歌》是她当初英皇八级的考级曲,此曲旋律中渗透着俄罗斯民歌特有的忧郁与温暖,作为钢琴中级曲目,它既是业余爱好者的审美启蒙,也是大师试炼音色控制的试金石。
曲中对夜色、水流与孤独感的描绘很能引起萧落的共鸣,所以当初在琴房里细抠了许久,力求尽己所能弹到最好,于她来说意义特殊。
可许霞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听这类型古典钢琴曲的人。
“算是吧。”许霞回答,“初中的时候,听你弹过很多次。”
“啊?”萧落满头问号,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着有关于和许霞在音乐室里的画面。
她那会儿跟音乐老师混得熟络,因此能够自由出入音乐室练琴,老师还特地给了她钥匙。
“我怎么没这个印象了?”萧落皱了皱眉,还是没想起来,“我记得我都是一个人练琴的。”
“没印象很正常。”许霞平静道,“因为是我偷听的。”
“偷听?”萧落看着她,“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听。”
“没必要。”许霞说,“美术室和音乐室粘一块儿你忘了么,靠墙坐就能听见。”
“况且那时候不认识你,我直接柱子似的杵你旁边,打扰你练琴多不好。”
“你还怪有边界感的。”萧落笑了笑。
“是的。”许霞点点头,“我是个有素质的小孩。”
“你偷听多久了?”萧落问,“你说听我弹过很次。”
“两年。”许霞回答。
“两、两年?”萧落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几年前就认识我了?”
“嗯。”许霞点点头,“初二开始,你每天放学后都会去音乐室练琴。”
“我记得第一次听见你的琴声,也是像这样一个傍晚,从那天之后每回你练琴,我都坐在隔壁画画。”
“怪不好意思的。”萧落抓了抓后脑勺,“我有练得不好就砸琴的习惯。”
“我知道。”许霞唇角微勾,笑得温柔,“你还会弹着弹着把自己气哭,然后对着琴谱自言自语。”
“你、你你……”萧落突然有一种被看光了的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谁说的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
而且这个观众还是许霞!!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许霞发现自己不太好的一面。
特别还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
“我什么?”许霞看着她,认真道:“我觉得你特别可爱。”
“啊?”萧落一脸疑惑,“你对可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难道不是我没用的体现么。”
初中那会儿,她节省生活费学习钢琴,心理和生活上都承受着一定压力,对自己的期望也就越来越高。
学东西是一门学问,而现实往往不会尽如人意,预期与现状的落差时常令她焦虑烦恼,不断在自我否定、质疑中徘徊迷茫。
在一条没有鲜花和掌声的道路上独行,注定需要付出成倍的勇气和汗水。
“怎么会,我从不这么觉得。”许霞笑着说,“你每次练琴都跟个小剧场似的,特有意思。”
萧落瞪了她一眼。
“但你从没放弃过,每一首曲子都会练得滚瓜烂熟。”许霞继续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既可爱又坚强。”
“真的?”萧落眯起眼睛盯着她,“没在拍马屁?”
“真的,我发誓。”许霞伸出三根手指,语气真诚,“每次听到你练熟一首曲子,我都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就像自己看着的小树苗长大了那样。”
萧落闻言,轻笑一声:“……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许霞也笑了起来,“我还得谢你,没找我要门票钱。”
“这不是不知道么。”萧落捏了捏她耳垂,“现在能否补上?”
“可以。”许霞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枚钢镚儿放她手心上。
“这该不会是……”萧落盯着手里的钢镚儿,“我之前给你那个吧?”
“是啊。”许霞说,“你给了我俩,现在我们一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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