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春与未远冬

　　第二天，小卡洛琳和小齐亚约好继续骑马，结果大清早却下起了雨。早餐后，两个孩子不死心地等了一会儿，看着窗外哗啦啦的雨点半分不见小，只能作罢。
　　“看看下午雨会不会小一点吧。”大人们安慰道。
　　小卡洛琳于是干脆又去找了女爵，希望再多学一些未来的知识。后者没那么多时间教她，干脆布置了一张作业，要小卡洛琳自己寻找答案。有些东西小卡洛琳想不出来。午饭时，她问到了庄园的藏书室在哪里，打算下午去找找。
　　下楼时，她意外在二楼走廊上发现了小齐亚。男孩没有乖乖回房间午睡，而是藏在走廊口一个大花瓶后面，鬼鬼祟祟地伸长脖子，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你在干什么？”小卡洛琳问。
　　小齐亚被她吓了一跳。发现只有女孩，没有大人，男孩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想去看佩里和艾萨，他们俩被关在房间里快两天了。”小齐亚小声说。
　　小卡洛琳想起来那些被她遗忘的报表了，觉得或许对她的作业有帮助。不过她眼尖地注意到男孩怀里似乎藏着什么，“你拿着什么东西？”
　　“是炸糖球。”小齐亚悄声说，他把手帕打开了一点，露出一捧金黄色圆团子。这是今天中午的甜点。制作炸糖球时，需要先用小麦粉、奶酪和糖搓成小圆球，把面球在热油里炸得表层金灿灿、脆乎乎的，捞出来再滚上一圈芝麻。有钱人家还要再裹一层白糖或者糖浆，非常甜，一般只有节日或者婚庆宴会时才会吃，深受孩子们的喜爱。小卡洛琳中午刚吃了好几个，不过冲小齐亚手里的数量来看，男孩估计一个都没吃，全部用手帕藏了起来。
　　“之前和艾萨聊天的时候，他说他没有吃过炸糖球，所以我想带给他吃。”小齐亚小心翼翼地把手帕裹回去，生怕掉出来一颗，“而且我上午去厨房玩的时候，听大家说，阁下这两天不准艾萨和佩里吃点心，佩里肯定也没吃到。虽然厨房的大家都和我说不要担心，‘齐亚’昨天晚上偷偷跑去给他们俩塞点心了，今天肯定也会，但是炸糖球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嘛！”
　　“你知道他们在哪个房间吗？”
　　小齐亚点头：“我帮大家洗了一盆青菜，一个姐姐偷偷告诉我，这两天她们去送餐的房间啦。”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达德拉小姐当即道，“阁下和伯纳德先生刚刚去找‘我’了呢，趁着这个点仆人们也在厨房休息，赶紧走。”

　　两个男孩都对他们俩的到来十分意外。小卡洛琳与他们只在第一天的晚餐时有一面之缘，打完招呼后，双方不免都有些拘谨。
　　小卡洛琳注意到，小佩里似乎一直在悄悄打量自己，可是女孩一转头，他就立刻装作在看地板，不敢和女孩对视。
　　和伯纳德先生完全不一样嘛。小卡洛琳腹诽。
　　不过小艾萨倒是让女孩想起主教。孤儿一副彬彬有礼的客气模样，和未来的自己如出一辙。和小卡洛琳打完招呼后，他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小齐亚身上。
　　小齐亚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献宝似地捧出一手帕糖球：“我带了炸糖球！”
　　小佩里吃惊：“你怎么有这么多！哪里来的？”他赶紧在桌子上清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小艾萨把糖球连着手帕接了过来，放在了桌上。
　　“是中午的甜点呀。每个人有整整一碗呢。”小齐亚回答的功夫，小佩里已毫不客气地拿起一颗扔嘴里了。
　　小艾萨却问：“那你吃了吗，齐亚？”
　　“嗯……反正之后肯定可以吃到……”小齐亚还没说完，就被孤儿喂了一口糖球。他咬着糖球，也拿起一颗塞给小艾萨，后者这才咬了一口。
　　小商人也邀请小卡洛琳一起吃，女孩中午吃了很多，因此摇摇头。她站在桌边，对桌上的文件十分好奇。小佩里主动告诉她：“左边少的一沓是我们抄过的，多的是还没有动的，你如果想看的话，不要弄乱了。”
　　“就这么给我看，没关系吗？”女孩问。
　　男孩耸耸肩：“反正你也是来自过去的孩子，和我们一样。而且未来的我们不都是朋友吗？”他说着耳朵开始发红。
　　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小卡洛琳心里觉得有趣，看来佩里容易红耳朵这点，不管几岁都没有变。
　　“说得也是。”小卡洛琳顺着问，“那需要我帮忙抄吗？”
　　“不用。这是我们俩的惩罚，怎么能麻烦你。”小佩里立刻回答。
　　小艾萨的态度和小佩里是一样的，都不需要女孩的帮忙。小齐亚看了眼文件的高度，垂头丧气地道：“阁下也不准我帮忙。可是你们俩要抄的好多呀，什么时候才能抄完？”
　　“他就根本没想让我们抄完。”孤儿冷笑。
　　“倒也不全是惩罚。”小商人不情愿地开口，“毕竟平常想要看见这些可不容易……”
　　“是吗？都是什么？我也想看。”小魔法师好奇。小艾萨拿了一份抄写好的给他，小齐亚看得一知半解，“这些数字我倒是认得，可是这上面的字指的是什么？”
　　小佩里塞了一根铅笔一沓白纸给他，说：“你不用管那些东西，就和你妈妈给你看的账本一样，这些是支出，这些是收入。来，你算术快，帮我们算算有没有哪里不对的。”
　　“好吧。”小齐亚说。他拿着纸笔，直接趴在地毯上算了起来。
　　真好打发。小卡洛琳忍不住感叹。难怪大人们商量正事也不带魔法师呢，但是谁不会想要一位这样的好朋友呢？她不再多想，迅速地看了几份卷宗，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细节。
　　“你们有注意到这几项吗？”小卡洛琳奇怪地问，“数据好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进项？”
　　“是吧，我们也觉得奇怪，可是账面没问题。”小佩里说。
　　“可能也别的缘故？不方便明写，没必要在这方面造假，不是吗？”小艾萨却说，他把剩下的糖球都放在了小齐亚手边，加入了书桌前的讨论，“比如说，达德拉小姐，您的封地上，有什么别处都没有的‘特产’吗？”
　　小卡洛琳立刻想到了食盐。

　　相互交流了一些情报后，三个孩子简直一见如故。两个男孩甚至连新的报表都没抄了（“反正多抄一下午也抄不完。”小佩里把笔一扔。）。他们三摊开白纸，在纸上画出了两处封地的位置，又在周边补上他们已知的邻居们，并根据未来的信息进行更新。
　　“布莱恩家居然还在呢？这种墙头草……啧。”小佩里不爽。
　　小艾萨一脸淡漠：“墙头草才长得高。哥哥送给女皇当皇夫，妹妹送到教廷当神官，贵族们的脸面真是时有时不有。”
　　“那哥哥肯定长得不错。你们俩干嘛这么看我？”小卡洛琳一脸平静，“哪有女孩不在乎丈夫的样貌？既然只能在限定的对象里面选，看起来都差不多，肯定是选最好看的那个呗。”
　　“哦。我明白了。”孤儿忽然笑了。
　　小商人警觉：“你明白什么了？”
　　“有人要好好保护自己那张并不出色的脸了呀。”小艾萨晃着脑袋说。
　　要不是小齐亚算完了一份，跑过来找他们要新的，两个大男孩估计又要打起来。
　　“咦？”小魔法师吃惊不已，“佩里，你脸怎么这么红，好像番茄哦！是发烧了吗？哎呀！没发烧就没发烧哇，你干嘛拿抱枕砸我！”
　　小齐亚被抱枕绊了个跟头，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小佩里就被另一只枕头砸中了后脑勺——来自小艾萨的报复。棕发男孩本来已经抓住了又一只抱枕，可是当他准备扔的时候，忽然又看见了小卡洛琳——大概是怕被幼稚的男孩们波及，女孩悄悄退远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嫌弃。
　　那些才被吹起来的气势，忽然一下从小佩里身上溜走了。他的脸似乎更红了，嘀嘀咕咕地放下了抱枕。不过他休战了，别人可没有。
　　比如刚刚被抱枕砸了个跟头的小齐亚，已经站起来了，准备亲自复仇！可是在场有人比他更快！小艾萨迅速举起了第二只靠枕，啪的一下，小佩里冷不丁往一边倒去，而小齐亚终于连人带抱枕扑过来了！小商人瞬间被压在了好友和枕头下面。
　　“喂！可以了吧！快从我身上起来！”小佩里哇哇大叫。
　　“不要！谁让你砸我，你先开始的！”小齐亚也叫。
　　“没事，齐亚，你让开。”这是没安好心的小艾萨，“我这边还有个枕头呢。”
　　小佩里立刻炸毛了：“关你什么事！齐亚砸就砸了，你凭什么砸我！”
　　小卡洛琳四处看了看。她看着自己脚边的靠垫，心里有点痒痒的，手也有点痒痒的。但女孩从小所接受的那些礼仪教育，却又告诫她不要参与这种无聊的活动。而且她才刚刚认识这几个家伙呢，哪怕未来的他们是朋友，还是很好的朋友。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面前的这三个幼稚鬼，到底怎么长成那么靠谱的大人的？！就靠长年纪吗？！

　　这场枕头大战最后以小佩里的认输作为结束。小齐亚再度抱着一堆账本去旁边算术了，剩下三个孩子，重新坐在了有些凌乱的地毯上，继续聊天。
　　一旦专注，时间就过得很快。天色一下就暗了，孤儿点起了桌上的台灯。这座台灯也是魔法师的发明，不过似乎没法大批生产，因为储存的是魔力，每一盏在外面的要价都很高，但是却在主教的庄园里随处可见，甚至什么形状的灯座和灯罩都有。小卡洛琳房间里的灯罩是烧成紫藤花样式的玻璃，小艾萨房间里的台灯却像一棵小树苗。小佩里也说，自己有一次在花园的草丛里，发现一群发光的“胖蘑菇”，想要拔了去给齐亚瞧，被看见的仆人大惊失色地阻止，才知道原来那也是灯。
　　真神奇啊。三个孩子都感叹，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小魔法师。后者对于朋友们心中的感慨一无所知，趴在地上和数字较劲。那些孤儿特意留给他的炸糖球，他也一个都没吃。
　　小卡洛琳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心里意犹未尽，却觉得不能再留了，“等会就要吃晚饭了，最好不要让大人们发现我们来找你们了……”
　　“等会仆人也会来给我们送餐了。”小佩里也说，他特意看了一眼卡洛琳，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那还是明天下午再见？”小艾萨提议，得到了另外几人的赞同。
　　要与朋友们告别，小齐亚十分不舍，拉着小艾萨的手说：“我明天也给你们带甜点。”
　　“没关系。”小艾萨摸了摸他的脑袋，“自己吃就好，不用特意带过来。”
　　小卡洛琳看了一眼小商人，什么话都没说呢，后者就像是突然被刺猬扎了一下，跳了起来，“我也不需要！怎么能吃女孩子的点心。”
　　“好的。”小卡洛琳从善如流，“本来我也不打算把甜点分给你。”
　　小佩里哑巴了。

　　结果小卡洛琳和小齐亚一出门，就撞上了大人们。小卡洛琳本以为怎么遭都要挨两句教训，结果魔法师直接笑了：“我说什么来着，亲爱的，你拦不住的。”
　　主教看起来仍不情愿，但还是妥协了：“如果你们想要找他们玩的话，可以，但是不能再跑出庄园了。”他故意语气严肃，“如果你们再乱跑，我就把你也关禁闭。”
　　但是小齐亚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威胁一样，快乐地扑过去，抱住了主教的腿：“谢谢阁下！我知道您对我最好了！”后者立刻僵住了，大魔法师在旁边噗嗤笑出声。
　　小卡洛琳绕过魔法师和主教，走到女爵身边，后者同样笑呵呵的，凑在商人耳边说什么悄悄话。他们声音不大，但也不算特别轻，因此女孩听清楚了两人的对话。
　　“这次是我赌赢了。他们俩去找你们了。”女爵面带微笑，“怎么样，愿赌服输？”
　　虽然输了赌注，但是商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失落，同样面带笑意说：“愿赌服输，你想要什么？新的茶叶？”
　　“你上次输给我的茶叶都还没开封呢，赌运不太好的伯纳德先生。”女爵似乎不太满意商人的敷衍。
　　“好吧好吧，谁让我的对手是您呢？被胜利女神偏爱的达德拉女士。”商人似乎无奈极了，拉长了语调，不过下一刻，他就话音一转，“那一枚新的宝石怎么样？装在丝绒盒子里，配上黄金或者白银，正好衬您修长又白皙的手指。”
　　“那您可要让工匠加快打磨了。”女爵轻飘飘地把方向打了回去，“我这里可也有一枚崭新的宝石呢，就看您这次运气，是和平常一样呢，还是格外好呢。”
　　哇哦。小卡洛琳两眼放光。长大的我真酷。
　　接着，她眼尖地发现伯纳德先生的耳根又红了。
　　女孩好像有点明白女爵为什么老喜欢逗商人了。因为商人的反应确实很好玩呀，每次气鼓鼓但是又说不出话的样子，特别像炸成一团的小鸟，也像那种正在走廊上跑得很欢，结果没注意到前面是楼梯，从台阶上滚下来的可怜小狗。
　　而且小佩里似乎情绪更加外露。男孩还没有学到成年人的本领。今天下午太可惜了，我应该多逗逗他的。小卡洛琳遗憾。

　　在庄园里的第三天，小卡洛琳已经注意到了，如果说主教对自己是客气周到，对小齐亚是溺爱偏宠，对另外两个男孩就只有还活着就行。当小齐亚和小卡洛琳吃完早饭，说想要去找朋友们时，主教派人给他们俩送了一个大零食盒和一扇崭新的棋盘，还说如果吃完了，可以叫厨房再送。对比他前两天都不让男孩们吃点心，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无论是和新朋友继续讨论未来，还是下棋，小卡洛琳都没问题。小艾萨和小佩里觉得，如果抄得太少，保不准主教又会整出什么花样，所以他们俩打算先抄几张纸应付大人，小齐亚和小卡洛琳先下棋。
　　这种棋盘在贵族间很流行，据说是格雷皇帝和臣下们在军旅时无聊创造出来的，类似于沙盘。双方可以用各种象征着领主、骑士、农人和小商贩的棋子，投出骰子，根据运气，按照规则行动，率先占领对方城堡的算赢家。与棋盘相伴的潜规则是，下棋时必须得在场外赌点什么筹码——似乎也是初代君臣们传下来的习惯。两个孩子也没什么可以当筹码的，最后看向了盒子里的点心零嘴。他们公平地把杏干分成了四份，一人一小堆。
　　不过在棋盘上，小齐亚完全不是小卡洛琳的对手，下一盘输一盘。男孩眼巴巴地把原本属于他的果干，全部推给了小卡洛琳。
　　小卡洛琳见他不舍，体贴地说自己可以不要。但是小齐亚却摇摇头，说愿赌服输嘛。
　　他们下到第三盘时，另外两个男孩就忍不住来偷看了。见女孩一直大赢特赢，小佩里把笔一扔，自告奋勇：“我来和你下！”
　　“好呀。”小卡洛琳没意见，“如果你输了，把你的杏干也给我。”
　　“哼哼，我才不是齐亚的水平，你等着把你的杏干给我吧！”
　　没过多久，在孤儿毫不客气的嘲笑声中，小佩里抓耳挠腮地输掉了自己的第一把果干。小商人脸胀得红通通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嚷嚷着要再来。小卡洛琳气定神闲，表示没问题，再来多少局都可以。
　　小商人紧接着输掉了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女孩手边的果干堆越堆越高。小齐亚只能张着嘴仰望，然后被小艾萨投喂了一块杏干。
　　等到小佩里输得一干二净，小艾萨幸灾乐祸地取笑：“嘴上说得那么厉害，但是你也就这个的水平嘛，伯纳德。怎么好意思说齐亚，明明你年纪还比他大。”
　　“就是呀。明明你自己也输光了杏干。”小齐亚跟着嘟囔。
　　“你到底站谁那边？”小佩里不可置信地质问小齐亚，小魔法师无辜地眨眨眼，躲到了孤儿背后。小商人立刻愤怒了，对着孤儿没好气地道：“你这家伙少在旁边煽风点火，有本事你也来，我看你最后还能剩下几颗杏干！”
　　“可以。”孤儿毫不畏惧，“不过具体规则是什么？我没下过这种棋。虽然大概看懂了，但是应该还有不知道的地方。”
　　“我来教你！”小齐亚兴奋地举起手。虽然小卡洛琳对他的教学能力表示怀疑，但是女孩也不想欺负对手，自信地说：“没关系，我们可以试着先下一局，让你熟悉规则，不算数。”
　　于是第一盘教学局开始了。尽管小佩里刚刚还在和小艾萨生气，但是也很快投入到规则和常用套路的讲解中来。三个孩子你一嘴我一嘴，和孤儿解释清楚每一条细则。第一局结束，小艾萨表示自己学会了，可以正式开始了。
　　“你行吗？”小佩里怀疑地看着他。
　　“输了也没关系。反正我和佩里也没赢过啊。”小齐亚说，“艾萨第一次玩，卡洛琳又那么厉害。”
　　“我们可以不赌杏干。”小卡洛琳也说。
　　小艾萨却笑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达德拉小姐。我和某些人不一样，不是输不起的人，我们开始吧。”
　　小佩里总感觉他话里有话。但是棋局已经开始了，男孩不愿意不礼貌地打扰对局，只能恨恨地咽下这口气，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观战。小齐亚比谁都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棋盘看，连呼吸都轻了起来。
　　这一局下了很久，最终算是平手。虽然小艾萨没赢，但这是小女爵第一次不能拿走对方的果干。小齐亚惊叹地鼓掌，而小艾萨又从自己的杏干堆里面捡了一块大的，喂给他。孤儿接着转头，看向小佩里，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我说什么来着？伯纳德。”
　　小佩里不说话，嘴巴抿成一条缝，看起来像一只气鼓鼓的小狗。
　　小卡洛琳忍不住逗他：“不得不承认，艾萨下棋确实比你厉害呀，佩里。”
　　“不可能，我们再来！”小佩里不服气。
　　杏干没有了，但是食盒里面还有别的东西，饼干、坚果和各种糖果，都可以用来当赌注。孩子们很快把各类点心都平均分配好，用作赌注。等到大人来喊他们吃午饭的时候，小卡洛琳面前已经堆了一座小山似的零嘴了。
　　“这是怎么了？”齐亚好奇。他很快从小时候的自己那里得到了解答。
　　小魔法师十分生动地和大人描述了经过，无论是小佩里怎么气势汹汹地和女孩打赌，然后又怎么一边抓耳挠腮，一边一盘一盘输掉了点心。男孩本来还斗志昂扬，但是等到把最后一颗奶糖也输掉的时候，他还是垂下了头。哪怕小卡洛琳也担忧了一瞬，以为小佩里是不是要哭了，自己之后应该说点什么弥补，结果完全不是，男孩下一秒就抬起了头。
　　——你别得意，我一定会赢你的。
　　那双红色眼睛，让小卡洛琳想到父亲权戒上的红宝石。那是一颗很珍贵的宝石，是先皇给达德拉家的赏赐。这赤红的色泽，不正如达德拉家守护君主，而留下的鲜血吗？更巧他们家的人还有着赤红的头发。为了回馈君主的爱重，当时的达德拉家主，也就是卡洛琳的爷爷，用这枚宝石打造了权戒。女孩的父亲将这枚宝石戒指日日戴在指上，偶尔的偶尔，女孩会悄悄怀疑，父亲是不是爱这枚宝石比自己更多。小卡洛琳也想要那枚漂亮的红宝石，想要它所象征的一切。为了得到它，女孩愿意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在任何父亲需要的时候，扮演一个乖巧听话的洋娃娃。
　　但是男孩的眼睛似乎比那枚红宝石还要亮一些，因为那些死物不会有的蓬勃情绪。她看见不加掩饰的好胜心和愤怒，却并不觉得有威胁。想来小佩里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乐意扮演一个听话的娃娃，但男孩也不会是恶意伤害别人的角色。那只是最朴素的好强心，把小卡洛琳当作友好的对手看待，承认对方的优点和擅长之处，却又不会自我鄙夷，也暗示着，他可能心里很想要和女孩成为朋友。
　　所以她不需要装模作样地道歉，更不需要说些什么场面话。小卡洛琳只需要高高兴兴地翘着嘴角，脸上带着得意和骄傲，表示自己接下了对方的战书。这是女孩在父亲面前绝不会出现的神色。
　　——好呀。我等着你来挑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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