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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刘天明的尸体被抬回敛尸房。
姜钰和崔仙玉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在瞧见他尸体的瞬间，依然觉得恍惚。
这种恍惚是来自一个想法——
果然如此！
刘天明的死状与吴杰以及十二名乐工一致，分毫不差！
“这凶手到底什么嗜好啊？”
崔仙玉叉着腰，没眼看刘天明的尸体。
不光是她不解，姜钰亦是如此。
她们都百思不得其解，凶手为什么偏好把尸体折成这种模样呢？
“不过离敛尸房百步之外，按说距离不算远，他自折成这样，居然没有发出惨叫声？”
值守的精瘦老头摇头，“老头子我虽然有点年纪，耳朵却还是好使的。”
姜钰闻言，趴下身观察刘天明的面部表情。
狰狞！
“有点不一样，他不是自折而死，是有人用手将他弄成这副样子。”
听到姜钰这话，崔仙玉发出“啊”的一声，凑过去一瞧，倒吸了一口冷气。
“被人用力折成这样，他都不叫？”
崔仙玉觉得奇怪，便在刘天明的尸体上摸索。
没过多久，她在尸体脖子的玉枕穴处发现了刺入的银针。
“难怪没叫出声！”
“怎么说？”
“银针刺入玉枕穴，能将人定住，更能让人变哑巴。所以，刘天明是能察觉到疼痛，但他叫不出口。换言之，凶手是活生生地把他折磨死。”
“发现尸体时，可有发现可疑之人？”
姜钰问精瘦老头。
精瘦老头摇摇头，“咱这敛尸房，地方偏僻，别说人了，就是连只鸟都不挑咱这儿飞过。”
“好，这儿没你的事了，忙去吧。”
“哎，小人告退。”
精瘦老头走了之后，崔仙玉有些担忧地望向姜钰。
“这查一个死一个的，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走一趟长安县县衙，再去大理寺。”
姜钰说这话的语气，平稳地像是失去了所有世俗的欲望。
崔仙玉甚至有一种姜钰已经遁入空门的错觉。
“往好的想，说不定他们都没事儿！”
崔仙玉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算作安慰。
马车穿过夜幕，大街上已开始宵禁，安静得落针可闻。
哒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这寂静。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长安县县衙。
事情还是往她想象中的糟糕发展了。
三名捕快死了，江大力也死了。
他们的死状和刘天明如出一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古叔人没事，而且，凶手也抓到了。
“带上来！”
姜钰决心审问此人。
一个衣裳破烂，浑身发臭的男乞丐被带到姜钰跟前。
“嘿嘿嘿……”
男乞丐瞪着俩黑眼珠看着姜钰，傻笑不停。
“他就是杀人凶手？”
姜钰有一瞬怀疑是不是抓错人了。
“他可能这里有点问题。”崔仙钰点一下自己的脑袋，“恐怕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在杀人。”
这可真是有点麻烦了。
姜钰在想，这要怎么审呢？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乞丐说出的证词，能信吗？
哪怕心有疑虑，但姜钰还是蹲下身，耐心地对其进行审问。
“那三个人，”姜钰指着三名扭成麻花的尸体，“你做的？”
“嗯嗯嗯嗯……”
男乞丐点头如小鸡啄米，之后又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麻花，大麻花，好吃！嘿嘿嘿……好吃！”
“好吃？你打算把他们做成麻花吃了？”
男乞丐一直在重复：“麻花，好吃。”
姜钰眉头紧锁。
这么问下去，怕是难问出关键信息。
“找个木偶人过来。”
“啊？”崔仙玉愣了一下，“你要多大的？”
“巴掌大就行。”
“哦，好。”
崔仙玉亲自跑腿，去外头小摊那儿买了个木偶人。
“呐，你要的木偶人。”
“多谢。”
姜钰接过，递给男乞丐，“做个麻花，会吗？”
岂料男乞丐却摇头，委屈巴巴地瘪嘴，“我不会，我要吃麻花，吃麻花……”
念着念着，他竟坐在地上，如同一个孩童一般哭闹。
“把他带去大牢，给他麻花吃，好生看着。”
“吃人啊？”
崔仙玉试着活跃一下这压抑的氛围，却让姜钰露出一丝苦笑，“是面粉炸出来的麻花。”
“哦~~~”
处理好这男乞丐的事儿，姜钰垂眸闭眼，肩上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得她踹不上气。
“找人把尸体抬去敛尸房吧。”
吩咐这么一句后，姜钰带上崔仙玉乘马车往大理寺去。
“去大理寺，你是要给我钱呢？还是要去质问何在礼？”
姜钰深吸了一口气，“都是。”
崔仙玉却觉得不妥，“你质问他没用啊。这证人都死了，他怎么可能会认呢？万一他反咬一口，说你觊觎他‘大理寺卿’的位置，要伪造证据谋害他呢？”
闻言，姜钰心下更觉得烦躁，靠在马车的车壁上，没回话。
崔仙玉见状，抓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按我说，你在不知道何在礼意图的情况下，不能打草惊蛇。这些个身居高位的，个个狡猾如泥鳅，不好对付。”
说完，她歪头一想，觉得措辞有误，于是改口：“虽然大理寺卿是正三品官，也算不上身居高位，但何在礼这人狡猾，肯定没错。”
确实没错！
这一点姜钰深表赞同。
何在礼这个人，之前她和吴杰问他有关裴真的过往，他表现出一副他相信裴真是无辜的，但因为罪证确凿他也无计可施，只能无奈按律法行事。
可现在，他却教吴杰如何逃脱罪责，甚至成了杀害吴杰等人最大的嫌疑人。
很难不让人怀疑，先前裴真的案子，何在礼充当了军师的作用，事成之后又杀人灭口。
而杨子仪只不过是他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姜钰左右脑互搏之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先不去大理寺，我们直接入宫，面见圣上。”
“你疯啦？”
崔仙玉惊讶地瞪大双眼。
“你这是什么反应？”
“圣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圣上要见你，派个人来找你就行。但你要面见圣上，那流程，那叫一个繁琐。”
“很复杂？”
“那是当然。”
接下来，崔仙玉开始给她细说。
通常情况下，先将写有面见事由的 “奏章” 或 “帖黄”送达至门下省，说明事件紧急程度，请求 “夜开宫门”。
若情况极紧急，可通过皇帝近侍宦官 “口奏”，但需事后补全文书，以防擅闯宫门之嫌。①
“而且，你还得带你的官凭，必须穿官服。”
“我这……”
姜钰垂眸，瞅了一眼身上穿的粗布麻衣，一时无语。
受教了。
崔仙玉说的这些，书上都不曾写，学堂的先生也不曾教过。
“所以啊，你就这么去皇宫，是见不到圣上的。”
“那还是先去大理寺吧。”
姜钰想起来，她的官服还有任职文书，可都被传旨的公公送去大理寺了。
“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眼见马车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奇怪，崔仙玉实在不喜，便主动找话题和姜钰聊。
“什么？”
“就赌你会不会碰上何在礼。”
“你这……”
姜钰毫不留情地吐出“无聊”二字。
“哎呀！”崔仙玉摇了一下姜钰的手臂，“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就当找个乐子嘛！不然这案子这么查下去，你不死也得疯。”
“我谢谢你的祝福。”
姜钰干脆闭上眼，不忍再看她嘴唇上下一动，净是吐不出象牙。
“不赌算了。咱们还是讨论案子吧。”
崔仙玉见她还是没睁眼，眼珠子骨碌一转，自顾自地往下说。
“四名人证都说是何在礼指使他们犯罪，恰好这四人一指认完他就死了。好巧不巧的是，案发现场出现了个疯癫乞丐，顶了杀人凶手的罪名……”
“他不是杀人凶手。”
姜钰终于还是睁开了眼。
“当然啦。他自己都说了，他不会做麻花，只会吃麻花。那说明是有人把他骗到案发现场，让他做替罪羔羊的。反正他脑子不正常，在世人眼中，能杀人也正常。”
说到这，崔仙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能这么有本事，能带着一个乞丐自由出入县衙杀人。总不能是何在礼吧？他看着，不像是会武功的人啊。”
“这不就更加说明，他深藏不露了？”
说着话，不知不觉间，马车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姜钰正在付车费，察觉崔仙玉在戳她手臂，她疑惑地转过头。
“呐！我就说吧。”
“什么？”
姜钰话音未落，一卒吏走到她跟前，行了一礼。
“少卿大人，何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崔仙玉疯狂朝姜钰挤眉弄眼，无声地说：“看吧看吧，我说对了。”
姜钰：“……”可给她骄傲坏了吧？
大理寺二堂内。
何在礼见姜钰和崔仙玉进来后，便挥手屏退其余人。
“这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何在礼这话，姜钰听不大明白。但她也没问，而是沉默地等何在礼的下文。
见她不说话，何在礼略微尴尬地伸手，“坐吧，你这一身伤，站着说话也不合适。”
“哎哟，何大人可真是体恤下属。”崔仙玉揶揄道。
姜钰轻咳一声，提醒她，“对何大人客气些。”
对崔仙玉唱完红脸，她马上换了白脸对何在礼道：“她是下官的私人主簿，素来直言直语，还望何大人不要与她计较。”
“本官也不敢和她计较啊。”
不敢？
不等姜钰细问，却听何在礼把话题拉到了龟兹乐工血案上。
“本官听说，你这一日都在奔波，可查到什么了？”
他这一问，姜钰后背猛地一紧。
眸子一侧，她直言道：“何大人，吴杰和他师爷，还有长安县县衙的四名捕快死了。龟兹乐工血案中负责验尸的刘天明也死了。”
“死了？”
何在礼惊讶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怎么死的？”
姜钰双目紧紧盯着他的神情，“凶手抓到了，是个乞丐，此人脑子有问题。”
“抓到就好。”
何在礼松一口气之际，姜钰又说：“但人证和物证，却都在否认乞丐不是凶手。凶手其实是……”
她故作停顿了一下，双目没放过何在礼的表情。
“凶手是谁？”何在礼发问。
姜钰嘴角向上弯了弯，“何大人。”
“凶手是本官？”
何在礼只觉得荒谬，似笑像哭的，“凶手怎么会是本官？本官为什么要杀了他们？这是有人在栽赃本官，有人要陷害本官。”
“那又是谁呢？”姜钰趁机套话，“大人您仔细想想，您可与谁结了大仇？”
何在礼面容紧绷，深吸了好几口气。
“本官知道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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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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