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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会试宴设在宫中的暖阁。
说是暖阁实则是一个露天的花园,其中遍布着一汪汪水井口大小的温泉眼,滚沸的温泉水散发的袅袅暖气,充盈这方不大的天地,以至于周遭温暖异常,所以被称为暖阁。
邱与还甫一走进,便被暖气包裹,乍然的温暖让人仿佛一下子穿过寒冬抵达了春日,因石藤毒遗留胸闷怕寒的毛病,似乎一下子缓解了许多。
她浑身一松,心中感叹,要是府上也有这样的温泉就好了。
但暖阁中的温泉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前朝最会寻欢作乐的哀帝特意命能工巧匠设计修建,只为了在冬日里能仅穿薄衣嬉戏玩乐。
据说当时人力物力消耗巨大,暖阁建成时国库已经被花见底了。
邱与还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家如何能和国库相提并论,只好不无可惜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邱大人不进去,站这当门神呢?”萧清远走到她身侧,玩笑道。
邱与还收回发散的思绪,闻声转头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一席墨绿金边长袍,脖颈处围着黑毛绒围领,拿着把羽扇,一副人模狗样与先前的疲惫潦草判若两人,
放下心来,恢复了往日相处互怼的调调,反问:“什么门这么金贵?”请得动她当门神。
“也是,门神都高大强壮,才能镇住妖魔鬼怪。”萧清远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打趣她。
邱与还瞪了他一眼,这人每次都要嘲笑她的身高,有意思吗?
她七尺的身量虽然在男子中不太够看,但在女子中也算是鹤立鸡群。
她正要反唇相讥,却被身后传来的柔媚嗓音打断,“两位大人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邱与还和萧清远齐齐回头,就见随安和秦枫眠,连同兵部尚书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俩身后。
两人赶忙躬身行礼,起身抬眼的瞬间,邱与还视线不经意间瞥见秦枫眠搭在随安小臂上的纤纤玉手,先前被冬至焰火唤起的一丝期待雀跃,顿时被突然涌起的酸涩浪潮腐蚀殆尽。
她垂下眼捷,下意识地将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往袖口里缩了缩。
“臣和邱大人特意等着皇上和娘娘一起啊。”身旁的萧清远说着笑,动作隐蔽地碰了下她的手肘。
邱与还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不适,淡淡应和:“是,正等着皇上和娘娘。”
随安瞥了眼缩着手的邱与还,拧眉道:“天寒地冻,没什么好等的,进去吧,里面暖和。”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被撇下的秦枫眠紧跟其后,路过邱与还身侧时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嗤道:“恶心。”
还有别人在,邱与还听到但是没有发作,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两位大人,我们也进去吧。”兵部尚书宋秋恒笑着揽住两人的肩膀往里走。
武举后举办会试宴是一直以来的传统,其目的主要是为了嘉奖排名前十的考生,赐下银两,同时由皇上为前三名授予官职,为武状元赐下头盔腰刀。
随安落座后,按照流程说了些激励性的场面话,接着武状元高歌罕上前由随安亲手为其佩戴腰刀和头盔,并将用红布包裹着的护甲递到他的手上,而后武榜眼,武探花一起上前接受赐官。
昨天邱与还将前十的卷宗交到兵部后,兵部尚书便立即进宫交给了随安,按理说需要正儿八经授予官职的只有高歌罕,余旗光,刘文宇三人,
不过高歌罕他一早就有安排,实际上只有余旗光和刘文宇的官职需要斟酌,但他依旧思虑了整整一个晚上。
一旁的德善拿出早已写好的圣旨站在中央,独特的尖细嗓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歌罕,余旗光,刘文宇武艺兵法皆为上乘,特封高歌罕为北营参将,余旗光为禁军都尉,刘文宇为巡防郎将,钦此。”
话音刚散,底下群臣顿时小声议论起来,武状元高歌罕竟然只被封了个北营参将?
邱与还也十分惊讶,余旗光和刘文宇的官职都没什么问题,关键在于高歌罕,按照旧例武状元应该获封正三品的官职才对,
而北营参将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小官,按照随安对高歌罕的重视不应该啊,会不会搞错了?
不过北营参将,她没记错的话柳云春生前也是北营参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别的用意?
站在中间的高歌罕对于投注在自己身上或同情或探究或不屑的眼神一点也不在意,大大方方的跪下领旨谢恩。
站在上首的随安,将底下众人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种种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是他想要的效果,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
他瞥了眼坐在下首正一脸沉思的邱与还,眸色一暗,希望一切都能如此般皆在他的掌控中。
坐在兵部尚书后位的兵部侍郎汪忠泉心中诧异更甚,他抬眼不动声色地和站着的刘文宇对视了一眼,阴差阳错下反倒正中他们下怀。
赐官结束后,侍女顶菜鱼贯而入,正式开席。
特意请来的云水戏班这次倒是换了个新曲目,叫贺新郎,挺喜庆但听在邱与还的耳朵里依旧是咿咿呀呀没什么区别。
她只能百无聊赖地喝酒,透明的酒液刚一入口,邱与还便尝出来是尉江之前死命拉着自己去春花楼喝的醴泉酿,确实够烈够香醇,勾的人一杯接着一杯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她举杯正欲再喝时,却被德善按住了杯身:“大人身子虚弱,这酒烈大人还是少喝点,这是皇上让咋家送来的云春茶,大人喝这个解解酒。”
看着德善将自己桌案上的醴泉酿撤下,邱与还嘴唇一抿,心中略有些不快,她的身体自己有数,刚刚拢共也才喝了五杯酒不到,随安做什么管这么宽。
她不自禁地抬头看向上首的方向,就见秦枫眠正殷勤地将剥好的虾仁放进随安面前的碗碟中,似有所察转头挑衅地勾了勾红唇。
邱与还翻了个白眼,低头喝着温度适宜的云春茶,说什么贡茶喝来倒是和白水一般,没滋没味。
咿咿呀呀的贺新郎终于唱完,黄大人挺着个大肚子起身,朗声道:“众位,今天会试宴在坐的十位武生才是主角,何不请他们展示各自的武功技艺,让我们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臣开开眼,如何?”
他话一说完便得到了在座大多数文官的附和,黄大人见皇上没有出声阻止,心中稍定,忙安排人进场布置。
而被点名的武生,除高歌罕外,面面相觑,各个是又激动又慌张,激动自己有了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又生怕自己御前失仪。
但对于剩下七位没有赐官的武生来说,这总归是个机会,只要入了皇上的眼,得个一官半职根本不成问题。
所以刚一定下,便有武生起身,“在下黄成安,武举排名第四,祖籍云水郡黄土县,擅长枪,斗胆展示家传枪法。”
黄成安个子极高,身板瞧着却十分单薄,白皙清秀的面容透着一股书卷气,可一拿上长枪就完全像变了个人,
清淡的眉眼一厉,长枪一指一挑一棒打的行云流水间,气势骇人,一人却耍出千军万马都不惧的气势,令人不自觉的毛孔耸立。
邱与还记得他,外场第一轮的第三名,骑射一流,奈何摔跤极差,没有跻身前三。
如果她没记错,此人才十六岁吧,没想到小小年纪枪法能如此了得。
“献丑了。”黄成安气息微乱,躬身行礼。
“好!”骠骑将军高声喝彩,粗声粗气道:“如此气势凌人之枪法,少见,尔是大才,不若来我营中,你看如何?”
黄成安闻言激动地满脸通红,但也知自己无法做主,于是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随安。
随安面色沉静,嗓音温和,笑道:“既然刘将军亲自开口,朕岂有不放人的道理,黄成安,日后可要跟着刘将军好好学习。”
有了这一插曲,后面的武生都打了鸡血般拿出了看家本领,还别说,各个都表现不俗,遗憾的是,有黄成安在前打样,就显得后来者并不惊艳,以至于黄成安之后再无人被看上。
邱与还喝着茶,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回到座位上的武生,摇了摇头,不论军营官场,权力聚集处总遍布污秽肮脏,真不知这些人在向往什么?
“邱大人摇头,可是觉得这些武生展示无趣?久闻邱大人武功卓绝,不若也给我们亮一手?”秦枫眠故作一副无辜模样,就好像真的只是好奇才提出了此番建议。
其他人闻声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与邱与还不对付者,皆纷纷附和。
在一片起哄中,邱与还放下茶杯,施施然起身道:“既然诸位对与还如此偏爱,那与还就献丑了。”
说着信步来到武器架前,抽出一弓一箭,随即拉弓搭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箭矢却已飞射而出,穿过秦枫眠头顶佩环的圆孔,
接着只听嗡的一声箭入木头的声响,秦枫眠脑袋正后方写着失道寡助的寡字被直直射穿。
邱与还收势,淡淡问:“娘娘以为,臣箭法如何?”
“你——”秦枫眠被刚刚穿顶而过的一箭吓得心肝狂跳,怒从心起,“邱与还,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弑君不成?”
“娘娘慎言,臣见娘娘身后趴着一只青蛇,恐其伤着皇上和娘娘,才出手解决,何谓弑君一说?”邱与还神情不变,陈述事实。
一旁的随安面色如常,只是淡淡地暼了她一眼,随后朝德善递了个颜色。
德善会意将身后的箭矢取下,果然在箭端插着一只足有成年男子小臂长的青蛇,蛇头呈三角状,应有剧毒。
邱与还轻笑道:“这下娘娘相信了。”
“你这是狡辩。”秦枫眠怒目而视,并不相信。
“够了。”随安皱眉,“青蛇在此无可辩驳,但邱爱卿举止过于莽撞,念今天是庆祝武生的会试宴,伊始也是皇后提议,此事便就此揭过。”
秦枫眠见随安将此事如此轻拿轻放,暗着维护邱与还,再想到昔日里的种种,心中怒火越烧越旺,没了理智,咬牙切齿道:
“臣妾是您的皇后,邱大人此举打的可是皇上的脸面,皇上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邱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邱大人才是月羌的皇后!”
话落全场寂然无声,诸臣都被秦枫眠的话给惊到了,虽然皇上对于邱与还的偏心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皇后这话委实过于严重。
邱与还知道秦枫眠没脑子但不知道她这么没脑子,这种话说出来才是真的在打随安的脸。
随安闻言脸色霎时黑沉下来,山雨欲来,而这时秦枫眠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怎么……哈哈哈,回事?本宫哈哈哈,不想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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