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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
陆家老宅。
水榭厅堂。
陆扶书刚从y国回来不久,他暂时没回西北那边,而是留在了老宅。
他知道,老爷子一定会找他谈话。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从英国回来后,查尔斯那边传来的消息却始终如一。
没有关于夏夏的任何线索,夏夏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闭了闭眼,将翻涌的酸涩与暴戾一同压回心底。
就在这时。
“扶书少爷,老爷子请您过去。”老爷子的手下在门通报。
陆扶书转身跟了上去,脸上已收拾得滴水不漏,只眼底深处残留的疲惫,被镜片挡住,什么异常都看不出来了。
老爷子的院落是中式园林风格,大多是假山流水,曲径通幽,偶尔能看到几棵修剪利落的松柏。
他用来会客的区域是一座小四合院,中间透光,有雨幕落下,聚在中间的招财松柏周围,而那里被向下挖空,修成了一座小水池,几只肥胖的锦鲤看到有人过来,浮上水面张开嘴巴讨食。
陆扶书没去管那些鱼,向内走去。
只要进到主厅里,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个几乎接近天花板的巨型鱼缸。
幽蓝的水体中,几条巨骨舌鱼缓慢游弋,鳞片上有种可怕到渗人的金属光泽。
陆扶书还记得小时候,小小的他站在鱼缸前,这些鱼还只有半臂长,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米多的巨兽。
他记得它们捕食时会摆动尾巴,发出爆炸一般的声响,总是吓人一跳。
老爷子正站在鱼缸前,背对着他,身影在波光粼粼的水波中,被割裂得有些扭曲。
他正将一块鲜红的肉块投喂进去,那巨兽猛地摆尾窜出,水面轰然炸开浪花。
浪花平息后,唯余那庞然大物的眼睛,隔着玻璃,落在后面的陆扶书身上。
“扶书来了。”老爷子随着巨骨舌鱼的视线缓缓转过身,脸上是慈蔼的笑容。
他接过赵正平递来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仿佛刚才投喂猛兽的并非他本人。
“听说你这一趟去y国,耗时颇久,还把那位秦小姐也带去了?”老爷子语气温和,像在闲话家常。
陆扶书心下一凛,面上不动声色:“是去谈项目,带夏夏散散心。”
“散心?”老爷子轻笑一声,走到太师椅前坐下,示意他也坐,“散到枪林弹雨里去了,扶书啊,不是爷爷说你,男人做事,最忌被感情牵绊,尤其是对于已经不在了的人。”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
“爷爷,夏夏她……”陆扶书想要解释什么。
“她死了,”老爷子打断他,语气比起往常,多了些森然的味道,“就算没死,她那样的身份,也进不了陆家的门,这点,你心里应该清楚。”
他不等陆扶书回应,从赵正平手里接过一份烫金帖子,推到他面前。
“林家的女儿,林薇,家世、相貌、能力,都与你相配,下周末是个好日子,先把订婚仪式办了,新闻通稿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届时会发往各家媒体。”
陆扶书盯着那帖子,觉得那红色纸张看得人一阵发晕。
他想拒绝,想告诉爷爷他只要秦思夏,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
但老爷子接下来的话,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你在西北的那个项目,你大伯也要分一杯羹,还有你母亲留下的那些私人物品,放在库房年头久了,也该整理整理了,总占着地方不像话。”
老夜市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关切,可话里的意味却让陆扶书遍体生寒。
他母亲早逝,也就留下了那么一点念想,总不能丢弃。
他想起秦思夏在游艇上,穿着婚纱奔向他的样子,阳光在她头纱上跳跃。
她笑着说:“阿书,我们结婚吧。”
可他护不住她。
连她生死不明时,他都无法肆意寻找。
现在,他连保全母亲遗物的力量都没有。
他觉得无力,甚至觉得有些窒息。
可待在这样的家族里就注定了结局,想要改变,就一定得舍弃什么,倘若不舍弃,就要拼命求来自己想要的。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老爷子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
最终,他低下头:“我听爷爷的安排。”
老爷子满意地颔首,笑容深了些:“好孩子,去吧,好好准备。”
陆扶书转身,脚步略显虚浮地离开。
在他身影消失后,老爷子重新走到鱼缸前,看着那条最大的巨骨舌鱼慢悠悠巡弋。
“瞧见没?”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鱼说,“再漂亮的观赏鱼,离了这缸,也活不了。”
“可惜啊,给了机会不中用,偏偏要往死路上奔,怪不得谁。”
他拈起又一块肉,投入水中,看着那鱼迅猛抢食,溅起水花。
……
y国。
临海庄园。
秦思夏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灰蒙蒙的海天一线。
陆沉舟已经几天没有出现,女管家只说先生去处理与公爵合作的事务。
她的伤基本好了,只肩头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疤。
这些天,她看似温顺,实则趁着瞎溜达的功夫将所有地形记了个大概。
她也将将保镖换岗的规律摸清,至于女管家,每日与厨房交接的时候会留下一个短暂空档。
这就是她逃出去的机会。
今天,她特意在裙子外罩了件厚实的外套。
虽然与裙子不搭,但那是为了逃出去不感冒才穿的。
毕竟现在已经立秋了。
她还偷偷把自己的小包拿上,藏在身上,里面的护照跟手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口红跟徽章。
秦思夏抿了抿唇,毕竟这东西是她的,带上还是比较好。
午餐的时候,趁着女管家跟厨师低声交谈时,秦思夏迅速闪出房间。
但她没注意到,女管家在门缝后向这边看了一眼,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秦思夏迅速从别管穿了过去,从员工离开的小道跑走。
她听到主楼方向传来隐约的骚动,知道他们发现她不见了。
她也顾不上形象,从茂密树林里类似于小桥洞的地方钻了出去。
她探查了许久,也就只有这个地方没人蹲守,而且地方很小,她蜷缩着身子刚好能通过。
但这地方大约是个狗洞。
只不过,暂时没看到陆沉舟那个疯子养大型犬。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了出去,裙摆被粗糙的水泥边勾破,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是闷头往前跑。
良久,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自己真能逃出来。
秦思夏不敢停歇,沿着树林边缘的小路拼命奔跑。
身后似乎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仓皇间,她冲上了一条街道。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模样斯文的年轻男人迎面走来,像是个赶着去上课的大学生,甚至还对她腼腆地笑了笑。
秦思夏和他对视了一眼,也没在意,于是继续向前跑去。
她想找个电话亭,只要联系上阿书,那她才算真正逃出去。
可下一秒,那学生脸上的腼腆瞬间消失,替换成一个油腻的狞笑。
他一步上前,手臂从后面死死勒住她的腰,另一只大手带着帕子,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直接将她拖向停在巷子深处的一辆绿色厢型车。
“唔!”秦思夏双脚腾空,剧烈挣扎,指甲胡乱抓挠,但对方锻炼过,力气极大,恐怕成年男性也来不及反应。
她被塞进车厢,嘴巴被胶带封住,手腕也被迅速反绑。
车子立刻发动。
那年轻人摘掉伪装用的眼镜,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珠,眼神里有着普通人无法复刻的杀气。
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对同伙嚷嚷:“蹲了这么多天,这妞总算自己送上门了!”
他粗糙的手不怀好意在秦思夏小脸上掐了一把,对着开车的人喊:“快通知老大,就说陆沉舟的宝贝在我们手里,让他准备好钱过来!”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回应:“哼,等会儿喂点那东西,拍点好的,不怕那姓陆的不就范!”
秦思夏惊恐地睁大眼睛,因为对方口音重,她只能听个大概。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冲着陆沉舟来的。
怎么好巧不巧把她给绑了呢?
秦思夏心跳加快,想记住周围地形,可那年轻男子看她一眼,随后在她头上套了一个黑色麻袋,随后,她再也看不到周围景象了。
车子不知开了多久,最后停在一个废弃的仓库前。
秦思夏被拽下车,推搡着进去。
仓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
几个身形彪悍的男人像审视货物般围了上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臭味。
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用枪口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说,你跟陆沉舟什么关系?”那人用蹩脚的中文逼问。
秦思夏被封着嘴,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摇头,眼泪流淌下来。
不是。
不拆胶布,她怎么说话?
“不说?没关系,”刀疤脸咧嘴一笑,见计谋得逞,露出满口龅黄牙,眼神在她身上巡回,“等会儿喂你点好东西,哥几个陪你聊聊天,全都给你拍下来,我看陆沉舟心不心疼!”
立刻有人上前,撕开她嘴上的胶带。
秦思夏急忙说道:“我不认识他!”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中文,想切换英文的时候却已经被对方捏住了下巴。
来人将几颗不知名药片硬塞进她喉咙,灌了一口水让她咽下。
秦思夏咳嗽两声,被呛的生不如死。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有些燥热。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于是乎,她的视线开始旋转,甚至变得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她只能软软地瘫倒在地,意识越来越混沌。
迷迷糊糊中,周围的人开始扒拉她。
挣扎中,她的小包掉在地上,那枚金色徽章滚落出来。
刀疤脸啐了一口,弯腰捡起,眯着眼打量。
“哟,还是陆家三小少爷的徽章?这东西可不便宜,”他用蹩脚的中文说道,随手将徽章揣进自己兜里,满脸贪意,咧嘴笑道,“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秦思夏听得云里雾里,那个徽章是阿书的?
她不信。
不然相处那么久,阿书怎么可能不告诉她呢。
但那人很快下令,让周围人继续靠近,甚至开始架起摄像。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陷入深渊时。
仓库外突然传来几声沉闷枪响。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怒吼声和更多交火的声响。
混乱中,她模糊地看到那个用枪指着她的男人想要俯身来抓她,似乎想把她当作人质。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碰到秦思夏,身后一道身影迅速贴近。
孟泽如鬼魅般出现在那人的身后,笑嘻嘻地一拧一按,半声惨嚎响起,那头目断了骨头,像条死狗般被按在地上。
他用鞋底碾着对方完好的那只手,对着其余吓破胆的绑匪,笑容灿烂地比了个“嘘”的手势。
随后,孟泽握住手柄,将枪口举起,对着天空来了一弹,用英文说道:“所有人,停手!”
那些人见自己的老大被生擒,于是自乱阵脚,很快被进来的人尽数压制。
就在此时,所有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仓库门口,逆着外面投进来的微弱天光,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紧不慢踱了进来。
漂亮的皮鞋踏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踏踏脆响。
秦思夏看到,那个身影在向她靠近,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也随之涌入鼻腔。
最后,那皮鞋停在她面前。
男人罕见地屈尊蹲下身,挡住了那片微光。
秦思夏努力聚焦涣散的视线,对上了一双格外透亮的绿色眼眸。
是陆沉舟。
陆沉舟在她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了她。
他没理会周围的混乱,只看着她,看着她的窘态,看穿她的狼狈。
他伸出手,指尖慢条斯理拂开她黏在额前被冷汗打湿的发丝,掌心轻轻贴上她滚烫的脸颊。
“秦思夏。”
“我跟你说过吧,不要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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